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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张海洋和吴满囤约钟跃民去游泳,钟跃民一去就上了当,他们把钟跃民带到一处僻 静的河岸上,说这里可以光着屁股游泳,两人先光着屁股下了水。当兵的都没有游泳裤,游 泳时一律穿部队发的绿色大裤衩,这种裤衩在水里阻力很大,也很不舒服。钟跃民一见他俩 下了水,于是也光着屁股跳进水里,等他游了一个来回后,发现这两个家伙早已穿好衣服坐 在河岸上,正不怀好意地冲着他微笑,钟跃民这时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张海洋提出了两个条 件供钟跃民选择,要么进教导队,要么光着屁股回部队。张海洋还特地警告说,现在没人和 他开玩笑,让他不要抱有幻想,在选择之前一定要考虑好后果。钟跃民考虑了一会儿便妥协 了,他知道张海洋绝对会说到做到。在穿裤衩的时候,钟跃民想,这条裤衩一穿,自己就算 搁在部队了。
公布完提干名单的那天晚上,在熄灯号吹响之前,钟跃民被张海洋叫到操场上的双杠前,从 当新兵时起,这里就是他们三人聚会的地方。
钟跃民问道:〃你叫我到这儿干吗?〃
张海洋说:〃这是满囤的意思,他要请客。〃
〃这小子平时一分钱都想碾成末儿花,不想过啦?〃
〃我也这么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就是提干吗?你家穷成那样,充他妈什么大头?结 果这小子跟我急了,居然敢和我瞪眼,说你要不去就滚蛋,以后少理我,我操,这要放在刚 入伍那会儿,我非打丫一满地找牙不行。〃
满囤抱着一包东西匆匆赶来,他蹲下身,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罐头,香烟,还有两 瓶白酒。
钟跃民和张海洋默默地看着他开罐头。
满囤打开罐头,又打开酒瓶斟满三个杯子,他望着钟跃民和张海洋钟说:〃还站着干吗?坐 下吧。〃
两个人默默地坐下。
满囤举起杯子郑重地说:〃都端起来,干了。〃
三人把酒一饮而尽。
满囤又重新斟满:〃再干。〃
三人连干三杯酒。
满囤突然变得很激动:〃两位兄弟不是外人,别笑话哥哥……〃他突然朝一个方向跪下,连 连嗑了三个头便声泪俱下:〃爹、娘,儿子给您二老嗑头啦,儿子没给爹娘丢脸,儿子在部 队提干啦,咱们家有盼头啦,俺能养家了呀……〃
满囤嚎啕大哭起来,多年的委屈和压抑在一霎间都释放出来。
钟跃民和张海洋被满囤哭愣了。
钟跃民抱着满囤的肩膀劝道:〃以后就好了,排级工资五十二块,你能养家了,这是好事呀 ,你该高兴,弟兄们也为你高兴呀。〃
满囤擦着眼泪哽咽道:〃两位兄弟,照理说,和你们认兄弟,俺是高攀了,你们够意思,从 没嫌弃俺,这几年你们连件新军装都没穿过,全寄给俺家了,俺一个穷小子,真拖累弟兄们 了,俺代表全家给你们磕头啦……〃
满囤又要跪,钟跃民和张海洋慌忙扶住他:〃哥们儿,你这就没意思了,咱们不是哥们儿吗 ?〃
满囤又抓起酒瓶子:〃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该怎么报答弟兄们,俺姓吴的心里有数,喝 ,这两瓶酒今天要喝完,谁也别装熊。〃
钟跃民一口干掉杯中的酒大声道:〃喝,为告别咱们的士兵生活,一醉方休,只要明天早晨 能爬起来就行。〃
张海洋牛皮哄哄地说:〃起不来也没关系,叫人给教导队带个信儿,就说大爷喝多了,晚一 天去,怎么啦?〃
钟跃民笑道:〃看把你牛的?不就是个小排长吗?〃
钟山岳自从被解除隔离审查以后一直没有分配工作,已经在家赋闲好几年了,他在被审查期 间,部里又提升了几个副部长,因此在职的副部长已经达到七八个了,实在没有位置可以安 插。尽管钟山岳心急如焚,可是象他这类情况的干部实在太多了,组织部门也毫无办法。钟 山岳和大多数在文革初期受到冲击的老干部一样,公开的说法都是自己还年轻,身体条件也 不错,还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其实谁都明白,这些理由过于冠冕堂皇。
钟跃民这次探亲回家可没少听父亲发牢骚,老头子又添了个不良嗜好,每顿饭必喝酒,一喝 酒话就多,话一多就骂人,每当酒至半酣时,钟山岳已把所有不满意的人和事挨个骂了个遍 ,钟跃民根本不能搭碴,一搭碴准把他也捎上。
父子俩有五六年没见了,钟跃民刚回来时,父亲很兴奋,先是给各地的老战友打电话,说我 老钟的儿子在部队当了排长,然后便一刻不停地追着钟跃民问这问那,钟跃民到客厅,老头 子追到客厅,钟跃民进了自己的卧室,老头子又追到卧室,弄得钟跃民都快烦了。他记得父 亲以前可不是这样,那时父亲在他眼里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连打起人来也颇具大丈夫气 概,他决不象一般父母打孩子那样,不愠不火地往孩子屁股上拍几下,钟山岳可没这么温文 尔雅,他总是出手如电,让钟跃民还来不及反映,一个清脆的耳光已经结结实实地扇在脸上 ,其力度足以让钟跃民原地转向360度,眼睛里一片金光灿烂。
《血色浪漫》第十二章(6)
钟跃民百思不解,眼前这个唠里唠叨的老头子是他父亲么?怎么人一老就变成了这样?辽沈 战役时那个打仗和追女人都同样风风火火的年轻师长如今哪里去了?
