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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恭敬一答,然后便带着满腔的莫名其妙,又返身去那个嵌在阁厅东南角的丹霞匮前,开始专心的寻找清旸道长指点的那本经咒。
果不其然,也没费多少功夫,醒言便查到了那卷《太上大光明神咒品》。找到后,将这经卷小心的取下来,醒言便在旁边寻得一处干净所在,盘膝坐下来,细细研读这经卷中所载的内容。
且略过少年专心研习经卷不提,再说刚才那位清旸道长,现在可谓是疑窦满腹。
原来,清旸方才说那丹霞匮不可贸然靠近,确非虚言。这丹霞匮中所贮经书,若要修习,俱都要求修习者奄有不小的道力。若是道力修为不够,还来强行修炼的话,则不仅无益,反而还有大害。
因此,为了避免那些贪功冒进的后辈子弟吃苦头,坏了修行,这藏经阁中的前辈长老,便在这丹霞匮的周遭,布下一座小小的五行阵法,名为“巽壁阵”。若是有那道力修为不够的上清弟子,靠近这丹霞匮时,这座“巽壁阵”便会自然发动起来,阻其到那架前寻阅经卷。
虽然,这座阵法兼带着也有防盗的作用,只不过若是那贼徒能进得这藏经阁,便不会是一般的小贼;这座阵法也基本不会起到作用。
其实,方才也是醒言一心只想着那掩饰噬魂之术,便没怎么留意;若是稍加留心,便会发现这丹霞匮离得一般卷架颇远,旁边墙上则镶有一块木牌,上面也书明此事。
不过,虽然没能留神,但幸运的是,醒言年纪小则小矣,但并非是道力全无。虽然他那太华道力经了这么多天的淬炼,并不见怎么增多,但也已算得颇为精纯;丹霞匮旁这座小小的五行阵法,自然不会对他发动。
只不过,这些内情那清旸道长却无从知道,因此便在那儿疑惑不已:
“怪哉!这位四海堂的张堂主,听说入得本门才不过两月光景。看他年纪,也只不过十六七岁,却不知如何竟能通过那巽壁之阵?”
一番思忖之后,这位行事谨慎的清旸道长,想到一个合理的可能:
“莫不是这阵法年深日久,今日竟是失去效用?”
这念头一经想出,便越琢磨越觉有理。
有了这想法之后,略一思忖,这位忠守职责的藏经阁阁主,便唤过不远处那位正在洒扫的徒儿,小道童净行。
见师傅相召,这小道童赶紧过来,躬身说道:
“不知师傅有何吩咐?”
“唔,是这样的,有本《阴骘大定经》,为师想翻阅一下。你替为师去那丹霞匮中取来。”
“是……嗯?”
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等想清楚师尊话中之意,这位与醒言年纪相仿的小道童净行,大讶,忍不住问道:
“师傅,那丹霞匮前的五行阵,徒儿不是还不能……”
刚说到这儿,便听得他师尊又是和缓的说道:
“唔,你去吧。自有为师的道理。”
瞧着师尊莫测高深的样子,净行也没法,只好怀着一肚子迷惑,朝那丹霞匮走去。
在他身后,清旸道长正拈须想道:
“唔……虽说我这净行徒儿,修为尚浅,但总比那刚入教的少年要强一些吧?如果他也能近得那丹霞匮,那便一定是巽壁阵已然失效。”
且不提这清旸师尊,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再来布设一座新阵势,却说他这位小徒儿净行,依着师傅之言,朝那丹霞匮一路走去——
就在这清旸道长暗自认为,自己这徒儿应该和醒言一样,安然无事之时,却冷不防,忽听到“咚”的一声响!
这一声冷不丁的响动,倒让这位没有多少思想准备的清旸道长,惊了一跳。抬眼再去看时,却发现他那净行乖徒儿,额头上已然长出一亮晶晶的大包!
原来,净行刚刚靠近那丹霞匮,离那阗石书架还差一步之时,却在他身前,突然便是一阵青光闪耀,就似平地砌起一道无形的砖墙一般,“咣当”一下,净行那探在前面的白净额头,就已是吃了一撞!
