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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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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阮氏三杰、关猛和那黑脸酒保之外,又添了个手挽着纽丝虬龙鞭的呼延镇国。这么多人聚在一处,施耐庵不明所以,一双眼瞧瞧这个,瞅瞅那个,半晌做声不得。 
  阮氏三杰早踅了过来,三个人暴雷般一齐唱了个大喏,说道:“施相公受惊了!不道许久不见面,见面便叫你喝了蒙汗药酒!”说着,对孙不害唤道:“贤弟还不过来与施相公赔罪!” 
  孙不害连忙过来打了个拱,说道:“俺孙不害有眼无珠,施相公莫怪!” 
  孙十八娘走过来笑道:“休摆这些‘周公之’了!自家兄弟,却只管累累赘赘地作甚!当日在龙港河边,施相公便嚷着要喝俺的蒙汗药酒,今日叫他尝尝滋味,没的便委屈了他!走走走,灶下早备好了烂熟的鹿筋蹄膀,席间还有正经事儿谈哩!”说毕,不由分说,一只手扯着施耐庵,另一只手拽着李善长,一把按到席上,赓即唤道:“手下的,快将酒肴搬了上来!” 
  廊下应声走出两个汉子,七手八脚,收拾残席,再整杯盘,立时间佳肴杂陈,早摆出一桌酒筵。施耐庵、李善长、蓝玉、孙不害、孙十八娘与阮氏三兄弟恰好八个人坐了正席,关猛、呼延镇国受不得拘束,早和几个厨子躲到灶下呼幺喝六地大嚼去了。 
  酒过三巡,孙十八娘忽然举杯站起,撩一撩腰间裙子,抬起一条腿蹬在板凳上,敞声说道:“今日这酒宴,一来庆贺众位兄弟聚义,二来为施相公压惊洗尘。不过,这酒店掌柜的乃是俺孙十八娘,酒席筵前,俺不管职位尊卑,辈份大小,今日别的事一概免谈,只谈一桩事情!瞧得起俺的,便干了这杯酒,瞧不起俺的,滚出这酒店!”说毕,“咕嘟”一声,脖儿一扬,立时干了杯中酒。 
  众人见她说得郑重,哪敢不依,齐齐举杯,喝了面前的酒,然后都屏息注目,等着孙十八娘发出话来。 
  孙十八娘杯底朝天,伸臂在席上划了一圈,那捏着空杯的手转到施耐庵面前,忽地停住,她一双眸子灼灼地注视了施耐庵一阵,说道:“施相公,俺今日如此铺排,你道究竟为了何事?” 
  施耐庵茫然答道:“大嫂豪侠胸襟,磊落情怀,自然是为了恢宏江湖义气,晚生有幸躬逢盛会,叨陪末座,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哪里敢冒昧插言?” 
  孙十八娘摇摇头道:“嗨嗨!错了!今日俺与俺当家的,还有两个兄弟,从党家庄赶到黄河边上,又从黄河边上赶回这酒店,兴师动众,劳碌奔波,不为别的,正是为了你施相公!” 
  施耐庵摇头笑道:“大嫂言重了!想俺区区一介潦倒书生,怎敢劳动诸位大驾,大嫂这玩笑也未免开得过分了!” 
  孙十八娘听了这番话,黑红脸膛上眉目耸动,她一伸手,猛地抓住施耐庵的袍袖,腮帮抖得几抖,嘴唇一阵开阖,胸脯急骤起伏,瞧她那架势,仿佛立时便要扑了过来。 
  施耐庵当日在龙港河酒店里见识过这“板刀观音”的厉害,此时一瞧她那神情,直吓得心头撞鹿,一时又不敢挣脱她那手,呐呐说道:“大、大嫂,有、有话好说,休要……”一头说,一头凝神贯气,提防她一旦剁过大板刀来,便好抽身闪避。 
  谁知孙十八娘那架势摆了片刻,竟然慢慢松开抓住施耐庵袍袖的手,仰脖又干了第二杯酒,一屁股坐到凳上,叹道:“唉唉,俺那主子千叮咛万嘱咐,叫俺休发这牛性,谁知俺又犯了这毛病!这些弯弯绕绕、曲曲折折的话儿,俺一副直肠子哪里拎得清,当家的,还是你来说说吧!” 
  阮大武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道:“施相公,今日之事,尽管有许多委曲,总而言之,便是要请你与俺们同缸饮水,同灶吃饭,同做一个散淡神仙!” 
  施耐庵听毕一惊,忙忙执着阮大武的手问道:“阮大哥,想你们夫妇兄弟秉赋乃祖豪放不羁的血性,不惧官不惧法,天不管地不收,当日晚生在淮南龙港河边,曾劝你以浑身武艺投效白莲义军,为抗元大业助一臂之力,你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腔热血,不愿押给那些占山为寇、划地为王的草头天子、江湖霸王。怎么今日一见,你们夫妻二人口口声‘俺那主子’‘俺那主子’,难道你们已然更改初衷,寻到一座山头,于某人麾下甘效驱策么?” 