当然,这都是钟跃民刚回家时的情景,他和父亲相处没几天,就发现父亲其实没多大变化, 只不过是没事干闲的,他心里装满了无名火,你千万别招他,一旦招他发了火,顿时就露出 了狰狞面目。
钟跃民想起了儿时的理想,为了不挨爸爸的揍就得自己当爸爸,这种想法太缺乏周密性,忽 略了最根本的一条∶即使你当了爸爸也不能保证你自己的爸爸不揍你,这是一条铁的规律, 任你有多大本事也甭想翻过来。
钟山岳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钟跃民正在给父亲按摩肩膀,他讨好地问:〃爸,您这算是官 复原职了吧?〃
〃恢复了原级别待遇,就是没事干,中组部可能是把我忘了。〃
钟跃民说:〃您还是好好休养一阵吧,爸,我妈去世后,您为什么不再找个老伴儿?〃
〃有合适的么?你小子给我介绍一个?〃
〃真抱歉,没有。〃
〃那你小子废什么话?过问起老子的私生活来了?〃
〃我是觉得您需要有人照顾。〃
父亲说:〃结婚不是为了要人照顾,要是那样,我不如请个保姆,儿子,明天咱们去八宝山 看看你妈,咱家如今只剩下咱们两个啦,人丁不旺啊,我这辈子最大的贵憾,就是没多生几 个儿子,你妈生你以后就动了手术。〃
〃我知道,您还想着我妈。〃
父亲说:〃我问你,你有女朋友吗?〃
〃交过两个,时间都不太长。〃
〃笨蛋,连个女朋友都看不住,人家看不上你?〃
钟跃民惭愧地承认:〃就算是吧,我没本事,比您年轻时差远了。〃
钟山岳得意地吹嘘起来:〃这倒是,老子年轻的时候可比你这会儿风光,全纵队最年轻的师 长,那些女同志见了我就两眼放光,轰都轰不走。〃
〃您最后还是看上我妈了?〃
〃你妈当时是我们东野机关里最漂亮的,唔,当时不少师团级干部都打她的主意,可她谁也 看不上,只有我心里明白,她是在等我呢,那是总攻锦州之前,我正准备打大仗,顾不上找 她谈,等打完了仗我才找的你妈,你猜你妈的第一句话怎么说?她说,你怎么才来?〃
钟跃民大笑:〃老爸,您真是情场高手。儿子可自愧不如。〃
一提起过去,钟山岳的脸色立刻阴沉起来,他又不由自主地发起了牢骚∶〃唉,以前的风光 日子是不能提了,一想到现在心里就堵得慌,这叫他妈的什么事?身体好好的,一顿饭能吃 两大碗,倒没工作了,就这么混吃等死啊。〃
钟跃民劝道∶〃爸,您的级别,工资和住房不是都有吗?不安排工作更好,您钓钓鱼,找老 战友喝喝酒,不是挺好吗?我要有您那个级别待遇,巴不得躺倒不干了,当官儿有什么好, 成天提心吊胆的。〃
〃什么话?这是为人民服务,怎么叫当官儿?我还年轻,身体又好好的,现在没别的想头, 就是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
钟跃民不禁笑出了声∶〃爸,其实谁都明白,这些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为党为人民 多做几年工作,可以去扫楼道,烧开水,实在不行到居委会和那些小脚儿侦缉队去站岗放哨 ,总之,方法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当官儿。〃
钟山岳不爱听了∶〃放屁,老子一个堂堂副部长去居委会站岗放哨?亏你想得出来。〃
钟跃民说∶〃问题就出在这儿,别说是去居委会,就是让一个副部级干部去当个处长,他也 非蹦起来不可。所以,这些'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工作'的干部,他们对工作的要求是有 条件的,那就是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原级别,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为党为人民多做几年 工作' 。〃
