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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落里听收音机的施莱彻尔夫人连忙朝中弹的丈夫奔去,中途中弹倒地。施莱彻尔当场被
击毙,夫人则被送进医院后死亡。
在慕尼黑,对罗姆及其同事们最后应如何判决,希特勒仍拿不定主意。在会议室,讨论
之声之大,连站在外屋的塞普·狄迪里希隔着双重门都听到了。下午5时左右,会议室的门
开了。赫斯的助手马丁·鲍曼从里边出来。他把狄迪里希领到希特勒跟前。“回兵营去”,
元首指示说。他还下达一道狄迪里希觉得是从他身上挤出来的命令:“挑一名军官和六名士
兵出来,将冲锋队的领导人以叛国罪处决。”
狄迪里希检查了一下鲍曼交给他的一份名单。被抓进施嗒德尔海姆的全部榜上有名,但
希特勒只挑出了其中十二人,包括海因纳斯和上巴伐利亚冲锋队的头子在内——却没有恩斯
特·罗姆。希特勒仍不敢作出那种决定。
当巴伐利亚司法部长汉斯·弗兰克得悉,许多冲锋队的领导人被关进施塔德尔海姆时,
他决定亲身前往该处,把案子接过来。抵达后,他下令将冲锋队犯人交给该州的警察大队看
押,然后亲身前往罗姆的牢房。
“这是什么意思?”罗姆问,“发生了什么事?”
弗兰克知之不多,也不能给多少保证,他只希望一切能按法律手续进行。罗姆回答说,
他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已将生死置于度外,请您关照我的亲属。她们全都是女人,完
全靠我。”弗兰克将牢门打开时,罗姆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所有的革命”,他说“都吞噬
自己的儿女。”
弗兰克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塞普·狄迪里希便与一个同事前来宣布,他负命前来枪决
一批冲锋队领导人。他拿出一份希特勒曾亲自过目的名单。弗兰克目瞪口呆,说,在任何情
况下这些人都不能处决。狄迪里希说,命令是元首亲口下的。弗兰克说服了他,由他再打电
话向“褐色大厦”请示。他首先与赫斯通话。片刻后,狄迪里希把话筒递给了弗兰克。“希
特勒有话跟你说”。
希特勒一开始便大声疾呼:“你拒绝执行我的命令吗?你是不是同情这些犯罪渣滓?我
要把这些傢伙连根拔掉!”
弗兰克反驳说,连个书面命令也没有,只有6个名字。“名字上的记号是我亲手做的”
,希特勒的话温和了些,“这些先生们是反对帝国的罪人。我是帝国总理。这是有关帝国的
问题,从来都用不着你管。”
在施塔德尔海姆,首批6名受害者被领至院内,每人由两名警察押送,“元首和帝国总
理判处你们死刑”,一个党卫军首领喊道,“现在开始执行。”当上巴伐利亚冲锋队首领奥
古斯特·施奈德胡伯醒悟到监斩官原来是狄迪里希时,他冲口喊道:“塞普,我的朋友,究
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完全是无辜的呀!”狄迪里希板着脸孔,唰地立正说道:“元首判
处你死刑!希特勒万岁!”
第一个人被解至行刑队前。他拒绝将眼睛蒙上。枪声在院内回响。此后两人均对蒙上眼
睛表示蔑视。狄迪里希监斩了几人。当轮到施奈德胡伯时,他只好走开。“我已受够了!”
