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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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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耐庵瞧了一眼,心中不觉惨然,连忙转过头去,低声说道:“看样子,此人便是燕大姐所说的朱家老苍头,不知哪个丧尽天良的恶贼,连一个耄耋之人也不放过。” 
  孙不害折下一丛树枝,将那老苍头的尸体盖住,咬牙切齿地恨道:“这些畜牲,俺遇上定将他剁成肉酱!” 
  施耐庵又望了望这气氛诡异的空宅,双眉紧蹙地说道:“嗯,看来朱家已遭惨变,这座宅院凶多吉少,燕大姐只身出没,我们还是快些找到她,以免又遭不测!” 
  孙不害听了此言,亦自浑身起栗,他也不答话,轻轻掣出腰间朴刀,施耐庵也反手从背后拔出湛卢剑,两个人拉开距离,一前一后,沿着那小花园小心翼翼地搜寻起来。 
  搜着搜着,忽然眼前一亮,蓊蓊郁郁的绿树丛里竟冷古丁显出一座小小的阁子,尽管高不过丈余,宽不过一寻,却是碧瓦金甍,雕梁画柱,一色朱漆亮槅子门半开半掩,施、孙二人恰才奔上台阶,那孙不害眼尖,忽地指着阁子内轻声叫道:“施相公,你瞧那是什么?” 
  施耐庵听他叫得古怪,急忙抬头顺着孙不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半开着门的阁子里,正中摆着一张髹漆八仙桌,两旁倚着两把太师椅,桌子上搭着一幅杏红镶金锦缎帐幔,软软地垂到地上,正自微微飘荡,施耐庵见那帐幔颜色鲜艳,仔细一瞧,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这哪里是什么帐幔,不正是燕绿绫腰间的那条杏红绡金长裙么!他再走上一步看去,果然又看见桌上摆着燕绿绫的那把绣鸾刀和她的那个小小包裹! 
  孙不害也认出了这些东西,双眉一皱,对施耐庵道:“不好,燕家妹子必然在此遭了暗算!待俺进去为她报仇!” 
  施耐庵心中正在忖度形势:燕绿绫转眼之间失了踪影,却在此处出现了她的包裹裙子,她是被人害了,还是被人捉住?这些诡秘的人物又为何把这包裹裙子搁在这里?是一时疏忽,抑或是用作钓饵? 
  他正自思忖未了,孙不害早一阵风扑进了阁子,施耐庵急忙阻拦,却未将他拦住,眼睁睁望着他奔进这危机四伏的阁子,心里头暗暗叫声“苦也”,仗着剑登上了阶砌。 
  他一时间不敢造次,凝神仗剑,倚在槅子门旁窥测动静。说也奇怪,只见那孙不害扑进阁子之后,接下来便销声匿迹,施耐庵心中一凛,看来这间阁子里古怪不少,不仅燕绿绫已然是在此处遭了毒手,而且潜伏在此处的杀手正是用她的衣物引诱救援者,又把孙不害诱入陷阱。 
  此时,他心下十分焦躁。以燕绿绫、孙不害二人的功夫,亦自一去不回,自己莽撞而入,岂不是枉送性命?可是,眼睁睁看着两个男女英雄落难,袖手而去,也未免于心不忍。 
  他一时间举措难定,索性走下阶砌,循着花径找到一处流泉,捧一把凉浸浸的泉水浇到头上,指望醒一醒神思,再作道理。 
  一捧水刚浇上颈项,他蓦地觉着肩头上一沉,紧接一个声音在耳畔悄然响起:“施相公别来无恙!”施耐庵直吓得汗毛根根竖起,顾不得揩抹颈上的水滴,一耸身跳开两步,回身一看,不觉又惊又喜,只见面前的树荫下站着两个人:一个年约三十余岁,扎一身银青色夜行衣靠,足登软底快靴,容长脸宠,眉如雁翅,鼻似悬胆,颔下五绺美髯,手里挽一根银链;另一人乃是一位翩翩少年,白巾白袍,猿臂蜂腰,白皙清秀的脸上浓眉斜插双鬓,煞是精悍挺秀,手里却攥着柄寒芒森森的青钢剑。 
  施耐庵一眼便认出,年长的那个,正是在饮马川大寨见过的“镇河朔”卢起凤。一颗心登时落进肚里,奔过来一把抓在卢起凤的双臂说道:“啊!原来是卢大哥,如何也到了这里?” 
  卢起凤点点头说道:“此地凶险四伏,找个僻静处说话。”说毕,拉着施耐庵,又对那后生招招手,找到一座靠墙根的假山后面,然后指着那后生说道:“这位少年便是此宅的居停主人,朱老伯的公子‘小云鹏’朱尚,施相公快来见过。” 
  施耐庵问道:“朱大哥,好好儿一座宅子,如何变成凶险四伏的场所?令尊何在?老苍头被杀、燕绿绫失踪之事你可曾知晓?” 
