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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校内校外耶鲁调酒师手记(3)
校长和他的财神爷们
我早就知道耶鲁拥有超过一百亿美元的捐赠资金(endowment),是全美大学中的第三位。耶鲁有个专门机构就叫“校友资金”,常年雇请学生给毕业的校友或者在校学生家长写信打电话,请求捐款。我成了耶鲁学生之后,父母也接到过好几次电话信件,开过几张支票给耶鲁。这样一张一张金额不大的支票,要攒成百亿美元,可真像中国成语所说“聚沙成塔”啊。
那个夏夜盛大宴会刚开始时,我们几个学生调酒师并没有把本职工作上到这么高的纲上来认识。
那次是毕业五十周年校友联谊会,在耶鲁最宽阔的西里曼住宿学院举行。我们的经理汤玛斯事先再三警告说,这些毕业于1951年的老人们规矩和名堂特别多。果然,联谊会筹办委员会主席,一位他们这届的老校友提前来视察,发号施令,这也不对,那也要改。他对我们调酒师发难:不喜欢我们放上餐桌的苏打水的牌子,指定了一种,要我们换。
汤玛斯赶快开车去附近的食品店,15分钟之后,满头大汗地搬了三箱苏打水回来,我们连忙摆上一张张餐桌。
联谊会主席随后又对我们摆到餐桌上的一瓶瓶红白葡萄酒发难:我们开瓶塞时,没把酒瓶外的包装纸撕整齐,“要么把包装纸撕整齐,要不就干脆全撕掉。”他对经理下令。汤玛斯只好灰头土脸地回来指挥我们重新把包装纸撕好。
约翰嘀咕说:“就这帮老头老太太事多!”
“今天晚上来的人好像都是些大人物,”爱丽森说,“列文校长会来讲话呢。”看来今天晚上的确不同寻常,我们的校长还没在任何其他届校友联谊会上露过脸呢。
年过古稀的老人们一个个神采奕奕地进门了,但也看不出来谁是大人物谁不是。老人们尽管很挑剔,但态度非常亲切友好。许多人在拿酒之余和我们调酒师聊起来。一个老人得悉我学哲学后说:“啊!哲学!在大学时我上过几门哲学课。我大学二年级同室好友现在在宾州大学教哲学,他原来好长一段时间曾经是系主任。说了好几年要退休,一直没有。他现在在意大利写他的书呢。”
“今天你的好朋友来了不少吧?”我看了看他那张桌上围得满满的一圈人。
“唉,我在耶鲁时最好的朋友没有来。他毕业还不到一年就死了,在朝鲜战争中死的。我也在朝鲜战争中打过仗,知道吗?我认识的好几个同学都是在朝鲜战争中死的,我们是几乎一毕业就参军的。我们那一代人……”他摇摇头,拿起他的酒杯,走回他的桌子。
晚餐丰盛异常。海鲜沙拉、清蒸龙虾、烤肉和烩鸡翅,各种精致的小点心和蛋糕,还有新鲜的水果沙拉。
晚餐进行到一半,耶鲁校长列文果然和太太一起来了。他和几个校友(大概那就是大人物)热情握手,然后和联谊会主席一起走到讲台前。
联谊会主席先开口:“亲爱的校友,真高兴你们能参加今天的聚会。看到这么多熟悉的脸,我真是欣慰。”他向大家报告了1951级校友们的各种新闻。
停顿了一下,他说:“另外,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们组织了毕业半世纪给母校捐款的活动。我非常自豪地报告:因为诸位的慷慨解囊,我们一共得到了2亿400万美元的捐款!”
热烈鼓掌!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些在场的一百来人,竟然一起拿出了2亿400万美元!也就是说,平均每人捐了200万?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列文校长会到这届校友联谊会上来致辞,为什么我们的经理如此精神紧张,不敢出一点岔子……谁敢在这样的天文数字面前掉以轻心呢!
