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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化理事通判厅衙门距离牢房不过百米,由于我和小汐脚上的铁镣伸开不过一尺,所以行动缓慢,只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两个押送的士兵似乎己经习惯我们这样的走法,也不着急,在一旁聊着天陪着我们慢慢走。
只听一名高个士兵道:“这杨千总的力气也太大了,昨天与马队的委署骁骑尉打赌,竟将衙门里的那块千十来斤的磨盘举了起来,场面真是惊人。”矮个士兵得意道:“你是从双庙子调来的,还有所不知,这位杨千总可是咱们镇边军现在的红人,他是将军的义子,据说是太岁转世,力可拨山撼岳,和他打赌,简直是自讨苦吃。”
高个士兵忙问道:“他倒底有多大力气?”
矮个士兵一时语塞,想了一下道:“这个问题只有问杨千总自己了,反正我还没见他有什么举不起来的。”
高个士兵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难道还能举起一座大山不成。你们绥化厅的人也太能替他吹了。”
矮个士兵心中有气,道:“虽然不见得能举起一座山,像你这等货色十个,八个还不成问题。现在杨千总就陪着将军在衙门大堂里等着审问这俩个疑犯,你若是不信,可以在下堂后去亲自领教一下,保证你不会失望。”
高个士兵忙道:“我当然是不行,可你们也说得太玄了,怎么听都像假的。”
矮个士兵道:“这位杨千总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物,虽然行武时间不长,不但得到绥化旗营官兵的拥护,连将军也十分器重他,我见你老哥人还挺直率,劝你在这里说话还是小心些,千万别犯了众怒,到时不好收场。”
高个士兵点头道:“多谢兄弟提醒,我今后一定会多加小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绥化厅衙门。此时的绥化厅衙门刚刚新建不久,有南向大堂五间,副堂三间,厢房二十间,还有其余的什么正房、花厅、厨房等大约六十余间。其建筑宏伟,也是当时绥化建筑史上空前的。
我和小汐被直接带到大堂上。那大堂高约五米,门前摆了两块木牌,上面写着“肃静”、“回避”四个大字。看来是通判老爷出门时,衙役用来开道的工具。大堂里正面摆一张宽大的方桌,足有三米多长,应该是通判平日里审案用的案几。此时通判己然身亡,这个位置只有将军才能坐得。案几后面空空如也,显然是将军还未入坐。案几左前面还有一张小桌,桌后坐的正是赵师爷。只见他面色阴沉,眼晴直勾勾地望着大堂门前,看到我和小汐出现,眼神中更增添了一丝凝重。
我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已在两个小鬼怪口中了解了事情经过,今天这一顿杀威棍是别想逃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堂屋内两侧各站了十几个官兵,每人手中持有一条黑黝黝的木棍,想必原本是衙役镇堂所用,此时他们都被关到牢中,连木棍都换了主人。今天在我眼里怎么看都像是为我准备的。
我和小汐被带到正堂中,押送的士兵将我们的刑具解下,还没来的及活动一下,便听有人高声叫道:“镇边大将军到。”堂上众人一听,立刻肃然而立。我和小汐被眼前情景所感染,也跟着站好。
士兵的话音落下不久,在后堂内走出两个人来。为首那人身材高大,肩宽背拓,身穿一件武官官袍,上面锈了一头麒麟,一张国字形脸上须发赫然,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不用猜就知道这位就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依克唐阿将军。
依克唐阿乃是清朝未期驻黑龙江的军事重臣,掌握着黑龙江边陲数万镇边军,官至从一品。是黑龙江史志上的传奇人物。
将军身后跟着一人,此人的身高明显较将军矮了一块儿,身上官袍上绣着一只狂燥的犀牛。将军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珠,可我的眼神却落在了他的身上。一股久违的冲动强烈撞击着我的心头,莫不是身处公堂之上,我真要上去给他三拳两脚,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
你道此人是谁,绝对不是外人,正是我的铁哥们一一志子。
与此同时,志子也认出了我,立刻显得激动异常,向我走了一步,想想不行,又控制住了脚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将军的身上,对我挤了挤眼,意思是说,现在不方便,一会再相认。此时我脑袋里乱成一团,想不出来志子怎么会和依克唐阿混到一起。不过心中的一块大石却落了下来,看他与将军的神态,关系似乎很不寻常,有他在这里力保我们,我和小汐的杀威棍应该是打不着了,赵师爷虽然狠毒,也不能违背将军的意愿。
