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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雅成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司的车子常出问题,有时候赶着要出去,车子又发不动,真的会急死人。
一阵乱七八糟的脏话飞出,是朱止玲。
又踹了一脚,她转过身发现还有别人,一脸无奈的笑了。
「我不是在破坏公物,这台车子该送修了。」她再度补上一脚,「我在里面努力了快十分钟,都快被热晕了,还是发不动。」
「我什么都没看见。」
朱止玲笑笑,他的个性,还是一样。
只要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永远可以当作没看见或者不知道,说好听是独善其身,不过有时候还真有点冷漠……「喔,对了。」朱止玲突然想起,「你昨天送约曦回去,还好吧,她有没有在你车上吐?」
「没有。」
「有没有发神经?」
他想起她醉态可掬的长篇谬论,「一点。」
朱止玲露出「我就知道」的样子,「没有大哭吧?」
「没有。」
「那就好。」她笑笑,「不跟你聊了,我跟客人约好了,不能迟到,我要去街上拦出租车。」
「等等。」全雅成唤住她,「妳要去哪?顺路的话我可以送妳。」
朱止玲闻言露出颇为诧异的样子,一来他们交情普普,二来他从来就不是那种热心的人,可看他的脸又不像在开玩笑。
虽然有点疑惑,她还是回答了,「八里。」
「顺路,我要去淡水。」
就这样,她上了他的车。
车子在马路上平平稳稳的前进着,冷气吹走了夏日的烦闷,CD里播放的是古典乐曲,两人没有讲什么话,就在朱止玲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想找话题的时候,全雅成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妳跟韩约曦认识很久了?」
朱止玲嗯的一声,「我们是大学同学,不过那时候没有特别好,是毕业后有次办同学会,发现都在房地产业,讲起了工作上的辛苦,后来才变成好朋友的。」
「她以前个性就那样子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样子是哪样子,不过,她没什么变化倒是真的,笨笨的。」讲起好友,她脸上露出了有点好笑的模样,「她喔,不太会藏事情,心情好不好看她的脸就知道,真的很有趣。」
是很有趣,全雅成想。
虽然原因不明,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对她的感觉叫做「介意」。
观察她变成他生活中的乐趣。
不过这乐趣在昨晚有了小小的变化--看见她扑进那个叫做「小君」的美少年酒保怀里时,他居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然后他想起,他们第二次偶遇,她在连喝几杯调酒后倒在吧台,也是由那个小君抱她进休息室的。
昨晚,她扑向他的姿态好亲密。
她跟那个少年是什么关系?
「约曦昨晚是不是有什么惊人演出?」朱止玲完全误会了他主动提要送她一程的意思。
她以为约曦一定跟他发了什么神经,所以他才会跟自己询问关于她的事情,这当然就可以解释,那个总是不顺路的超级业务突然顺路的原因。
见他没有回答,她更以为自己猜对了。
「约曦一直以来就有点小脱线,加上前阵子的事情,所以可能比较情绪化。」朱止玲试图将一切合理化,「你不要跟她计较喔。」
他本来就没在跟她计较。
之前没有,之后更不可能。
他只是想……想多了解她一点。
虽然他从来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跟她之间的平静总是维持不了五分钟。
偶尔,他们可以有类似平和的对话,但无论起头再怎么顺利,过程再怎么小心拿捏,总会以小小的争执收常不是她踩到他的地雷,就是他点到她的死穴。
似乎是为了转移气氛似的,朱止玲笑说:「对了,你昨天送她回家,有没有看到她那个比女生还漂亮的弟弟?」
「她弟弟在那里工作?」
「嗯。」
「昨晚我扶她进深海后,她就直冲到吧台边,后来由酒保扶进去了。」
「那个酒保就是约曦的弟弟埃」
「可是,我明明听见她叫他……易天君?」是那个名字没错吧,反正,跟韩约曦不同姓氏就对了。