当希特勒的座车开往机场时,天已黑了。“我已赦免了罗姆”,他对前来送行的冯·埃
普将军保证,“念在他做出的服务份上。”希特勒坐在“容克52”的前部。波尔驾着飞机
朝柏林飞去。一路上,希特勒闷头坐着,一声不吭。
对一般的柏林人来说,从表面上他们看不出有什么可表明,国家正处在动荡中。不错,
城内流言四起;沙洛登伯格·绍塞大街由于布上了警察局的路障和来来往往的军车,也出现
过交通堵塞现象。人们也知道房子里在抓人,但暴行却是在暗中进行的。很少人知道冯·施
莱彻尔将军和夫人已被杀害。也很少人知道格里戈尔·斯特拉赛尔在午餐桌旁被抓,并被关
进盖世太保的监狱中的第16号牢房。在那里,躲在暗中的杀手们从窗外朝里边射击,斯特
拉赛尔则像笼子里的老鼠一样来回躲避,终于被击中受伤。一个杀手走进牢房结果了他。这
样,戈培尔和戈林的敌人便被消灭了,而他们临死时还对元首忠心耿耿。
在柏林,这次清洗的总头目是戈林。当天下午,戈林在宣传部向外国记者作了简单的情
况介绍。“戈林穿着整齐的制服前来”,一个盖世太保官员写道:“他不是走上台的,而是
缓慢地碎步上台的。开始讲话前,为加深印象,他故意作了长时间的停顿。他的身躯稍往前
倾,一手托着下巴,双眼在转动,似乎害怕自己披露的情况。”当他提到施莱彻尔与罗姆—
—斯特拉赛尔的阴谋有关时,有人问,前总理现在的情况如何?“他太傻了,竟敢反抗”。
戈林说话时,脸上泛起一种被一位记录者称之为狼的微笑,“他已经死了。”
当日晚些时候,德国国家新闻局发表了一封元首发给维克多·卢泽的电报,一方面为这
次清洗开脱,另一方面则指派卢泽接替罗姆的职务。电报为冲锋队的新司令及其手下各级领
导列举了十多条“任务”。第一项任务是:“我要求冲锋队司令盲从和绝对遵守纪律。对每
个冲锋队员也必须如此要求。”他也对“乘坐高级轿车或篷式汽车作官方旅行”的行为、大
吃大喝、酗酒和公开闹事进行严厉的谴责。“本人有个特殊希望,希望每位母亲都能将自己
的儿子交给冲锋队,交给党或交给‘希特勒青年团’而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在那里会道德败坏
。”因此,冲锋队领导人若行为不轨,他们将被逐出冲锋队,并开除党籍。“我要求我的冲
锋队领导人作人,而不是作荒唐可笑的猩猩。”出自此时此刻的这些话,遭到了大部分外国
观察家的讪笑。但一般的德国人却津津乐道,为元首也与他们一样厌恶冲锋队的无法无天行
为而松了一口气。
他更进一步号召,每个冲锋队领导人“必须对国防军忠诚老实,毫无二心”,以“证明
自己是真正的领袖、朋友和同志。”末了,在颂扬了冲锋队的老战士一番后——“那些曾征
服德国的人们,不是迟迟在1933年或尔后的年月才加入的聪明分子”——他首次提到了
他私人的卫队:“我希望,每个党卫军战士身心都要受到教育,成为受过高度训练的国家社
会主义战士。”
至傍晚,被杀害的人数已达到吓人的程度。施莱彻尔的朋友冯·勃多夫将军被射杀在他
家的前门。勃列斯劳的代警察局长被人用短枪打得血肉横飞;一个党卫军骑兵军官在吸烟室
内被暗杀。巴本新近有争议的演讲之讲稿提笔人僵卧在盖世太保监狱的地牢里——该监狱位
于阿尔布列希特王子大街。在党卫军的监督下,里希特弗尔德兵营也在处决犯人。在这里被
处决的有交通部长、“天主教行动”组织的主席,以及正在度蜜月却被揪了回来的卡尔·恩
斯特。恩斯特的最后一句话是:“希特勒万岁!”
冲锋队处在混乱中。有些单位已作了警戒,发了手枪,还受命去找卖国贼——结果却遭
到党卫军的包围,受到拘押。其他人则在街头遭到希姆莱的手下的毒打,有些被当场枪杀。
有些人榜上有名,或该捕,或该杀,但因有党卫军中友人为之说情而获得了饶恕。对数以万
计觉得自己已为党牺牲了一切的人们来说,这是个恐怖之夜,也是丢掉幻想之夜。
直到晚上10时,希特勒的座机才在坦贝尔霍夫机场着陆。在机场迎接他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戈林、希姆莱、弗立普,数名盖世太保官员,以及一名警察。第一个步出座机的是
元首本人,他穿着一件褐衬衣,打着蝴蝶结领带,外穿皮茄克,脚上穿一双军靴。“他没戴
帽子,脸色白,没刮脸,有点发黄,又有点发肿”,一个盖世太保官员回忆说。与众人握手
后,希特勒把戈林和希姆莱拉到一边,仔细地听取了他们的汇报。希姆莱交给他一份名单。
当元首的指头缓缓往下移动时,希姆莱和戈林两人在窃窃私语。3人前往上车时(后边远远
地跟着一名警卫),希特勒透露出,罗姆本人不会被处决。他说,他曾向冯·埃普将军作过
保证。戈林和希姆莱感到难办。如果叛乱头子得到宽恕,那末,一天来的屠杀便被人耻笑了
。车子上路了,3人还争执不下。
(4)
冯·兴登堡总统对处决犯人一事泰然处之。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暴躁地对梅斯纳说:“我
早跟你说过”,“几个月来,我一直让总理把罗姆这个不道德而危险的傢伙关起来。但,很
不幸,他就是不听。看看现在流了多少血吧!”
