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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伶的那两个扩廓帖木儿的小妾!
这两个女人手持长刀,两双小眼骨碌碌地在屋里搜寻,及至看到门旁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元兵和散开的木箱,两个人顿时一凛,双双对视一眼,口里叫一声:“好个大胆的蝥贼,老娘瞧见你!”说着两人手腕同时抖动。
施耐庵前时领教过这两个女人的手段,心中恰才叫了声不好,蓦地眼前奔星掣电般掠来两道绿光!他正要闪避,只听身后娇叱一声:“两个贼妇纳下命来!”
霎时,一道白光飞起,夭矫灵动,直插进那两道绿光之中。施耐庵抬眼一看,只见这小小屋子里,两绿一白,三道入云蛟龙般的白影,上下翻飞,疾如飙风,“呼呼”之声立时大起。
激斗之中,忽听得“嗤喇喇”两声裂帛巨响,两根绿色带子倏地劲力大减,显见是林中莺那根鲛绡白绫中的乌金棋子在激斗中飞出,切破了两个敌手的绿色匹练。
就在此时,场上形势顿生奇变,只见那两道绿光忽地由上下腾挪变为疾迅转动。
只听得那两个女人一声低呼:“撒手!”只见林中莺手中的那根白绫劲力消减,她叫得一声“不好”,白绫带竟然软绵绵地飘飘落下尘埃。
那两个女人收了绿色匹练,“嗤嗤”冷笑道:“好贼妮子,敢捺老娘虎须!看俺们今日来服侍你!”
一边说,一边掣着明晃晃的钢刀,长裙“簌簌”曳地,一步步走将过来!
蓦地,墙角暗处响起一声娇叱:“两个贼婆娘休得猖狂!”
说话声中,不闻衣衫掠风,不见兵刃闪动,只觉得眼前星芒点点,立时响起两声痛叫,两个女人“哐当、哐当”弃了长刀,摔倒在地。
宋碧云身影一闪,早已从墙角跃出。
施耐庵奔近一看,只见两个女人肩胛、腰眼、膝头各插着一根短箭,倒在地上,兀自“哎哎”呼痛不止。施耐庵见此情景,不禁又惊又喜,上前一步问道:“当年运河畔、今日济南城,没存想宋旗首这流萤箭两次救了急难。奇怪的是,宋旗首被俘遭擒,那帮朝廷鹰犬却如何不搜走你身上的暗器?”
宋碧云笑道:“施相公到底是读书人,哪里晓得这其中奥妙,倘若轻易便被人搜寻出来,还叫什么‘暗器’?不信,你便瞧瞧!”说着,伸出空空如也的双手,抖抖身上衣裙,却哪里有一支流萤箭的影儿?
施耐庵正自惊诧,只见宋碧云双手晃得一晃,眼错不见,四五支流萤箭倏忽间早又捻在纤纤手指之上,她对施耐庵复道:“这小小几支箭儿,长不及二寸,重不过八分,裙边、袖口、裤脚、鬓角,哪里藏它不得,祖辈传下的奇技,当世之中,除了那董大鹏之外,又有何人识得?”一席话说得施耐庵乍舌不已。
林中莺走上来,从地上拾起自己的白绫带子,缠到手腕上,然后拣起一把长刀,骂一声:“狗贱人!”挥刀便要斩下。
宋碧云伸手拦住,对林中莺说道:“好孩儿,慢些下手,我有话要问他们两人。”说着,接过林中莺手里的长刀,指着那七少奶奶瞋目问道:“我问你,被俘好汉是不是都藏在这些箱子里?”
两个女人身上钉着“流萤短箭”,早痛得钻心,眼前又见钢刀抵着咽喉,哪里还敢欺瞒,不觉战战兢兢地说道:“是的,是的,八位好汉都囚在这屋子里,好姐姐饶命!”
宋碧云手中刀紧得一紧,又问道:“快讲!既然拿到钦犯,为何不囚在东城大牢,却要囚在这行省衙署?”
那七少奶奶道:“这是俺家平章老爷——不不,是那扩廓帖木儿用的计谋,他担心好汉爷爷、好汉奶奶们前来劫狱,故尔将你们藏在这行省衙署里,好叫劫牢的好汉们扑空。”
宋碧云点头问道:“这行省衙署哪里不好藏,却为何将一众好汉锁在这演戏的行头箱子里?”
七少奶奶眼睛转了两转,支支吾吾地答道:“这个、这个,俺就不晓得了!”
宋碧云双目怒睁,手中刀送得一送,那如霜的利刃早压进七少奶奶的喉间的油皮,她冷冷喝道:“休要使猾,这钢刀可不饶人!”