列文校长致了感谢辞,坐下和年迈的校友们一起用餐。我看着他们夫妇谈笑风生,想起了前几天刚刚读到的《纽约时报》上一篇关于他的文章。人们公认,列文是让耶鲁的财政起死回生的“魔术师”。八十年代末期耶鲁的财政一塌糊涂,负债累累,不但校舍破旧不堪无钱修理,工资待遇不够优厚吸引不到学术精英,甚至连学校机构的正常运转也受到威胁。当时的校长一度建议将社会学系关闭,引起了校内轩然大波,教授们集体抗议。列文上任才扭转了这一切。他原来是耶鲁的经济学教授——校董们选中他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经济头脑吧。他可以说是在短短几年内创造了一个奇迹:仅收到的捐赠资金,就超百亿美元。现在,耶鲁鼓励校友向母校捐款的模式已经成为经典模式,其他学校纷纷效仿。列文在几个月前宣布取消好几个系的教授名额限制,这意味着这些系又可以在全球招兵买马。耶鲁的校刊说得一点不错:这标志着耶鲁财政困难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看到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幕后,我才深切地明白耶鲁这些钱都是怎么得来的。耶鲁主要的捐款者不是像我父母那样的人掏出一百、两百美元的支票,得像今天在场的这些老头老太太,能一口气在支票上连写六七个“0”。庞大的学术和教育机构的生存、运转离不开钱,钱的作用在我们校内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每个学院的健身房、娱乐室、图书馆,每个春天在校园里新铺的大片嫩绿草坪,各个图书馆的总共1;200万册藏书,全校的几十个电脑房和几千台崭新的电脑……而这一切,都倚赖这些校友对母校的感情,倚赖他们回馈母校的大手笔。怪不得列文校长亲自赶来,与老学长们饮酒欢聚,怪不得他在致辞中详细描述耶鲁的新变化、新成就——这就是校长的职责:校长就是要负责学校的开源节流,平时他去忙着节流,此刻他是开源来了。他出席这次盛宴是要加强这些人与母校的感情纽带,而耶鲁太需要这条纽带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深夜回家路上,我想到了自己:未来某一天,我回来参加我们这一届校友的联谊会时将是什么情形呢?我对母校能尽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呢?……但这毕竟是一个美丽的夏夜,而我的书包里,装着允许我们带回家享用的一瓶没喝完的红葡萄酒和一盒新鲜龙虾。
第二辑 校内校外校园谋杀案(1)
⊙苏珊之死
1998年11月一个星期五,我和好朋友卓世华、丹尼尔一起坐火车去纽约,在丹尼尔的爷爷奶奶家参加了一场宴会,第二天才回耶鲁。回到宿舍,一打开电脑,就看见耶鲁校长写给全校师生的一封电子邮件,那标题一下狠狠地打进我的眼睛:“悲伤的消息”。
“悲伤的消息”?!出了什么事?
“耶鲁大学的全体师生们,我十分悲痛地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昨天晚上约10点钟左右,在离校园北部约一英里处,四年级学生苏珊·卓文被人杀死了。具体情况,校方也还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她被人从背后用刀刺死。现在,警方正在展开调查。如果你们有任何关于苏珊昨天晚上动向的线索,请尽快与警方联系。”
这一惊非同小可。真没想到,校园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连忙给卓世华和几个朋友打电话,他们也刚刚读到电子邮件,心情都十分沉重。去吃晚餐时,卓世华还特地到我的宿舍门口来接我,他不放心我路上的安全。
晚餐时,朋友们谈起这场凶杀案,大家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有人断定这必是一场抢劫凶杀案,有人却觉得一般抢劫犯会用枪,这次凶杀案中的凶器却是刀,不像是抢劫,倒像是跟这位女生有仇。众说纷纭,意见不一。但是,一想到死者是个四年级、快要毕业、前途似锦的女孩子,我们就摇头叹息,为这场悲剧难过。整个校园气氛一片低沉。
那天傍晚,本来是我们耶鲁的“冬天舞会”原订举办之际。一年一度,每所住宿学院都举办一场舞会,所有的舞会全部免费,而且音乐风格不一,学生们可以从一个舞会跳到另一个舞会,有人一个晚上可以连续去七八个。今年,苏珊·卓文所在的达文波住宿学院取消了舞会,其他的住宿学院虽然没有取消,但是各自有不同的哀悼方式,在这种凄清气氛之下,大家都没了狂欢的心绪,舞场内零零落落。
第二天,《耶鲁每日新闻报》出了号外,配上苏珊的大幅照片,详细地介绍这场命案的情况。苏珊是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据报上介绍,她的专业是政治,有兴趣今后从事法律工作。她热心于公益,是耶鲁“救助智障人协会”的理事之一,死前一个小时,还在主持耶鲁救助智障人协会的一个会议。她是在会议完毕之后被人杀死的,就死在离会议地点(一座教堂)不远的一条街上,从身后被刺了十几刀,倒在树丛里,被一对在附近散步的夫妇发现后,报告警方。发现时苏珊已经死亡。
苏珊被刺死的地方,并不是治安不好的地方,相反,那里是一个所谓“高尚社区”,是耶鲁的教授和讲师喜欢居住的地方,过去治安记录良好,很少有抢劫事件。那天晚上,10点多钟,还有不少路人在街上散步呢,因此,应该有不少目击者能够给警方提供破案的线索。报纸上还说,警方已经确定这不是抢劫行凶,而是一场谋杀,凶手可能是苏珊认识的人。现在,他们已经展开全面调查,争取尽快找到凶手。
苏珊的父母也是耶鲁的校友——20年前他们曾是在耶鲁从事生物研究的博士生,后来一直在德国一所大学任教。苏珊就是在德国出生,第一语言是德语。现在,学校已经通知她父母这个不幸的消息,他们已经坐上飞机,在星期天的早晨抵达耶鲁,把苏珊的骨灰带回家去。“白发人送黑发人”(或许应该说“白发人送金发人”),这是多伤心的事!