  朱尚愤愤地说道:“唉唉,俺比你早半日进了宅院,一切都已知晓。此事说来话长……”说着,他叠起两个指头,满脸露着惨戚之色,说出一番话来: 
  “先祖神机军师朱武辅佐宋公明创建梁山大业之后,见朝廷背信弃义,绿林凋残,便将一家人迁回少华山祖籍,本想靠耕耘负贩,作一个林泉下的富家翁。谁知元世祖末年浡泥国谋叛,骚挠南粤,家父朱子奇竟以‘独军户’被征入南征军,家父只道是驱除外寇,保境安民,亦自竭尽全力,立下汗马功劳,事后被朝廷封了个河南行省参政,糊里糊涂在元朝做了三十年闲官。” 
  施耐庵听了这番话,心中暗道:怪不得经营起偌大个宅院,却原来是官宦人家。 
  朱尚续道:“到了顺帝至正五年,朝廷益发荒淫腐败,内侍佞人哈麻用事,厉行高压,排挤忠良,屠戮汉人,脱脱丞相欲除奸邪,见家父为人忠勇,便引为臂膀,兴庆宫之变,哈麻奸党被杀,又才过了数年太平日子,家父见朝事日非,前途叵测,便辞了官诰,归隐到了林下。谁知刚刚过得半年,家父因痛惜祖母病逝,忽然将全家搬到了这肥城朱家庄,十余年来,家父潜踪晦迹,不问世事。待俺长成之后,又谆谆告诫俺不要再求功名。于是,俺便以贩马为业,奔走山东、河北一带,寻些蝇头之利。 
  “数日前俺刚刚行至河北枣强、衡水一带,忽听得人说近日奸相伯颜用事,已向顺帝上了一道摺子,说是‘兴庆宫之变’中掺了谋反之人,要查实重处,俺想那伯颜乃是当年哈麻一伙。此番定是借故为奸党报仇。家父既是参与之人,又是倍受猜忌的汉人,这一回恐有风险。于是俺星夜从北路赶回,亲眼目睹宅院里发生的惨变。” 
  施耐庵问道:“令尊戎马半生,老成持重,对凶险必加防备,却如何中了奸计呢?再说,朝廷既然以捉拿乱党的罪名加害,理应大张旗鼓,派兵抄杀,却为何如此鬼鬼祟祟呢?” 
  朱尚叹道:“唉,俺也正为此事纳闷!昨日俺匆匆赶回家门,见大门紧闭,正欲破门而入,谁知墙角处走出了卢大哥,将俺一把拦住,若不然,俺莽莽撞撞地闯进宅院,说不定也会落入陷阱!” 
  施耐庵一听,转向卢起凤问道:“那么,卢大哥知道这中间的奥秘了?” 
  卢起凤叹道:“说起这事委实蹊跷。俺与这朱家贤弟也是半年前在蓟州马场上相识的,后来也曾到这朱家庄来盘桓过数日,朱老伯见是梁山一脉,自然相叙甚洽。不料数日前饮马川豪杰得报:说是元朝冢妇清河郡主不日率一干‘秀女’到曲阜朝觐孔圣人,吴铁口大哥便定计设伏,想在兖州道上劫了朝廷贡物,吓一吓那顺帝老儿,也为山寨聚些钱粮。” 
  施耐庵道:“这探报莫不是滁州元帅朱元璋手下斥堠给你们通报的么?” 
  卢起凤点点头道:“正是。这些时饮马川与朱元璋早已互通声气。吴大哥定计之后,便派俺先行到济、兖一路率先打探。前日俺刚刚走到平阴县,忽然迎面碰上了清河郡主的朝圣队伍,于是便悄悄跟随,直奔南路而来。” 
  施耐庵不觉诧道:“这也奇了,他们却如何未曾去了曲阜,却到了这朱家庄?” 
  卢起凤道:“唉唉,事情怪就怪在这里,俺远远跟着,来到这个庄上,只道他们穿庄而过,继续南下,谁知这伙人竟直奔这座宅院,进院之后,也就再没有出来。” 
  施耐庵诧道:“怪哉!到曲阜朝觐,不走德州、济南的官道,却走了这肥城、平阴?不去拜文宣王,却进了这朱家宅院?” 
  卢起凤道:“施相公问的好!当时俺目睹这咄咄怪事,心中更是纳罕。因为形格势禁、孤掌难鸣,不敢贸然闯入,找了个村店细细琢磨了一番。俺久闻江湖间传言,元廷那清河郡主不仅武艺非凡,而且心机智计狡黠难测,在齐鲁满地烽烟之际南来山东,说是朝觐孔圣,不带那翰林院的文人墨客,却又带了些‘秀女’。此次行动,必有重大图谋!想到此处,俺不敢耽搁,迅即花二十两纹银雇了个信差,往饮马川大寨传了讯息。随即回转朱宅,没存想可可儿便在门口遇见了朱家贤弟,方才从他口中得知朝廷要暗害朱老伯的内情。如今还是及早探明形势,打点救人要紧!” 