〃老子本来就是副部长,我又没向组织上要官,升上一级,我不过是要求组织上根据我的能 力考虑一下,给我分配个能发挥作用的岗位,这个要求不算高吧?〃
〃那如果组织上就认为您去居委会工作才能发挥作用呢?〃
〃你放屁……〃钟山岳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钟跃民还不识趣地继续说∶〃问题是,中国的官场历来不缺人,所有的官位都被占得满满的 ,您上趟厕所的功夫,回来一看,您那位子也许就被别人占了,谁不想'为党为人民多做几 年工作 '呀,也够难为中组部的,就连我也是刚当个小排长就惦记着连长赶快转业,好给 我腾腾位子,我也想'为党为人民多挑点儿重担 ',老实说,给我个师长军长的担子我都 不嫌沉……〃
钟山岳听着钟跃民的话一声不吭,他起身去了厨房,钟跃民很警惕地注意着父亲的举动……
钟山岳在厨房里边翻弄了一会儿就出来了,钟跃民一见便兔子般地窜出客厅,他清清楚楚 地看见,父亲的手里竟拎着一根擀面杖……
袁军、周晓白、郑桐、蒋碧云正坐在莫斯科餐厅里交谈,他们在等待钟跃民,袁军和周晓白 已经穿上四个兜的军官服。
周晓白心神不定地看看表说:〃跃民会不会不来了?〃
袁军说:〃不会,他昨天在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大家都好几年没见了,也该叙叙旧了。〃
《血色浪漫》第十二章(7)
郑桐恨恨道:〃这孙子,真不仗义,我平均给他发三封信,他才回一封,老说忙,好象全世 界就他忙。〃
蒋碧云注视着周晓白,这是她笫一次见到周晓白,对于钟跃民的前女友,她以前是久闻其名 了,她正以女人特有的挑剔眼光审视着周晓白。
周晓白发现蒋碧云在注视自己,便半开玩笑地说:〃你把我看得有点儿毛了,我的脸上是不 是布满沧桑?〃
蒋碧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好奇,刚到陕北的时候,我就听说过你,有几次你的来信 还是我交给钟跃民的,你的字很漂亮,当时我还想,这个周晓白一定和她的字一样漂亮,今 天见到你,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
周晓白灰溜溜地说:〃谢谢,不过漂亮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钟跃民甩了?〃
袁军安慰道:〃你别这么说,那时大家还都是学生,都很幼稚嘛。〃
蒋碧云说:〃袁军说得对,少年时的爱情恐怕是靠不住的,变数太大,我当时对钟跃民的印 象也不错,他是个不错的大男孩,性格挺可爱,一肚子坏水,可即使是冒坏水的时候,也不 招人讨厌,说实话,那时我也有些动心,不过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晓白很注意地问:〃为什么?〃
蒋碧云一笑:〃这是个很容易使女人受伤的男人,就象狗熊掰棒子,随掰随扔,这对女人来 说,太不公平。〃
郑桐说:〃依你的意思,怎么才叫公平?〃
〃要是你不想要这个棒子,最好别掰它,让它好好长着,等愿意要它的人来掰。〃
郑桐坏笑了一声:〃真是典型的女人式思维,可还有这么种情况,狗熊本来不在意,因为对 狗熊而言,掰棒子本是一种嗜好,并不一定要吃,就算是掰着玩吧,可有的棒子却当了真, 主动把脑袋伸过去,狗熊当然来者不拒,于是棒子就提出进一步要求,要狗熊停止掰棒子的 嗜好,一辈子只吃这一根棒子。狗熊当然做不到。〃
周晓白骂道:〃郑桐,你在拐着弯儿的挖苦我吧?几年没见了,你还这么坏?〃
钟跃民骑着自行车来到莫斯科餐厅的大门前,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士兵军装,军裤的 膝盖上还补着很醒目的补丁,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