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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日头偏西之时,醒言便踏着夕阳,又回到这罗浮山千鸟崖上。
照例,在入夜月明之时,醒言又在石坪趺坐,炼化他那太华道力——今晚这修炼尤其重要:为了找出那不速之客的真面目,必须保证自己精神十足!
细心的少年,在他刚从山下回来之时,便已将自己那石床上的被褥,存心摞成有人睡在里面的模样。眼见着月已西移,夜渐深沉,醒言便虚晃一枪,装作回屋睡觉——却在那门扉一开一合之时,暗暗捏起那“水无痕”的隐身咒,瞬息间少年的身影便遁迹无形!
虽然,现在那门扉已经慢悠悠的阖上,但这间四海堂正屋的住户,却已然留在了屋外。
说起来,醒言经了这些时日的炼化,现在在这日益精纯的太华道力辅助下,那龙女灵漪儿教给他的几样法术,少年早已用得是得心应手。可以说,现在他已能“术随心动”,微一动念,那几样法术便应手而生,比他召唤自己那太华道力,还要来得快捷方便得多——
这几样从龙宫公主那儿习得的法术,并不是普普通通的简易道法。现在,少年对这几种法术随心所欲、瞬时施用的境界,在其他那些普通的修行人眼中,真已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当然,醒言这少年可不知道这么多,还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现在,他正隐身倚在石屋西南角的一棵古松树身上,时刻留意着屋前有没有啥异状。
昨夜那个不速之客,并没让醒言等得多久。
就在那月影西渐,悄然移到中天之时,从千鸟崖下山石道旁的竹林中,醒言清楚的看到,正有一个人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走上这洒满月辉的石坪。
“那是……”
虽然现在已是沉沉深夜,但那月色甚明。借着这皎洁的月华,醒言清楚的瞧见那个人影的模样。
——这位终于看到那夤夜送果之人是谁的少年,却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而他那原本隐匿在空明之中的身形,又渐渐浮现在这月影斑驳的松荫之下。
现在,那个夜来之人,已经走到一只石鹤之前,正踮着脚儿,将一串朱果,又要挂到那石喙之上。
“琼肜。”
少年轻唤一声。
“哎~”
那女娃应声而答。
——忽听得“扑嗒”一声,那女娃手中正要挂上鹤嘴的果实,跌落在这石坪烟尘之中!
原来,这踏月而来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罗阳山道上依依而别的小女娃——琼肜!
此刻,这琼肜小女娃,正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转身便要向山下逃去。只是,等定了定神,看清这突然呼她名字之人,正是那位自己追寻而来的大哥哥,便又止住了挪动的脚步。
此时正是月色分明,只见琼肜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现在却是一脸的惶然。这小女娃便像做了什么错事、被突然发现一般,跟已来到面前的少年,怯怯的说道:
“我、我不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也许是月光清寒,醒言看到琼肜那原本圆鼓鼓的脸蛋,现在已是清减了几分;而她身上的衣物,也尽露褴褛之状。
见女娃惶恐,醒言心下更是酸楚,勉强挤出一丝笑颜,蔼声说道:
“琼肜妹妹,真没想到你能来看我!哥哥很高兴呢!”
“真的吗?琼肜偷偷跑来找你,哥哥不生气吗?”
“当然不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倒是实话。现在醒言心中,便似是放下一块久悬的石头,觉得无比的轻快——虽然,日常之中少年并不察觉,但以他现在这份轻松解脱来看,便可知道,这块“石头”,却是一直沉甸甸的横亘在心头。
听得醒言的话语,琼肜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只不过,小女娃便似突然想起什么,蓦的惊呼一声:
“呀!刚才不小心,那果实却跌烂了!”
原来是琼肜突然想起,那串好不容易找来给哥哥吃的朱果,已经掉落在地上,一时间心疼无比。
“这个先不管它——外面寒凉,还是先回屋再说!”