……待净行熬着痛,无比沮丧的回到师傅面前时,倒没注意,自己这位清旸师尊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尴尬无比。
虽然自己这少年徒儿受了委屈,但方才这事儿的真实缘由,却有些不大方便跟他直说;这清旸老道只好另想了一个说辞。
于是,这位正自熬痛的净行小道童,便听到面前这位师尊,语重心长的教诲道:
“净行我徒,你跟我修习道家经法,也将近三年了。你看那边地上,那位和你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他已能安然无事的通过丹霞匮前那座小五行阵了。”
略顿了一下,接着情辞恳切的鼓励起眼前沮丧的徒儿来:
“净行啊,你的资质是非常高的。以后可要更加勤力修行,争取早窥道家真境才是……”
清旸这话一说,这位额头正隆起一包的净行道童,便立时忘了所有的疼痛;当下,他心中大为感动:
“原来,师尊对我期望如此之高,而我却懵懂无知,不求上进。都怪我不争气……”
当即,净行就觉得有些要热泪盈眶,便语带哽咽的说道:
“师尊教诲,小徒一定牢记在心!从今日起,我定会勤修道业,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嗯!这样便好。你去吧。”
小道徒鼓舞而去,留下身后他这位一脸羞红的师尊。
但正所谓“造化弄人”,现在这位正忙着羞惭的清旸师尊完全没想到的是,正是他这一无心惹起的小小风波,竟成就了日后上清宫一位道德高深的一代高人!而在其他方面并无多少杰出成就的清旸道长,恰恰就因为座下出了这位高徒,便在那上清宫历代名人谱上,附带着留下一笔。正是:
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而方才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那位席地而坐、正自专心研读经诀的少年,却是毫无所知。他的所有神思,都已经沉浸到这道经中去了。
正如一般道家经书一样,这卷《太上大光明神咒品》中所记载的“旭耀煊华诀”,前面大约占了全篇一半的篇幅,都是在阐释宣扬道家经义。只有后半部分,才是真正的经术法门。
当然,这本诀册中,免不了要将这法诀的效用,夸说得无比之大;但醒言志不在此,便无心细看这些溢美之词,直接就跳到那经咒开始之处,细细的品评研读。
只有在这时候,醒言才深深的感到,自己当年在为衣食奔波的同时,挤出时间去跟季老学究“之乎者也”,那工夫完全没有白费。在研读这些文法谲拗、字句难懂的道家经文时,如果没有扎实的文学基础,则不用说去理解、仿照、施用,恐怕便连最基本的句读,都是十分的困难!
虽说这“旭耀煊华诀”,要达到的效果并不繁复;但这法咒口诀通读下来,也着实不容易。不过,现在这些已经难不住这位晓读诗书、颇熟五行阴阳之理的少年了。
因而,也没过多久,这位正自细细观察醒言的清旸道长,便突然看到这少年堂主的身上,忽的蒸腾起熠熠闪动的辉煌光焰来!
——这千万道明耀堂皇的炫目华光,便似那旭日映照的绚烂金霞一般,将这少年的全身上下笼罩。在这绚烂夺目的明黄光焰映照下,现在这少年看上去便似那金甲神人一般!
“成功了!”
“以后若再遇上那狂乱的妖怪,便不必自缚手脚了!”