⊙校园里的阴影
苏珊·卓文的死,在校园里的反响极为强烈。我们住宿学院的院长在星期六给我们写来电子邮件,让每一个因为苏珊的死而感到心情低潮的学生来与他谈话。星期六晚上,校园内的学生自发地开了一个烛光晚会,悼念苏珊。我虽然不认识苏珊,但也和丹尼尔出席了这次晚会。几百名学生,和几位苏珊的教授,围在耶鲁图书馆主楼前面著名的“妇女桌”(那还是由青年华裔建筑师林璎设计的呢)旁边,拿着摇曳闪烁的蜡烛,眼里含着泪,听着一位苏珊生前的好朋友为她写的悼词,说到伤心处,那位女生泣不成声。之后,我们默不作声地在校园里站了半小时,然后,一个一个地把蜡烛吹熄,四散离去。
星期一的《耶鲁每日新闻报》专门用一整版,发表了苏珊的同学和教授们为她写的悼词。几十名教授和学生向校刊投稿,诉说他们对这位逝去的挚友和好学生的思念。有的朋友追忆苏珊在被害前一天里做的零零星星的小事,让人读来心酸。最感人的是“智障人协会”的负责人写的悼文,讲述苏珊助人为乐,热心公益的美德。苏珊自从4年前到了耶鲁之后,曾教过书,在社区种过花,现在又在一个项目中帮助纽黑文的智障人。一个热情、善良的好女孩跃然纸上。
苏珊死在第一学期放寒假前半个多月。在临近考试的复习周,学校在校园内的贝塔尔教堂正式召开了苏珊·卓文的追悼会。丹尼尔、卓世华和我全都出席了追悼会。
尽管是复习周,出席追悼会的学生仍是人山人海。达文波学院的所有毕业班学生都来了,耶鲁的许多教授也与家人出席了追悼会。校长、院长,以及学校内比较重要的官员坐在教堂前面。教堂庄严的管风琴乐声响起后,苏珊的父母和她的姊妹全身着黑,步入了教堂,她父亲搀扶着她母亲。
追悼会上,苏珊的男朋友,大姐,父亲,和她的朋友都致了词,其中以她父亲的致词更为感人。他不愧是个科学家,语气平静、富有理性,将许多苏珊生前的事娓娓道来,包括她在16岁的时候,擅自开车出车祸,把家里的汽车撞毁;包括她死之前给家里写的一封长信,阐述自己对未来的希望。在演说词中,甚至不乏轻松幽默的片段,让我觉得,与其说她父亲在哀悼苏珊的死,不如说他在庆贺苏珊曾经拥有的生命。只有一刻,在讲话快要完的时候,他父亲说“苏珊成长成为一个比她父母都强的人”时,声音哽塞,停顿了好几秒钟才重新平静下来,就是这短暂的一刻,已经让我热泪夺眶而出了。
第二辑 校内校外校园谋杀案(2)
⊙关于危险的话题
尽管警方认为苏珊是被认识的人所杀,但是,她的死还是让全校师生又一次注意到“安全”这个棘手难题。
耶鲁的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