  施耐庵点点头,又把适才在那阁子里经历的情形学说了一遍。朱尚想了想,不觉轻轻叫了起来:“不好,他们必是掉进那间秘窟里去了!” 
  施、卢二人忙问道:“却又作怪,堂堂皇皇的个宅子里哪来什么秘窟?” 
  朱尚道:“二位有所不知,这些年家父见朝野糜烂,大变将作,常常深夜走进这后花园内,挥舞剑器,感叹唏嘘。忽然有一夜,他喝得醉了,指着花园对俺说道:‘孩儿,好好守着这片园子,将来好恢宏梁山未竟之业!’俺要再问,他却不说了。俺心下纳罕,后来我又打听,方才知道:在这小花园底下,掘着一间暗室,将那出口却掩藏得十分隐秘,除了家父与管家贾二外,便再无人知道。听施相公所说的情形,燕家妹妹、孙壮士八成便是堕入了那间秘窟,看来那暗室已被清河郡主一帮人占住。” 
  卢起凤道:“贤弟是说,那阁子里可能有秘窟的出口?” 
  朱尚道:“正是!” 
  卢起凤叩着额头思忖了一阵,然后对施、朱二人附耳低语了一阵。然后,三人悄步奔到了那小阁子前面。 
  卢起凤与施耐庵躲在阶砌旁,朱尚立时从假山上用力扳下一块太湖石,叫一声“俺来也”,隔着门将太湖石往阁子里一掷。 
  霎时,只听得那阁子里“轰通”一声大响,接着三人一齐跃入了阁子,定睛一看,不觉惊得呆了。 
  只见阁子正中的八仙桌上依旧堆着燕绿绫那条杏红长裙,紧贴槅子门后吊下来一张极大的铜丝绳网,网子里罩着那块太湖石,网子中伸出无数钢爪,已将那块石头紧紧抓牢,铜丝网两旁紧贴墙角卧着两个黑衣人的尸体,瞧那模样象是在倏忽之间被卢起凤的无影飞链击中倒地。此刻,只见被网住的石头旁的地板正“轧轧”轻响,露出了黑魆魆的一个洞口。 
  施耐庵见状已然明白:原来这阁子里安着机关,伏着杀手,只要有人扑入,先是铜丝网网住,钢爪抓牢,然后由两个杀手将网中俘虏送入地穴之中。如此阴险的机关,怪不得燕绿绫、孙不害二人仓促间着了道儿。 
  他正自咨嗟未了,只听卢起凤轻声叫道:“休得耽搁,快下去救人!”说着,身影一闪,早钻入了洞口。 
  施、朱二人紧随其后,略略下得几步,洞内忽见宽敞,脚下的木梯也变成了较宽的石阶。又下了数十级,猛听得前面黑暗处传来人声。卢起凤轻嘘一声,三人立时贴壁站住。 
  只听得前边脚步声中夹着窸窸窣窣的衣衫声响,两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今日个俺们发利市,才捉了一个南蛮妞儿和一个黑大汉,怎的上边又有响动?只怕又捉住一个。”“俺郡主这引鱼上钩的计策奇妙得紧,还怕不捉他十个八个的!” 
  卢起凤等三人正凝神听得入港,猛听得那脚步声忽然停住,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咦,铜丝网响了好一阵,拿住的人怎么还未放下来?” 
  卢起凤一听,身形倏起,手腕一抖,前面早响起两声闷叫,接着“砰砰”两声,仿佛有人倒地。施耐庵、朱尚亦即疾步奔下,来到卢起凤近前,却只见已然到了一块平地。此时,眼睛已渐渐适应黑暗,朦胧中瞧得地下卧着两个蒙古女卒的尸体,卢起凤也顾不得许多,领着施耐庵、朱尚往前疾进。三人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猛见前面隐隐显出一扇小门,从门缝里射出荧荧的灯光,卢起凤疾跃几步,奔到门前,眯目从门缝往里一看,不觉“啊”地惊呼一声。 
  施耐庵、朱尚听他叫得蹊跷,情知有异,急忙奔了过来,搭在卢起凤肩头一看,也都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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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俏郡主设饵诱英雄 吴铁口驰援败扩廓    
  三个人从门缝往里望去,只见门里却是十分宽敞的一座厅堂,四壁墙上挂着锦幛,压根儿看不出是一间地下秘室。厅内燃着明晃晃的灯烛,两厢鹄立着二十四个貂帽绣裙蒙古打扮的女子,一式地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居中高坐着一个妇人,只见她雉尾斜插,珠冠耀目,着一件洋红锦袄,外罩黄金锁子甲,腰系一条金丝团花波斯绸长裙,面如银盘,眉如远山,一只鹰勾鼻子,两撇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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