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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反在子夜(曹策前)-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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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云波和李经世在棋枰上落子布阵,老茶房送来了茶和点心,这正中谭炳坤的下怀。他早晨没有过早,又急急赶了那么多路,这时,正感喉干肚饿,面对如此精美的点心,还有什么客气可言。他拣起一块奶油蛋糕就往口里塞,又吃了两块桃酥,才开始放慢吃的节奏。喝了几口香茶后,把一块槟榔放进嘴里,慢慢地嚼起来,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棋枰上的交锋。
  有意思的是,那位白胡子老头茶房,随侍一旁,目光也集中在棋枰上。可正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房门大开,突然从门外冲进几个荷枪实弹的人来。为首的便是保警总队队长章旺。他叉着腰,瞪着眼,胸前别着一支上了膛的二十响。在他的左右立着四五个手执长枪或短枪的彪形大汉。
  李经世开始吓了一大跳!感到情况不妙,在心里叫唤着:上当了!上当了!可等他稍稍清醒过来,才看清站在他面前的原来是章旺,所以,禁不住勃然大怒道:“章旺!你也太过分,太放肆了!我不管你在军统中的地位如何,在汉口市警察局里,你总还属我管吧?就算我管不住你,你也不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章旺憋了好半天,突然涨红脸道:“有人报告,说……有……有共党……嫌……嫌疑分子……在……在这里……开……开秘密会议……”
  “嗬?竟有这种事情?”黎云波笑着站起来说,“章队长,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叫谭炳坤,是市参事室参事;这位是本市警察局局长,你的上司李经世先生;还有这个老头,是楼外楼的茶房;至于我嘛,是你的老朋友。章队长,你想想,我们如果要开什么秘密会议,何必到这地方来?在市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里开,有谁敢来干涉?”
  “这……”章旺眨巴着眼睛,无言以对。
  黎云波不慌不忙,继续说:“不过,对于章队长刚才的行动,本人并不介意。我要说明的是,家父在建造楼外楼时,曾投了一大笔资金,至今仍是楼外楼的股东之一。这间茶室自楼外楼开张营业那天起,就为黎家专设。我们近日深感困顿劳累,今日几个老朋友相约聚会消闲。如蒙章队长不弃,可叫茶房再抬一张桌子来,反正麻将、扑克也都是现成的。”
  章旺一听,黎云波说得十分在理,忙赔笑着说:“不啦。不啦,刚才是误会,误会。”
  一个不知趣的警士从桌上拣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放肆!”章旺愠怒地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07
31、第三次握手
  黎云波拉着李经世把章旺送到电梯口。那电梯的门一关,下行的指示灯一亮,李经世就面显不悦地说:“云波兄,你导演的究竟是一出什么戏?”
  “莫误会,”黎云波走回到三号茶室说,“这几个家伙可是你招惹来的。”
  “什么?”李经世把手一摊道,“我可没叫他们来。”
  “嗬,你还不认账呀?”黎云波风趣地说着,把临街的绿色窗纱拉开一条缝,道,“那么,请你往下看看吧。”
  谭炳坤由于章旺等一伙人突然闯进来,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正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凑过去和李经世朝楼下望:只见章旺领着警士们匆匆从大楼里出来,李经世的小车司机迎了上去,章旺上前一步,“啪”地一记耳光,把那司机打得直摇晃。接着,军警们跳上一辆后开门的军用吉普车,扬长而去……
  李经世一目了然!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小车司机原来竟是个军统分子。难怪,邓政委在信中嘱他要步行至楼外楼呢。他一跺脚,咬牙切齿地道:“他妈的,搞到老子头上来了!老子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
  “经世兄,这笔账就暂时认了吧。心里有数就行了。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呀!”那个白胡子茶房突然开口说,“他们现在就怀疑你有通共之嫌,你如果处置司机,不更使章旺疑心你通共吗?”
  噫,好熟悉的声音!李经世回过头来,惊讶地望着那个白胡子老头。只见他慢慢取下精心粘贴在眉头上的白眉及下巴和嘴唇上的白胡须和头套……李经世顿时恍然大悟,疾步上前,一把握住那人的手道:“邓政委,久违啦!”