七少奶奶早吓得冷汗津津,忙道:“好汉奶奶休要动刀,俺讲,俺讲!”
宋碧云手中刀松一松,只听那女人呐呐说道:“俺那平章老爷——不不,那扩廓帖木儿奉了皇上敕命,要他将一众梁山泊好汉的后代押到京都,祭献太庙。扩廓心知一路上好汉如云,不敢轻易发解,便着人放出风声,道是朝廷改了旨意,要将一众好汉在济南就地正法。然后又故设疑兵,捉了几个面貌相似的良民关进东城大牢!”
施耐庵听到此处,方知卢起凤的消息不假,不过没料到扩廓竟使出这李代桃僵的诡计,把那几个良民当成了梁山后代。
那女人续道:“然后,便将一众梁山好汉后代装入这戏班子的行头箱里。只等众好汉劫了东城大狱,他便派人扮着晋京献艺的伶人,押着这些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几位好汉送进京城,加以杀戮!”
七少奶奶话音刚落,猛听得几声暴雷也似的大吼在屋内响起:“好个狗官,真真奸猾可恨!”
施耐庵禁不住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七条大汉赫然立在眼前。原来,在宋碧云审问七少奶奶之时,林中莺早已用长刀撬开机关,将行头箱子里囚着的七位好汉一齐放了出来。
只见一个俊拔的身影跃了过来,一把夺过宋碧云手中长刀,骂一声:“两个泼贱人,待俺一刀宰了,以消胸中怒气!”
说着,钢刀劈风,兜头便要砍下。
两个女人吓得哇哇乱叫。宋碧云厉声喝道:“潘总管,休要坏了她二人性命!”
举刀欲劈的那人,正是白莲教红巾帮掌坛总管潘一雄。只见他悻悻收刀,说道:“宋旗首,俺知道你心肠软,女子不忍心杀女子!”
宋碧云笑道:“潘总管,若照这两个寡廉鲜耻的贱妇的行止,杀一千刀也不枉!不过,此时此刻,留下活口却是大有用处。”
说着,她俯身从两个女人身上拔下六根“流萤短箭”,对林中莺吩咐道:“好侄女,这两个贱人,交给你了!”
林中莺应声“好”,拾起两个女人弃在地上的绿罗裙带,将一腔怒气都出在她们身上,扭转二人胳臂,紧紧地缚了起来,两根带子直楔进肉里,然后打了个死结,竟将两个泼妇痛得杀猪般叫唤起来。林中莺顺手扯下两人头上的貂皮帽子,塞住了两张嘴。
此刻,屋外的喊杀之声已然消歇,看来“吴铁口”率领的佯攻人马早已退出行省衙署。宋碧云正欲招呼一众好汉奔出黑屋,蓦地,一个黑影迅如飞鸟掠进屋内,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只听那人“唧唧”一笑,叫道:“哎呀,吴大哥、吴大哥他们早已在城南千佛寺会合,施相公、林家侄女,你们如何却藏在这黑屋子里,倒叫俺一顿好找!”
宋碧云一见来人是“灶上虱”时不济,连忙上前唤道:
“时大哥,原来是你!”
时不济定睛一瞧,不觉唧唧笑道:“原来是宋旗首,你怎么也来逛济南城了!”
宋碧云微笑问道:“时大哥,这行省衙署怎么如此安静,难道元兵都去追杀饮马川的好汉了?”
时不济道:“哪里哪里,只怕是卢大哥打开了东城大牢,放出了数千囚犯,那扩廓帖木儿害怕掉了乌纱帽,率着元兵赶去拣场子!”
宋碧云不觉舒了口长气,指着身后的七条大汉说道:“时大哥,请来见过这几位好汉。”
时不济上前一步,一一打量眼前的七个汉子,不觉“啧啧”连声地叫道:“怪,怪!这几位怎么与卢大哥救出的七位梁山后代如此厮象?”
林中莺“扑哧”一笑,上前说道:“卢大叔中了狗官偷梁换柱的诡计。他救的那几位梁山好汉是假,这几位大叔才是真的!”
时不济闻言一怔,又仔细打量了七个大汉一阵,不觉一拍后脑勺,叫了起来:“啊啊,怪道那几个汉子唔唔哇哇说不清话语,俺还道他们吃了扩廓帖木儿的哑药!原来又上了这狗官的当了!”说着,转身对宋碧云道:“宋旗首,还不与俺介绍介绍,几位都是何等来历?”