虽然,此时已是那暮春初夏的季节,虽然夜色深沉,但实在算不得寒凉。只是,看着这千里来寻自己的琼肜小女孩儿,现在醒言心中,却充盈着一种莫名的柔情。当下,少年便揽着小女娃那犹带夜露的双肩,将她让进屋内。
山居小屋之中,青灯如豆,烛影摇红。在这烛光摇曳的温暖石屋里,琼肜那似乎沾满烟尘的玉靥上,现在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哥哥,你真的不怪琼肜自己跑来找你吗?”
“当然不怪!怎么会怪你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呢~这可是哥哥的真心话哦!”
“呃,对了,那罗阳离这儿有千里之遥,琼肜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现在安顿下这小女娃来,醒言终于提出这个一直存在心头的疑问。
“是哥哥告诉我的呀~”
“呃?!我告诉过你?”
醒言大奇。
“嗯!哥哥身上有个琼肜很喜欢、很亲切的味道!我一路闻着,就找到了!”
“……”
这琼肜小姑娘,说话还是有些夹缠不清,但醒言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看来,这琼肜毕竟不是人类,恐怕是有些异于常人的特异之处。
“后来,到了这大山里,又有别人告诉我哥哥住的地方。”
“谁?”
少年警觉起来。
“是好看的长尾巴红鸟啊~”
“……”
“嗯!见到哥哥,知道不生气,琼肜很开心。就先走了。”
说着,这小女娃便站起身来,竟似要离去。
“咦?妹妹为什么要走呢?不和哥哥在一起么?”
“琼肜很懂事的~在这大山里,琼肜看到很多好凶的道士,都说要捉妖怪呢——哥哥没骗我,这儿真的很危险!”
“如果我这个妖怪,赖在哥哥身边,那些道士,便也要对哥哥不好了!”
“我还是去那竹林里藏着,以后天天夜里都来,送好吃的果子给哥哥吃!”
……
听着这小小少女真心的话语,看着她那双纯净无暇亮若星辰的眼眸,醒言这个向来旷达无忌,历惯了市井之中种种卑颜屈苦、早已忘了啼哭为何事的刚强少年,现在,却觉得鼻子一酸,那双眼之中,竟似蒸腾起一层朦胧的雾气。
“哥哥……琼肜还是惹你生气了吗?”
看到醒言的样子,惶恐的小小少女,手足无措。
“没!”
“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从今日起,琼肜你就跟在哥哥的身边!”
“明日,我便要去和掌门说过,我这四海堂主,便要收下第一个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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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游仙一梦到罗浮』 第二十一章 清襟凝远,当大计而扬眉
(起8C点8C中8C文8C网更新时间:2005…6…27 18:56:00
本章字数:3575)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 佚名
在罗浮山抱霞峰这个人迹罕至的千鸟崖上,“清修”了这么多天,这位原本惯于奔走于市井之间的少年,似乎也受了这天地灵气的浸润,涤去那原本浸渍于骨髓之中的烟尘之气。
只是,在这个月柔如水的夜晚,见到这一身风烟之色的琼肜小女娃,醒言那深埋于血液之中的豪侠之气,却又不可抑止的爆发出来。
“我这四海堂主,便要收下第一个弟子!”
这铿锵有力的话语,撞在这山屋石壁之上,嗡嗡作响!
“从现在起,你便不是一个妖怪!”
少年俯身对这眼前的小女娃,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嗯!哥哥说琼肜不是妖怪,那琼肜就一定不是妖怪~”
“好!明天,我便带你一起去禀明掌门,让你成为这四海堂中的一名弟子。”
“嗯!只是……为什么要做弟子呢?我只要能天天夜里来看见哥哥就行了~”
“因为我要我兄妹二人,都堂堂正正留在这上清门中!”