  “经世兄,你好呵!”邓政委握着他的手说,“想不到我们又见面啦!”
  “邓政委……”
  “我现在的名字叫周捷,你就叫我老周吧。”周捷纠正道。接着,转身握着在一旁看得发了呆的谭炳坤的手说,“刚才我已经知道了谭先生的尊姓大名。不瞒您说,我做学生和教书的时候,也是个棋迷。改日一定向谭先生请教。”
  谭炳坤没想到这个带点神秘气氛和传奇色彩的人物,第一次见面一开口就和他讲起了围棋。
  “来,坐,坐呀!大家都站着干什么?”周捷说着,请大家围桌而坐。他本人也挨着李经世坐下来,并亲切地对他说,“经世兄,你入城不久,我也于次年到了武汉。因你,我所处的身份太特殊,所以,没有能够登门造访。最近,我们了解到你的处境较困难,并考虑到你以往对革命有一些认识,经反复研究决定对你进行正面接触,由于得到你的积极响应,今天我们终于得以会面。”
  “只是不知周先生有何见教?”李经世心中无底地说。
  周捷坦诚地道:“现在,中国已到了一个转折关头,人民解放军对汉口形成包围态势。什么时候拿下汉口,不以白崇禧的意志为转移,只视全国政治形势何时适合而已。所以,我们与李先生谋面的目的有二:一是,我们也算是旧交吧。因而想于这水深火热之中,拉先生一把;二是,先生目前处境虽然艰危,但是,您所在的位置又十分重要。我们猜想,白崇禧在逃离武汉的时候,会对城市和人民搞破坏和裹胁;还有特务和社会渣滓也会趁三镇真空,浑水摸鱼,扰乱社会治安。届时,先生如能利用手中权力,切实掌握市警察局及各分局、各警种,以及全体员、警,争取大多数人弃暗投明,立功自赎。并密切防止少数特务分子和青洪帮派分子的破坏、捣乱,担负起维持城市治安的责任,共产党和全体汉口市民都会欢迎和感谢你的!”
  周捷的一席话,不仅使李经世,也使在座的谭炳坤感到心悦诚服。
  不过,李经世颇为担心地说:“周先生说的极是。只是经世在警察局时间不长,担任局长一职的时间更短,我跟周先生走,是没问题的。但,若要联络各分局同仁一齐动作,恐非易事,人心隔肚皮哪……”32、共商策反大计
  周捷不以为然地笑道:“做争取大多数人的工作,确有一定难度。但,只要功夫下得深,做得细,也还是大有可为的;人心隔肚皮,各有各的打算是难免的,但大局已定,众望所归,也显而易见。因此,从现在开始,便要请先生多多深入各分局,尽一切可能改善警察的生活待遇,使其安心职守,并从各方面运用各种有效方式,宣传中共的有关政策。这样,待到关键时刻,当大家感到群龙无首、无所适从之际,先生再登高一呼,就把众人的心聚拢啦!”
  “这……我能做到吗?”李经世迟疑地说。
  “事在人为嘛。”周捷进一步道,“当然我们不会袖手旁观,让你孤军奋斗。可以这样对你讲吧,我们的一些同志已和你下属各分局中不同层次的员警取得了联系。现在就看你统一掌握他们了,使之形成一股力量!”
  听话听音。李经世终于进一步明白:邓政委确确实实又在挽救自己。否则,他的属下纷纷弃暗投明,背他而去,那就悔之莫及了。于是,他决心振作起来,把争取立功赎罪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终于鼓足勇气道:“周先生,我决定尽力照你说的去做。只是不知今后如何与你取得联系?”
  “这个嘛,好办,好办。”周捷说,“在我写给你的信中,原本只请你一个人来会谈的。可你竟把谭先生也拖了来。这说明谭先生一定是你的知己罗?”
  “是的,是的。”李经世点头承认道。
  “那么,为了方便工作,也为了消除章旺的怀疑,你何不干脆把谭先生调到市警察局里,任命他为秘书室主任?这样,今后我们之间的联系,就通过谭炳坤先生和黎云波先生好啦。”
  李经世当场拍板道:“行,行呵!”