宋碧云点点头,指着两个白脸汉子说道:“这两位是白莲教河南总坛赵大龙头帐下的好汉,‘小吕蒙’孔文、‘赛甘宁’孔武,乃是当年梁山偏将‘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的后人。”
两人点点头站过一边。宋碧云又指着两个虎墩墩的黑矮汉子说道:“这两位乃是随州红巾军大营明玉珍大头领麾下的战将,大名鼎鼎的‘虎眼金刚’邓龙、‘铁头太岁’马威,他二人祖上,乃是梁山英雄邓飞、马麟。”
两人走到施耐庵、林中莺面前唱了个大喏,踅过一旁。
宋碧云又指着两个黄脸大汉说道:“这两位,乃是韩林儿韩总舵主坛下的大将,一位叫‘摸天手’杜山,一位名唤‘彻地手’宋海,乃是当年梁山泊头领杜迁、宋万的后人。”
杜山、宋海拱一拱手道:“时大哥身手不凡,俺二人久仰久仰!”说毕,踅过一旁。
宋碧云正欲再与时不济引见潘一雄,时不济唧唧一笑,说道:“这位俊俏汉子俺见过,他那祖上可不是一句话说得清楚,宋旗首就免了罢!”
宋碧云点点头,喝一声:“时辰不早,众位好汉,随我一齐杀出这龙潭虎穴!”
说毕,率先执着长刀,奔出了小屋。众人随着宋碧云一起杀出。
林中莺手执长刀,押着两个女人,疾步插进这一队壮汉之中,不住地用刀背敲着两人的脊背,一阵叱咤,把两个女人直累得气喘吁吁。
一路之上,只见偌大个行省衙署空空荡荡,除了满地尸骸,竟不见一个兵将。
十一位好汉押着两个女人,无风无险,不移时便奔出了这平章衙署。
刚刚跨出大门,只听得狂呼之声大起,霎时从树丛、墙根、照壁后面涌出黑压压的元兵!只见一个黑塔似的元将骑在一匹赐雪乌骓马上,瞪目大叫:“一班蟊贼,俺察罕帖木儿在此等候多时,快快束手受缚,免得枉送了性命!”
众好汉一听,不觉怒气填胸,虎吼一声,刀枪凛凛,犹如虎入羊群,立时杀进元兵丛中。
斗了片刻,只见元兵愈来愈众,饶是一众好汉骁勇无敌,怎奈杀到东边,东边的元兵便如铁墙般层层裹上;杀到西边,西边的敌人犹如仲秋海潮,一浪一浪涌上!十一个好汉之中还夹着两个俘虏,一时首尾不能相顾,看看便裹入了垓心。
正在此时,猛听得四面响起大叫:“时大哥休慌,俺卢起凤来也!”
“元兵休得猖狂,齐鲁壮士全伙在此!”
说时迟,那时快,二三十条大汉率着几百精壮义军分从两路楔入阵中,元兵队形登时大乱。
察罕帖木儿正欲挥挝杀入,哪知一道隐隐可见的银光闪过,肩上早着了一记,霎时鲜血迸流,钢挝拿捏不住,身子一歪,竟自倒撞下马来。原来,卢起凤乘他分心之际,一撒“无影飞链”,将他击下马来。
众元兵见四面受敌,已自心怯,及至见主将落马,霎时失了斗志。晁景龙、卢起凤两路人马杀入重围,与垓心中的十一名好汉会合一起,立时如虎添翼,一阵风似地杀出了济南城门。
众人按着时不济的指引,迅即来到事先约定的聚集地点——城南千佛山山麓的一派黑松林中,只见“吴铁口”已自端坐在一尊卧虎石上,身后侍立一位红衣女子,便是“一点霞”燕衔梅。
宋碧云一见,连忙走上几步,敛衽说道:“吴大头领在上,败军之将宋碧云前来叩见!”
“吴铁口”不知这被救八人的来历,连忙扶起说道:“众位壮士受惊了。俺救援来迟,望乞恕罪!”
接着,时不济便将八人来历一一相告,“吴铁口”自是慰勉有加。
晁景龙见这一番群虎闯济南,已然救出八位被囚的梁山后代,不觉喜孜孜地上前说道:“大哥,这一回尽管曲曲折折,倒也大获全胜,还是早早返回饮马川大寨,俺杀猪宰羊,与众位兄弟庆功,与这八名梁山后代洗尘!”
一众好汉闻言,自是欢喜雀跃,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谁知那“吴铁口”兀自端坐在卧虎石上,凝然不动,脸上忽忧忽喜,神色变幻。少顷,他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变得阴沉,扬颔说道:“不!今日,俺还是败了!”
众人闻言失惊,半晌无人敢讲一句话。
“吴铁口”俯身对施耐庵问道:“施年兄,你们在那囚室之中呆了许久,可曾见过那扩廓帖木儿的身影,听见过他的声音?”
施耐庵闻言,忽然想起自己与林中莺从离了那间偏房,直至从绮音阁中逃出,整整半日既未见扩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