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贻心里气啊!不要去管它,把面先揩好。一切舒齐,走过来,向凳子上一坐,墨菊花说:“大人啊,快点吃点心吧!男子汉、大丈夫,要快燥点。总归这回事,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足一刀。今天总归要去的,倒不如爽快一点,你说对不对?”马新贻心里想:好!好!你这口才今天太“好”了。连你这个女人也在催我上路了。
马新贻面揩好,本来都由小丫头来帮他梳头。自从讨了墨菊花之后,她善发嗲劲,一定要让她来。现在马新贻跨出卧房,由墨菊花帮他编辫子。墨菊花一边编,一边嘴里还要做媚功:“大人啊!嘻嘻嘻!今天这条辫子编来编去编不好,不知为什么?嘻嘻嘻!总归有点翘起来。”说完,还要用自己的手指去戳戳马新贻的背心。
马新贻心里一惊,背心上一凉,要死快哉!连“翘辫子”也说出来了。就让她去“翘”吧。辫子梳好以后,就要戴帽子。本来也是由丫头来拿的,现在也由墨菊花来拿:“请大人戴帽子。”“嗳!我不知对你说过多少遍,不能叫‘戴帽子’,你看,多难听:‘猢狲戴帽子’!这是官帽,要说‘升冠(官)’,知道吗?”“什么‘升冠’!升啊升的,索性升天好了。”
马新贻心里很不痛快!越弄越不成话,叫我“升天”了。侧过身来,对墨菊花看看。墨菊花得意啊,以为说得大人开心了。身体扭了两扭,往大人身上一靠.还“嗯”了两声。发了一阵嗲劲。
马新贻对她苦笑一笑:“唉!我也关照你多次,把官帽拿来的时候,要用手指在官帽上弹一弹,叫‘弹冠相庆’。”“喔!弹一弹,叫‘弹冠相庆’?!我们苏州人这个‘弹’字不派好用场的。枪毙掉,叫‘弹脱’;死掉叫‘弹老三’;死了杠出去,叫抬(弹)出去。”“好,好,好了!”马新贻气啊!今天你这个女人,说话句句不吉利,不与你多烦了。把顶帽接到手里,往顶帽上吹一吹,算是吹掉点晦气,然后戴到头上,慢慢走出房间,来到外面。
因为今天马新贻特别不开心,故而头低倒,脑子里还在转念头。这时,十几个二爷看到大人出来,要紧上来,给他请安:“见大人请安!”“见大人请安!”马新贻心不在焉,突然被这样大的嗓门一喊,吓得一跳:“干什么?”“见大人请安!”“混蛋!”“喳!”“本部堂被你们一惊。下回不准!”“嗨……喳!”旁边小三子算是玲珑的,马上凑上两句话来,算拍马新贻的马屁:“大人!我们下回见了大人,一定不再请安。这是最后一次请安!请大人放心。”马新贻想:真是胡说八道,请安怎么有最后一次,陈非人死掉。但这又是自己说出来的话,“今后不准。”今天怎么赛过碰着赤佬这样,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来呀!”“是。”“请老夫子出来。”几个二爷弄不清了?大人今天这样忙,马上要上校场检阅操兵,叫绍兴人出来作啥?但又不好问,只好去请。
师老爷听到东家来清,急急忙忙从里边赶出来,见过礼,请过安,然后动问:“东翁,不知传呼晚辈到此,有何吩咐?”“老夫子,自从我到任以后,曾经叫你下过公事,捉拿张文祥。现在,你马上替我收回这道公事,改为要招安张文祥!”绍兴人一时头脑子转不过弯来:“东翁,你一歇要捉其,一歇又要招安其,这样他怎么会来?一定勿肯来的。”“老夫子,你不要去管他,你照我的意思击办。因为,我上次要捉张文祥,现在发觉是一个失误。张文祥这个人我要招安他,还要替他讨一房家小。”“东翁!看上去你从前欠过他一房家小啦,是不是?”马新贻没有心思和他辩嘴:“你不要多管,赶快替我去办!”师老爷有没有去办呢?实际上已经来不及了。今天马新贻在百忙之中,心慌意乱之时,请师老爷出来,作这一番吩咐,不过是为被张文祥刺死以后。多留一样证据在世上而已!
马新贻对绍兴师爷吩咐完毕,接着关照:“来啊!外厢排导侍候。”“喳!”“大帅吩咐,外厢排导侍候哉!”哗……导子排了起来。“开铳哉!”“耳朵按好!”“咚!咚!咚!”铳声连连。吹鼓亭上马上吹打起来:“姆……!”号筒声。“咪里吗——!”唢呐声。“哐!哐哐!瞠!瞠瞠!”铙钹,金锣声。闹猛啊!