「他们是异父姊弟,所以不同姓。」朱止玲完全没有注意到全雅成的表情,自顾自的说着,「虽然说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但他们的感情很好,纵使免不了斗嘴呕气,约曦还是很疼这个弟弟。」
全雅成露出一丝笑容,「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一样是韩约曦扑抱美少年酒保的画面,但现在想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刺眼了。
虽然说是姊弟,不过就精神层面来说,感觉比较像是兄妹。
扑向人,她那种看似失散十年亲人的表情。
接到人,他那种略带无奈又似乎很习惯的模样。
很难解释他现在的心情,一方面觉得轻松,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居然为了这件事情介意觉得有趣。
有点像是……喜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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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晚上是深海人最多的时候。
因为隔天不用上班,因此累积了一周压力的上班族们通常会选择这种时间出来喝点酒,有时是放松心情,有时则是联络感情。
银白色的吧台椅照例是韩约曦的宝座。
碧昂丝的歌曲激烈的响着,外场人员跟易天君都很忙,她一个人懒懒散散的坐在吧台边。
「星期六晚上居然是一个人,好无聊。」
易天君瞄了她一眼,「无聊不会进来帮忙洗杯子?」
「我今天已经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又遇到一个乱杀价的客人,累得要死,你还叫我洗杯子?」
「是妳自己说无聊的。」
「我是很无聊没错,但我不想劳动埃」
「一个小时一百五,快点,进来帮忙洗。」
看着那如山高的玻璃杯,韩约曦光想就觉得累,「你那么忙的话,打电话叫阿浩过来嘛,他一定很乐意帮你洗杯子的。」
阿浩是弟弟的男朋友,很有忠犬的个性,多年来对小君一心一意得让所有的旁观者都忍不住要为他加油打气,到后来,连阿浩的家人都从原本的抵死反对变成睁只眼、闭只眼,至于她自己是从来没有意见。
弟弟有弟弟的人生,何况,爱情也不该只有一种可能性。
「喂,别打。」易天君见她拿电话,连忙阻止,「他这几天在赶设计图,已经睡不够了。」
「心疼啊?」
原本还颇有气势的开价一小时一百五的人,突然间不吭声了。
「好吧好吧。」韩约曦笑笑,跃下高脚椅,「谁叫你是我弟弟。」
围上水果图案的粉红色围裙,她旋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洗手槽内已经快要满出来的厚底杯、雪莉杯、香槟杯……偶尔跟过来的外场甲、外场乙说说话,然而更多的时间却是用来跟易天君嘻嘻哈哈。
她的阳光跟易天君的阴柔形成一种反衬,在灯光昏黄的银色吧台里,这对相异的姊弟显得很吸引人--当全雅成步下深海的阶梯时,所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幅画面。
这几日,他在忙,她也常常不在四季,刚成为同事时大眼瞪小眼的戏码已经不再上演,到他们各自全心投入工作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除了两张相邻的桌子,他们的交集少得可怜。
他只是来深海碰碰运气,很显然,命运对他还不坏。
韩约曦的表情十分丰富,而她的弟弟,却只是淡淡的微笑。
全雅成在吧台边坐下。
眼角余光感觉到有客人,易天君抬起头,认出了他,「喝什么?」
「威士忌加冰块。」
不一会儿,一杯琥珀色的酒汁被放在厚底杯垫上送了过来,「这杯不用钱,谢谢你昨天送她回来。」
里侧,韩约曦好不容易清洗完小山似的玻璃杯,擦了擦手,一转身,也发现他了。
娃娃脸上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喝点酒。」
她靠过来吧台,笑,「那你怎么拿着杯子又不喝?」
冰块都溶了大半,他还拿着杯子在那边晃啊晃的,虽然说喝快了没味道,但也不需要慢成那个样子吧。
「还是你喜欢喝淡的?要不要帮你加点冰水?」
「不用。」全雅成婉拒了她的好意,「这样就好了。」
总不能说,他是因为留意她的关系,所以才放任杯中的冰块一直溶,冲淡威士忌原有的味道吧?