依克唐阿将军坐在了案几后的木椅上,志子站到了他的身边。将军看了他一眼后,告诉堂下的士兵为他赐坐。士兵忙找了一把椅子放在志子身后,志子抱拳行礼道:“谢义父。”然后坐了下来。
一切准备停当,依克唐阿看了一眼我和小汐,见我们居然没有下跪,颇出意料之外。
往常带到堂上的“犯人”见到这阵势,早得吓腿发软,不用喝斥,就自行跪下了。可我生在社会主义新中国,遇到什么人都习惯了平起平坐,早就将这几千年见官下跪的老传统忘掉了。小汐年纪尚轻,从来也没见过什么官员,同样不懂规矩。我们这一对“活宝”就这样直挺挺站在公堂上,丝毫没有下跪的意思,外人不知内情,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倚仗。敢这样挑驳将军的威严。
依克唐阿还末问话,下面的赵师爷却拍起了桌子,喝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见到将军胆敢不跪,来人,每人赏他们四十杀威棒,看他们还敢不敢猖狂。”两旁的镇边军官兵轰然答应,就要上前将我小汐按倒。
我早知道赵师爷一定会公报私仇,可没想到会找这么个理由。也算他够阴险,一句话就将将军拉了进来,堂下的都是镇边军的士兵,听说对他们将军不敬,无论真假,打起杀威棍来都会格外卖力。这一顿棒子打下来,我和小汐不死也得落个终身残疾。
依克唐阿将军挥了挥手,道:“且慢。”
堂下的士兵听到将军发话,立刻静了下来,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等着看将军什么意思。
依克唐阿声若洪钟,朗声道:“堂下何人,为何到了公堂上,见了本将军不跪?”
我脑袋里飞速地转了一圈,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态,抱拳回答他的后一问,道:“将军勿怪,小人并非对将军不敬,只为觉得事情不公平,所以没跪。”
依克唐阿顿时很感兴趣,问道:“何来不公平,你倒说说看。”
我早将对话想好,理了一下情绪,侃侃而谈道:“早就耳闻大将军雄才伟略、治军有方,镇边军在将军带领下这几年好生兴旺,让邻国望而生畏,不敢犯我边疆。但将军想过没有,人乃军之本,为了朝廷赈灾银一事,错抓了多少良民百姓,闹得城内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路上行人大多不问青红皂白,盘查时稍有闪失,就被当做窃贼抓起来,不但弄得牢内人满为患,更多是镇边军的以往在绥化百姓心中的良好形象受损,寒了百姓的心。将来若真有战事,如何能让众百姓死心踏地的与将士们共同抗敌。做好将士们的后盾。小人不过是一介路人,莫名其妙地被抓起来关押了一夜,我对赈灾银被盗一事只是听说,有何证据说明我涉嫌盗银,在这里开堂审问我,既浪费时间,又让真正的窃贼逍遥法外,所以小人觉的此事有失公平,将军是明辨是非之人,还望明断,还小人一个公道。”
我来时曾详细研究过镇边军和依克唐阿的历史资料,知道依克唐阿乃是晚清的一位名将,为人慷慨正直,刚正不阿。对待这样的人物,不需要拐弯抹角,直接晓以大义,陈述事情关健即可。但历史资料终究只是资料,真正是何等样人,也不好说,幸好在进城时听摆茶摊的茶老汉对他的评价甚高,只好赌这一下,看能否成功。
好在平日里我在机关内接触领导的机会也挺多,和大人物说话已经到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境界,这一段话说得褒贬兼备,不卑不亢,还真有点慷慨陈词作报告的味道,只是在这大堂上的气氛有些紧张,我的后脊梁上的内衣已被汗水湿透,这一份报告作的确实有些艰苦。最重要的一点是,志子叫依克唐阿为义父,关系似乎很不寻常,看来他就是经常被士兵们提到的那个什么“杨千总”,既使我这番话说的有什么不对,他都会为我开脱,不会让我吃亏。至于他怎么当上的这个“千总”,暂时己经不是我所要想的啦。
说完这一席话,堂上堂下一片安静,也不知反映如何。过了一会赵师爷冷笑道:“你一个黄毛小儿,在这里居然敢评价军方的所做所为,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单凭你不蓄发留辫这一条,已经可治你个死罪,来人,将他二人拖下重打四十杀威棒,看他还敢不敢信口雌黄,诬灭官政大事。”
依克唐阿一扬手道:“且慢,这位小兄弟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来人,传绥化旗营的多格达拉,我倒要问问他可否违反军纪胡乱拿人。”堂下的一名士兵领命而去。
不一会工夫,绥化旗营的长官多格达拉被带到,只见身材矮胖,一双圆眼中透出了几分惊恐。到堂上对着依克唐阿单膝跪下,拱拳道:“下官多格达拉拜见大将军。”
绥化鬼谈11(烈火)
依克唐阿朗声道:“免了,多格达拉我来问你,现在牢内关押了多少疑犯?”