而那琼肜小姑娘,却不甚明了少年这话中的涵义。对她来说,只要知道自己喜欢的大哥哥,真心要自己留在身边,便什么都满足了。
现在,琼肜已经在醒言那张床上睡着,而少年则在旁边一张竹榻上躺下。
石床之上,这位心思单纯的小小少女,便像往日在山野之中那样,觉着已经找到一个最为安全的睡处,很快便沉入香甜的梦乡。
几缕银洁的月辉,从窗棱中漏了进来,正涂在她那犹带浅浅笑容的面庞上。
琼肜睡得香甜,那边少年却难以入眠。躺在这清凉的竹榻上,醒言却睁着双眼,盯着那幽暗的屋顶。在他的心中,现在正在紧张的筹划着,明日该如何与那灵虚掌门应对。
身在上清宫这么多天,对这个天下第一教门的风气,也已算是颇为谙熟。虽然方才经过一番筹谋,拟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说辞,但醒言深知,明日自己要面对的,可是那高深莫测的灵虚真人——明日之行,可谓是一分一毫的把握都没有!
想到此处,醒言转脸看了看那正自熟睡的琼肜——小女娃那张稚气未脱的俏靥上,现在正带着一丝甜美的笑容。这丝浅浅的甜笑,看在醒言的眼中,却觉得是那样的恬静、安详;看着这样无忧无虑的笑颜,醒言那颗紧张不安的心,也似乎随着那平和的呼吸之声,渐渐安宁下来。
“嗯,明日便顺其自然吧。”
这样想着,这位四海堂的少年堂主,也慢慢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洗漱完毕,醒言便带着琼肜,准备去那飞云顶上的上清殿,拜见上清掌门灵虚子。
不过,琼肜小姑娘有些奇怪的是,她这位大哥哥,却忙活着在怀中揣上几本书册,又将一支白石头笛儿别入腰间。最后,还拿起一把不起眼的钝钝的大剑,紧紧握住,闭目念念有词了几句,说了些奇怪的话儿,然后便将它斜背在身后。
“醒言哥哥,那掌门离这儿很远吗?”
琼肜觉得她的大哥哥,似乎要出远门的样子,带上好多东西,就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在那冷泉边洗脸的时候,醒言已将自己的名姓,告诉了琼肜。
“嗯,倒不是很远。不过哥哥喜欢把这些东西都带在身上。”
少年答道。
待嘱托过琼肜几句要紧的话儿,便要启程——只不过,临出门时,醒言倒是迟疑了一下:
“要不要先跟那陈子平说一声?毕竟他知道这琼肜的本相。”
略一思忖,少年还是决定:不用了。
“今日这个‘妖怪’弟子,我是收定了。或早或迟知会那陈道兄,又有什么分别?还是得先得到那灵虚掌门的首肯。行便行;不行,便罢了!”
于是,醒言便在前面引路,琼肜跟在后面形影相随;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男女,便往那会仙桥迤逦而去。
在途中山道上,正在少年左右周遭蹦跳不停的小姑娘琼肜,忽的扑闪着那双大眼睛,向醒言问道:
“醒言哥哥,为什么一定要去开了那个什么掌门,琼肜才能当你的徒弟呢?”
“……”
正在少年跟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费力的解释着此行目的之时,那前面狭窄的山道上,正走来两位上清宫女弟子。
“呃……怎么又会遇上她!”
原来那远远走来的两名女弟子,为首一人,正是那几日前,害得自己跌了一跤的杜紫蘅!
正待牵着琼肜避在道旁,却不防那杜紫蘅二人,已来到了面前。
“咦?这是谁家的孩子?却为何跟你在一起?!”
现在,这位面貌娇俏的女弟子脸上,正是冷若冰霜,一脸怀疑的看着醒言。
“呵~她是我昨日在罗浮山下遇到的一个孤儿。她现在孤苦无依,正要入我四海堂门下。”
“真的?”
杜紫蘅这简短的两个字,却似在那怀疑之水中腌过好几年,那脸上更是写满“不信”二字!
这位素来为长辈所喜、为同辈所尊的灵真子得意女徒,看着琼肜那身醒言特意保留的褴褛衣物,还有她那一看便知不谙世途险恶的面容,便不得不让这杜紫蘅认为:
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一定是被这位曾在妓楼中做事的不端之人,给哄骗了。
什么“加入四海堂”,那只不过是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