穿著围裙的她少了几分俐落,但却多了几分可爱。
「妳很常在这里帮忙?」他刚进来时,看到她在洗杯子。
「帮忙是没有,很常出现倒是真的。」韩约曦解下围裙,收过外场丙跟外场丁同时递过来的单子,很自然的将单子夹好推到易天君那边,「周六晚上人多,刚好义工最近有点忙,我才下海洗杯子。」
「义工?」
「我弟弟的爱慕者啦,我们叫他义工。」
注意到她讲起弟弟的时候,表情变得柔和,全雅成想,弟弟也许是个好话题,「妳跟妳弟弟感情很好?」
「我就这么一个手足嘛,你呢?」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哥哥现在在英国读书,妹妹……」全雅成避开了提到西亚饭店,「在工作了,餐饮业。」
「全家人一起住?」
「爸妈住南部,我跟妹妹住一起。」
韩约曦微觉奇怪,「那这样不是很不方便?」
「从小一起长大,又不是陌生人。」有什么好不方便?
「可是,你们都成年了吧,一定会有交往男女朋友的时候,如果你要带女朋友回家,那感觉不是很奇怪吗?只有两个人的空间跟知道有另一个人在的感觉不会一样吧?」
全雅成一听,差点呛到。这女人到底是没把自己当女人,还是没把他当男人?
这是同性之间才会出现的话题吧,她居然大剌剌的跟他讨论起来。
成人归成人,但男女终是有别,不是所有的话题都适合拿来讨论。
「你……」韩约曦看着他的脸,「觉得这个话题不宜继续对不对?」
掩饰性的喝了一口变淡的威士忌,全雅成回答,「还好啦。」
「你不用担心,我没看出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人跟我说过你思想很保守而已。」
保守?全雅成挑了挑眉,「怎么感觉很像在说我古板?」
「老实说喔,」她的身子稍稍超出吧台,靠近他说:「其实,你是真的满古板的没错……你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古板又不是坏事,比起毫无节制,我还觉得古板比较好呢。」
没听见后来的话,他想知道的是之前的答案,「妳为什么会觉得我……」要他说出那两个字实在很痛苦,「古板?」
也许他没那么的跟得上时代,但也不至于到古板吧?
那感觉就像在说他老一样,可是,他今年才三十二。
三十二岁,不是三十二年次。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真的想知道?」
「妳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好啦好啦。」韩约曦一边用干净的布抹掉玻璃杯上的水,一边回答他,「有一次,有两个年轻男孩子来问房子,你明明有空,却在看到他们手牵手的时候叫杨书绪去接待那两位客人,我想你不愿意接待他们的原因,不在于他们问的是小房子,而是因为他们是同志。」
原来是那件事情!
他的确是叫杨书绪去接待,也的确……不太能够接受同志。
她一笑,「我没说错吧?」
不待他回答,她又说了,「当然,这样的人很多,我觉得能不能接受是个人的问题,也无法去勉强别人怎么看待同性恋者,但我觉得,一个人要活得快乐,他的心胸一定要宽大,其实你仔细想想,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遭受这样不平等的待遇?」
说这些话时韩约曦很自然,好象本该如此。
他从来不觉得表明立场是件困难的事情,但在她的大方之下,他好象很难承认自己的确是个包容性不够的人。
也许是职场上累积的信心,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直到此刻听她说了这些话,他心中才隐隐约约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那并不只是单纯的再审视自己,也是在审视他最近对她萌生的些许好感。
从这些话他发现,他们的差异太大太大。
全雅成将饮尽的玻璃杯往前一推,「再一杯。」
吧台内的她收下杯子,侧过身子说了一句类似术语的话,只见她的弟弟点了头,双手很快的忙碌起来。
然后就在她将新的冰威士忌递给他的时候,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越过他的笑容,「刚下班?」
「对。」一抹成熟的男声回答,「小君不在?」
全雅成回头,看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很挺的西装,脸上有点睡眠不足的疲倦。
「自己的店怎么可能不在?你自己进去吧,他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