多格达拉起身站到一旁,道:“回将军话,牢内共关押了一百二十二名疑犯。”
依克唐阿颇感意料之外,道:“两、三天的时间怎么抓起这么多人,都有作案动机吗?”
多格达拉有些紧张,低头道:“遵照将军的意思,当晚看守赈灾银失职的二十四名衙役,和永胜镖局的总镖头王子章都被收监。其余的九十七名疑犯是卑职在市面上看着只要有些行迹可疑,当时就抓将进来的,来不及细问,按咱们军方抓奸细的习惯,都编上了号码。人是多了点,但卑职想,宁可错抓,也不可放过一丝机会。”
依克唐阿面沉似水,喝道:“简直是胡闹,抓贼不等于打仗,两军交战时抓探子是宁可错抓,那是因为战事一打响,百姓们早已退避唯恐不及,战场上所遇百姓,多半有问题,自当抓起来审问一番,。此时咱们干的是捕快的活,在城内查贼问案,这城中百姓成千上万,你如何抓的过来。我说这两天怎么审来审去,问的都是些百姓的小事,原来是你们在外面胡乱抓人所致,你这般藐视军规,欺压百姓,我岂能饶你,来啊,摘下他的顶戴花翎。”想了一下,又道:“念你也颇有战功,也是为早日破案着想,就不再深究你了,饶你一命,回乡种田去吧。”
多格达拉浑身直打颤,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任凭士兵上前将他的顶戴花翎摘下,伏身磕了两个响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卑职告退。”他知道依克唐阿言出如山,求饶也是白费力气,弄不好还要将性命丢在这里,起身出衙去了。
这一番变故,更加弄得堂上空气紧张。我万没料到自已的一番大义陈词,竟将绥化旗营长官的官位弄丢了,还好险要了他的性命,虽看到了依克唐阿治军之严谨,心中却暗暗内疚,多格达拉能干到旗营的正七品长官,一定也是几经历练,沙场建功而来,没想到大好仕途会毁在我的这一番话内,真为他有些惋惜。
依克唐阿回头召呼志子,道:“这几日绥化旗营的事务由你和旗营的步兵、马队两位队长共同负责,先将牢内关押的百姓释放,再祥细调查赈灾银的去向,若事情办的成功,我上报朝廷,升你们的职。”志子忙单膝跪下谢恩。他在军营内也有一阵子了,军营的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
此时赵师爷起身抱拳道:“将军处事英明果断,是非分明,实乃卑职们今后为官做人的楷模,佩服之至。”
依克唐阿面色一如往常,谈谈道:“赵师爷客气了。”
赵师爷本想奉承几句,以博得依克唐阿的好感,见他并未理会,脸上现出几分尴尬。重新坐下,看到我和小汐还在公堂上站着,又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我对依克唐阿道:“将军,此人留有一头短发,有乱党嫌疑,须严加烤问,且不可被他蒙混过关。”
在清光绪年间,人们经过两百多年的满清文化薰陶,已经习惯了蓄发留辫。像我留着这么短平头的人确实罕见。依克唐阿仔细着着我,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
志子见状,站起身来向依克唐阿行了一礼道:“义父莫要奇怪,此人姓孙,乃是我的远房亲属,只因自幼外出到江西龙虎山学艺,修得奇功,头顶上的头发每年都要落下一回,然后重新再长。只因到了这公堂之上,我们不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