  阮大武点了点头叹道:“唉唉,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俺夫妻兄弟这一身泼天武艺,终不然要售于识货的英主!当日在龙港河边,只因人世混沌,绿林凋残,天时未至!俺嘴里虽如此说话,可心里何日何时不在盼着作一番惊天动地事业!”讲到此处,这粗豪汉子忽地神采飞扬,叫道:“俗语道:天下大乱,必诞圣人!就在俺夫妇兄弟潜踪草莽、浪迹江湖之际,也是天缘凑合,到底遇上一个统驭六合、包揽四海的英雄,他那胸怀秉赋、行事为人,叫俺一见之下,便钦慕得五体投地,俺便将这颗大好头颅,将一家四口的身家性命一古脑儿押给了他!” 
  施耐庵听了阮大武这番话,不觉心中一动,他又记起在长清县衙里李善长讲起的那个“俊才”。他环顾了在座诸人一眼,只见深沉庄重如李善长,豪爽豁达如阮中武、阮小武,顽皮憨厚如关猛、呼延镇国,粗犷诙谐如孙十八娘,一听到阮大武谈到那个“统驭六合、包揽四海”的英雄,一个个屏息动容,面露肃敬之色。这几年遍历江湖,耳闻目睹过无数的大侠大杰,无论是那心机深邃的乌桥大营首领刘福通,牛栏岗的吓天大将军张士诚,抑或是临河集大营的首领徐寿辉,几曾令人如此景仰,如此折服,如此闻而动容?这些时自己在江湖上踽踽独行,苍天却诞下了这样一位闻所未闻的英雄! 
  施耐庵正自慨叹,那孙十八娘早又按捺不住,只见她长身而起,一把搡开阮大武,说道:“瞧你这锯了嘴的葫芦,罗嗦了半日,还未说出个子午卯酉来,一边乘凉去吧!”说着,褰裙耸肩,一跳跳到板凳上,扬声唤道:“兀那钻墙打洞的瘦猴儿,此时不出来,更待何时!” 
  话犹未了。人丛中黑影一闪,一个瘦小精灵的汉子早无声无息地闪到面前。只见他高不过四尺,一身玄色紧身衣靠,裹一顶壮士巾,蹬一双八搭麻鞋,浅眉深目,鼠脸猴腮,一副瘦弱的身架,可一双眼里却闪着机警狡黠的熠熠目光,他仿佛清风一缕,飘到施耐庵面前,“唧唧”笑了一声,尖声唱了个大喏。说道:“施相公一向哪里发财?把俺‘灶上虱’想得好苦!” 
  施耐庵又惊又喜,一把攥住他的手叫道:“原来是时大哥! 
  济南府城一别,你如何又到了这里?” 
  时不济摇头叹道:“唉唉,莫提莫提!都怪这百室先生一张利嘴,说得俺这无法无天的偷儿也改了姓也!” 
  施耐庵道:“怎么,你也投效了滁州大营那个义军首领?” 
  时不济点点头道:“三日前这位百室先生不知怎的撞见了那‘吴铁口’大哥,一夜倾谈,便将吴大哥说的动了真情,答应与滁州那主子合纵连横,共抗元廷。吴大哥见俺无拘无束,便叫俺时不济南下淮泗,通报讯息。” 
  施耐庵忙问:“时大哥,你见过滁州那位义军首领?” 
  时不济道:“见过,见过!” 
  施耐庵又问道:“此人果真是英武绝伦?” 
  时不济道:“不假,不假!” 
  施耐庵续道:“时大哥能否将滁州大营所见所闻略述一二?” 
  时不济眨眨眼睛,搔搔头皮,说道:“啊唷,这可难住俺了,俺时不济是哑巴算帐,口说不出,肚里有数!”说着,他想了想,忽地一拍大腿,叫道:“这里活脱脱两个证人,何不叫他们作证!”说毕,转身唤道:“兀那两个游神野鬼,还不出来露脸么?” 
  随着话音,影壁后脚步“蹬蹬”,霎时走出两个人来,施耐庵定睛一看,不觉又是一惊:只见前面那人,身长六尺,紫黑面皮,豹睛虎额,颔下微须,着一领淡青排扣长袍,系一根坠伞银丝绦;后面那人金黄色容长脸庞,黄眉淡目,生得剽悍精壮,双手过膝,着一件深绿紧身衣靠,系一袭淡紫色英雄氅,脸颊上一块蓝记煞是打眼。尽管二人此时卸了盔甲,换了衣冠服饰。施耐庵一眼便认出:这便是昨夜在黄河边上见过的红甲将军朱亮祖和那位蓝脸大汉。 
  两个人走到时不济跟前,笑问道:“你这偷儿,唤俺二人出来有何见教?” 