次日,7月1日,天气冷热宜人。柏林人带着孩子在街头闲逛,似乎这是平常的一个星
期天。对当局简短地宣布处决了五六个卖国贼,以及继续运送党卫军,等等,其意义有多大
,这里很少有人明白。那些赋有接近元首的特权的人们却知道,元首正在经历他暴风雨般的
生涯中最惨痛的危机之一。当天下午,危机达到了高潮,他被迫批准处决罗姆。希特勒宣判
的死刑甚至还打上了爱怜的记号。他指示塞奥多尔·埃克旅长,给罗姆一个自杀的机会。
埃克带着希特勒的口头命令和两名手下人员,来到施塔德尔海姆。此时天色未晚。开始
时,狱长不肯交出罗姆,因为没有手谕。在埃克高声怒喝下,狱长只好就范,令一名狱卒将
3名党卫军带至新楼474号牢房。罗姆光着上身,热得浑身大汗淋漓,没精打彩地坐在铁
床上。
“你把命丢了”,埃克说,“元首又给了你一个去得出正确结论的机会。”他把只装有
一发子弹的手枪往桌上一撂,便离开了牢房。埃克在过道上等待了15分钟光景,仍未听见
枪声,便拔出手枪,与两名副手一起,冲回牢房。“参谋长,作好准备!”埃克喊道。他发
现,他的助手的枪在发抖,便说“镇静,慢慢瞄准。”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这小小的牢房
里震荡。罗姆倒下去了。“我的元首!”他气喘吁吁地喊“我的元首!”
“你早该想到这点,现在太迟了!”埃克说。此时是下午6时。逻辑上应首先死去的人
却在最后灭亡。罗姆一死,柏林地区——在里希特弗尔德兵营和哥伦比亚大楼(原是个监狱
,后改作党卫军的行刑室)——之死亡名单上有名但仍未被处决者,也准备受死。
由于权势友人和外国人常常驾车缓缓在他家周围出没,巴本尚在人间。星期日那天,多
德大使在门口留下一张名片,上边写着:“希望不久能拜候您。”多德觉得,巴本是个不正
直的懦夫,但又不免喜欢他。他之所以留下名片,“是要对纳粹的暴行表示抗议。”
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人们仍知之甚少,当天晚些时候戈林对屠杀一事所作的冗长的解释
,也未达到真正的目的。“清洗将无情地继续下去”,在向全体公民保证全国平静、元首已
完全控制局势后,戈林这样宣布。冲锋队内之无法无天的分子将会被消灭。“人民必须明白
,我们认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与任何一国发布的大多数公报一样,它是真理与捏
造的大杂烩,给了公众一个去相信他们急于要相信的东西的机会: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只
是做了一件可恶的但又是必要的工作,其方法又是光明正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国家的利益。
公报发表后,紧接着又公布了冯·勃洛姆堡将军给国防军发布的命令,表示完全忠于元
首。尽管对独立于“内围政治斗争”以外的说法诸多反对,它却生动地证明,军队已与阿道
夫·希特勒血肉相连。
即使在勃洛姆堡向公众保证危机已过去,屠杀却一直延续至7月2日清晨。在哥伦比亚
大厦,一个见习军官将队长卡尔·施列耶从牢房中叫了出来。见习军官说:“奉元首令,对
你执行枪决。”施列耶曾目击3位同志被拉去处决,每半小时一人。“像别人那样,到水龙
头下去洗洗脑袋。这样你会新鲜点儿,给人留下个好印象。”施列耶被押下楼梯,上了一辆
小运动车——将被拉至里希特弗尔德处决。正在此时,一辆“麦塞蒂斯”开了过来,里边跳
出一名卫队军官。他拼命在打信号。“停下!停下!他喊道,“不能再有事了!元首已向兴
登堡保证,枪决到此结束。”
此是凌晨4时。在没有审判的情况下被屠杀的约有100人,或200——准确的数字
永无法得知。
星期一,天气炎热。这天在帝国全境内普通的德国人,都在暗自庆幸,那些野蛮的冲锋
队终于被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