  “炳坤,让我们携起手来吧!”黎云波一把握住谭炳坤的手说。
  而谭炳坤的心中,竟莫名地生出一种惘然若失的古怪念头。他低下头来,眼光忽地落在了棋枰两头的那八个字上:
  胜固可喜
  败亦欣然
  谭炳坤终于明白:刚才周捷的一句话,已把他推向了惊涛骇浪的漩涡中!他怡然自得的“行棋消遣,与世无争”的人生哲学,像那从漩涡中溅起的水泡一样,粉碎了……
  接着,大家的议题便自然集中到了汉口市警察局上。
  这时的汉口市警察局,下辖十四个分局,共有一千六七百人,一千条枪;另有一直属保警总队,也有一千余人和一千条枪。这支队伍除负责市府、电信大楼等机关和要害部门的警卫外,实际上是一支机动警察武装部队。总队长章旺,出身于洪门小头目,又是一个态度十分顽固的军统分子。而今解放在即,这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如利用这支武装在汉口搞破坏,其后果不言而喻是十分严重的。保警总队还有一位副总队长叫孔庆凡,刑警出身,虽有一定声望,但,不得志,又不大管事。
  汉口的地下党组织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对警察局的策反工作。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已在好几个分局取得了进展。但,由于章旺的顽固反动,保警总队的门仍然封着。
  周捷沉思了一下道:“章旺顽固不化,就要将其彻底孤立。我想,是否可从孔庆凡身上打开缺口?”
  “孔庆凡这个人是可以考虑的。”黎云波回答,“具体工作就让我们去做吧。”
  说罢,周捷起身与李经世、谭炳坤、黎云波一一握别,然后,径自出门而去。33、左右为难
  谭炳坤这个新任汉口市警察局秘书室主任,仍按往日习惯,站在摊担前,吃了碗热干面,就匆匆赶去上班。穿过一条巷子,来到中山大道,抬起头来,一座花岗石砌的高大建筑横在面前,石头门匣上,一块白底直牌,上书六个宋体黑字:“汉口市警察局”。谭炳坤望着那块牌子,再看看大门两旁的一对石狮,苦笑了一下,然后,正了正衣冠,从容地沿着花岗石台阶,拾级而上。此刻,他又想起昨天下午黎云波在德华酒楼对他交代的任务:形势可望急转直下,为了迎接解放,要迅速同李经世做好保警总队的策反工作。于是,他进入大门,上了二楼,没有先进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朝李经世的局长室走去。
  局长室的门虚掩着,一缕光线从虚掩的门缝中射到走廊上。谭炳坤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他又敲了两下。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李经世的声音。
  谭炳坤推门进去,只见李经世坐在皮圈椅中,他面前的办公桌上亮着一盏台灯,台灯的光线照射在桌面的一张张扑克牌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张张扑克牌出神。谭炳坤绕到李经世的身后,见他抓耳挠腮、忐忑不安地翻开一张扑克牌。———是一张彩色马戏团小丑像。李经世竟瞠目以视,一迭连声地道:“呵!背时!背时……这真是撞到鬼啦!”
  “哈呀,局座!”谭炳坤打趣地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却沉得住气,还有闲情逸致,独自玩牌。”
  李经世转过头来,苦着脸,道:“你没看见?我刚才连卜三卦,卦卦都是背运。看来我的家小凶多吉少,必有大难了。”
  “噢?你老婆孩子的问题,老周和老黎不是说,正在设法帮助他们迁出桂林吗?”
  “唉,谈何容易呵!汉口至桂林,相距千里,恐怕是鞭长莫及哟!”
  “你是怀疑老周、老黎说话不算数?”谭炳坤说,“我看不至于吧。老周是你信赖的恩人,他能欺骗于你?”
  “唉———”李经世长叹一声,摇着头。
  “经世兄,若依我之见,当前情势紧急,既是患难之交,就要做到彼此同心呵。”
  “怎么讲?”李经世听话听音,立刻警惕起来。
  “我以为,首先,我们应该相信人家‘言必行,行必果’;另一方面,我们已经答应人家要做的事,则不管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也应言而有信。”
  “难,难,难哪!”李经世一连说了三个难字,然后解释道,“这难就难在两件事情难得分开同时做。几天前,白老总从南京亲自打电话来,催促我们颁布紧急戒严令,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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