  时不济道:“哼哼,俺把你们这两个藏头露尾的白日鼠!今日奉了主子将令,脱了那身老虎皮儿,来劝说施相公归顺滁州大营,你们却躲下灶下偷吃猫儿食!适才施相公动问:俺那滁州大营的首领到底是不是英武绝伦?俺倒要考考二位的口才!” 
  朱亮祖摇摇头道:“作难,作难!想俺朱亮祖奉了朝廷之命,在那安徽六安县作个团练副使,谁知百室先生一番游说,俺便到滁州与那主儿见上一面,鬼使神差,俺这心竟叫他给牢牢地牵走了。风云际会,其中自有天意,叫俺哪里说得出其中原委!还是请这位杨思将军来谈吧!” 
  那蓝面大汉摊摊手说道:“俺这只‘蓝面狼’半世以来,游窜草莽,四处奔突,原以为寂寞大野,再无英雄,不愿将这六尺之躯,混迹腌臜人世,指望遁入空山,仗三尺龙泉,引颈自刎,以满腔热血付与荒草流泉。叵料却偶然中遭际百室先生,一谈之下,仿佛醍醐灌顶,心头死水又起狂澜,槁木之灰复燃炬火。这些时奉了将令,于元军中混了个把总之职,暗中接应江湖义士,履行滁州大营所委重任,与俺那主子声气相求、如手应臂。这番际遇,全是前世份定,岂是言语可以表白?” 
  孙十八娘一听,气又上来,不觉笑骂道:“你们这两个夯货,比俺妇道人家还不如!讲去讲来,又是那句鬼话:‘天意’,‘夙缘’,‘夙缘’,‘天意’!又不是夫妇姻缘,真真白白让你们叫俺一声‘大嫂’了!” 
  施耐庵见那二人言谈真诚,心中敬重不已,正欲往下倾听,忽见孙十八娘大咧咧地训斥他们,两个汉子不恼不怒,兀自讪讪而笑。他一时不解,忙道:“大嫂,两位壮士讲的真切,你如何责他们枉称了你一声‘大嫂’?” 
  阮大武在一旁呵呵笑道:“施相公你哪里知道,这两位兄弟却是大有来历:这位朱亮祖贤弟,表字定远,绰号人称‘赤眼豹’,五年前因走盐船欠了官家税钱,被有司衙门黥了面,抄了家,押往沙门岛,是俺夫妻在龙港河边杀了解差,将他救出,便与俺拜了个结义兄弟;这一位蓝脸汉子,记得当日在武家庄园与你提起过,乃是当年梁山泊一流好汉‘青面兽’杨志前辈的后代,江湖上有名的‘蓝面狼’杨思。龙港河分手之后,与朱亮祖兄弟一同投了滁州大营,不想今日兄弟们却又得在此厮见。” 
  施耐庵听了这番话,心下暗暗惊叹。眼见得这许多眼空四海、叱咤风云的英雄,一时都齐集在那位虎踞滁州大营的首领麾下,看来此人的确非比寻常。不过,这几位粗豪汉子说了半日,也未讲出个中道理,实在是令人心痒难搔! 
  他正自沉吟,忽听一阵“簌簌”的衣衫响过,那“百室先生”李善长早撩袍走到当厅,只见他脸色肃穆,双目精光射人,从从容容地环视众人一眼,捻须说道:“众位壮士,在下李百室奉命北上搜寻豪杰、网络英雄,经历险风恶浪,不想此刻竟与诸位在此聚会,实实出人意料!”说着,他转过头来,对施耐庵点头注目,续道:“本来,离开滁州大营之时,那位首领曾经谆谆嘱托:如今元失其鹿,群雄竞起曲逐之,孰兴孰灭,孰王孰寇,一切尚难逆料,不可妄泄天机,擅露他的行藏!不过,施相公一片至诚,为了将来借重耐庵兄一支巨笔,宣扬‘替天行道’的雄风伟业,在下便向你稍稍透露些许消息!”说着,他忽地仰首掀髯、立眉瞋目,对满屋人喝道:“众位众位!那枚‘军令牌’可曾带在身上?” 
  这一声喝不打紧,众人齐齐向李善长投来征询的目光。便是孙十八娘如此粗豪的角色,亦自收起那嘻笑怒骂的神态,叉手注目,竦然鹄立。 
  李善长喝毕,早已伸手解开袍襟,小心翼翼地在腰间摸索一阵,从贴身腰带上解下一块磨得锃亮的铜牌来。他双手平端在胸前,注目顶礼,口中念念有辞,稍顷,一弯腰,慎重其事地放在案头。 
  众人见了李善长这番举动,满屋里“窸窸窣窣”一阵衣衫响,接着便是一阵轻微的金属磕击的“叮当”之声,案头上霎时摆出了十二块铜牌来,黄澄澄、亮锃锃地排在一处,煞是醒目。 
  施耐庵望了望案头的铜牌,又环视了众人一眼,只见这些激扬踔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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