大喜之下,这位施术成功的少年,便腾身而起,将那经卷放回到经架上;谢过清旸道长之后,便欢欣鼓舞的出门而去。
而这位清旸道人,见这位身上犹剩着一丝明光的少年,载欣载奔而去,在替他高兴之余,却也忍不住暗暗想道:
“这少年,天份是十分高的。只可惜,似乎过于注重这些华丽之术。今个这法术本身倒也还罢了,但他的取意就有些……若是今后一直如此,未免便有些入了歧途。”
“嗯,以后得便,贫道得多开导开导他。”
这位惜材的天一阁阁主,心中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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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酒酣拔剑斫地歌』 第九章 云浸几案,冰纷笔上之花
(起4Q点4Q中4Q文4Q网更新时间:2005…7…24 19:39:00
本章字数:5575)
待回到千鸟崖上,醒言发现那琼肜、寇雪宜二人,还未回来。刚才去藏经阁那一阵折腾,兴奋过后,还是觉着有些倦惫;他便在这袖云亭中的石凳上歇着,让这横崖而过的清凉山风;吹去自己这一身的倦意。
又歇了一阵,正自看着眼前山景之时,便见到自己这四海堂中的其他两个成员,正从崖前石径上,远远的走了过来。前面蹦蹦跳跳的,自是那琼肜灵动的身影;后面那个窈窕从容的身姿,则是那端庄谦抑的寇雪宜。
等这二人回到崖上,这小琼肜见着自己的醒言哥哥,正在这袖云亭中发呆,便跑到他的身前,献宝似的将她俩在山中采得的那些新鲜果实,一一摆在他身前的石桌上。这些或红或橙的果实上,还闪耀着一些水光,应是她们在回来之前,便已在那山涧溪水之中,预先濯洗过了。
看来,这琼肜小女娃在摘寻野果方面,还真有一番不俗的本事。待醒言随手拈起一枚果实,放在嘴里轻轻一咬,便立时觉着一股香甜醇美的汁液,破皮而出,瞬间便布满自己整个舌端。而在那甜美的滋味之外,更有一番清新凉爽之气,随着这果实汁水的下咽,辗转流过全身,端的让人惬意无比!
在品着如此佳味的同时,醒言还不忘在那吮食间隙,口齿不清的赞美她们几声。
看到哥哥如此喜欢自己摘来的水果,这个正在贪吃年纪的小琼肜,却似是比自己嘴里吃着,还要高兴,只管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少年哥哥。在看着他咽下舌间最后一口果液后,琼肜便满含期待的问他这果实味道如何。
很显然,听她相问,醒言自是赞不绝口。在得到他肯定答复之后,小琼肜才心满意足的拿起一串果实,倚到一旁享用去了。
而那位寇雪宜寇姑娘,经得方才那一番赶路,那白皙的脸上也现出一丝血色;看在醒言眼里,便觉她现在的样子,不再像往日那般清冷。只不过,她脸上的那副神情,却还是那漠不经心的模样。
见她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醒言便笑着让她也尝尝这些果实的滋味。
听得堂主相邀,这寇姑娘便应了一声:
“是。”
淡淡说完这个简单的字儿,便随便捡出一个橙色野果,开始轻轻啖食起来。
看着寇雪宜还是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醒言禁不住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他自己双亲俱在,却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妙龄女子失去父母之后的凄怆痛楚。怪不得常有那“如丧考妣”的说法,现在看她整日里这副恹恹的神态,便知这位寇姑娘,虽然在这千鸟崖上不虞衣食,自己和琼肜平日里也和她笑谈无忌,但自始至终,她都好像没能从那丧失亲人的痛楚中完全恢复过来。
也许,这些刻骨铭心的痛苦,需要更长的时光,来慢慢消磨、冲淡。
心中这么思忖着,少年倒有些庆幸当日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若是那天不管不顾,那眼前这位弱女子,还不知道要在那风尘之中,怎样的颠沛流离呢!
想到这儿,醒言不免又想起那位千里来寻自己的琼肜来,当即便转过头去,看看这个小女娃儿——这一瞧不要紧,倒让少年哑然失笑!
原来,与寇雪宜那般庄娴的吃法不同,这个琼肜小女娃,吃相却很有些饕餮之态。现在这小姑娘,正倚在亭边栏柱上,将那果实咬得汁水横流,溢出唇角,涂满在那红扑扑的脸蛋儿上。
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女,醒言倒没准备将自己习得那“旭耀煊华诀”的事儿告诉她。毕竟琼肜还小,天真烂漫,毫无心机,知道后若是无意间将这事说给别人听,那自己这遮掩法儿就不灵了。到了那时,若要自己再想其他法子,倒也大为头痛。
至于这位寇姑娘,虽然对自己一直恭恭敬敬,但似乎常常是神思不属,那心思儿也不知游离在何方。因此,更是不必将此事跟她赘言。
少年张醒言,跟他这位娇憨可爱的琼肜小妹妹,还有这个有着冰清玉冷之气的寇雪宜,在这午后的千鸟崖上,便这样乐融融的啖着这些清凉香甜的野果,任山风拂面,任日光西移,一时间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