两江总督的导子特别长,真是声势浩大,威风凛凛,旗帜招展,兵器耀眼。等到导子排好,二爷进来禀报一声:“回大帅,外厢齐备。”“知道了。传金万云、范定富、王德标,雷得胜。”“喳!”不多一会,四个人气字轩昂,佩戴整齐,踏进内堂,一齐打千:“大帅在上,标下金万云、范定富、雷得胜、王德标见大帅请安!不知大帅呼唤标下,有何钧谕?”“金万云!”“标下在。”“你马上出去。不论带多少弟兄,通知他们全体实弹,分赴各街口弹压,交给你全权大令。因为本部堂今天到校场检阅裁兵,照朝廷意思。要裁去十之六,七。但裁下来的部队,人心不稳,万一有什么意外,你可以随时制止。如果他们不服从命令,格杀勿论!知道了吗?”“喳!遵大帅吩咐。”“退下!”“喳。”
金万云要紧退下。诸位老听客,你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马新贻这个人确实有点道理。为啥?你看他年纪还轻.三十多岁,而且检阅裁兵还是第一次碰到,竟能想得这样周到。因为检阅裁兵,稍有不慎,极容易造成兵变。只要兵变一变,不说别的,光是在南京城里抢一抢,两江总督这只位子只好让给别人。
至于金万云,那真是快活啊!想今天这个检阅裁兵的日子,本来不能私带实弹,一旦查出来,就是杀头的罪名。而今天一百二十四个拆烂污朋友,个部按照他金万云的命令个个实弹,准备拆拆烂污。现在有马新贻这句话,马上变私为公,并且由他金万云掌握街坊弹压全权大令,不仅是名正言顺,而且是大权在握,怎么不要快活得跳起来?现在金万云兴致勃勃,劲头十足,来到外面,要紧集合队伍,向弟兄们训话:“众位弟兄。众位领队!”“哗……!”“奉大帅钧谕,全体实弹,奔赴街坊,进行弹压!”弟兄们一听,高兴啊!脸上马上露出笑容:“喔唷!那末我们的脑袋总算装牢在肩胛上哉!”“现在我们先到校场编队。”哗——队伍开拔。金万云关照:“带马!”雷一鸣把马带过来。金万云飞身上马,跟随队伍,来到校场门口。不对!马新贻叫你到街坊弹压,怎么把队伍带到校场门口来了?别人哪里知道,他正在暗中进行准备,一旦张文祥把马新贻剌掉,他要立即劫了张文祥。在二百六十五营兵马中冲出重围,到外围去。
金万云到校场门口,马扣住,队伍立定,就地休息。金万云跨下马背。走到雷一鸣身边,对他歪歪嘴,叫他去看看张文祥来了没有?倘使来了,打个招呼给他,叫他放心,我们已经来了。雷一鸣要紧来到校场门口,四面一寻,找到张文祥,对他眼睛挤挤,隐隐然表示:“你定心,我们已经来了。”张文祥心里一定,点点头:有数目哉。雷一鸣回到金万云身边,悄悄地说:“阿哥来了,在校场门口,已经打过招呼。”“好!你多注意一点。”
现在我缩转身来,关照马新贻。马新贻把金万云安排走以后,掉过头来:“王德标!”“标下在。”“你不论带多少弟兄,到校场门口,维持秩序。倘若看见有行踪可疑的人,上前搜查;倘若不对,立即拿下。”“喳!”马新贻继续吩咐:“雷得胜、范定富!”“标下等在!”“今天本部堂出衙检阅,你们两个就在我的身边,随同‘请轿’。到了街坊上,当心左右,并要机警灵活,看我的眼睛和手指行事!”“喳!”
本来,马新贻轿子两旁“请轿”的都是戈什哈,怎么今朝叫来两个职位高得多的帮统老爷来“请轿”呢?这里有道理。马新贻想:我这次出衙,担心就是街上这一段路。万一张文祥在人堆里跳出来,那就不得了,真是防不胜防。老实说,到了校场里,就一点也不怕了,那里有二百六十五营兵马,张文祥总不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在遍地是兵的校场甲来行剌于我。既然要紧关子是在路上,用戈什哈“请轿”,本事本来不高明,张文祥万一跳出来,事情就要弄僵。现在用帮统老爷雷得胜和范定富,这两个人本事既高强,又是自己多年心腹,那就定心多哉。但是,马新贻啊!你不叫这两个帮统老爷跟在身边,也许还不会死。叫他们做“请轿”,那你就死得绷硬毕挺,无可挽回。这就叫“作恶自毙”。
现在马新贻吩咐结束,立起身来,踏出签押房。奇怪!他不是往外面去,反而朝里面走,弄得几个二爷也莫名其盼。怎么现在外边导子也排好了,反而往里走?真的弄不懂哉。究竟啥个道理?谁知道马新贻往里面这么一走,又走出许多曲折。欲知详情,且听下回分解。
第卅五回 李夫人死前写状
马新贻直往里边而来,小三子把提盘篮一拎,紧紧跟在后面,心里却在翻来覆去的想:今天大人是到校场检阅兵操,怎么不往外边走?一旦大人发觉走错了,我小三子第一个触霉头。为啥?我是贴身心腹二爷。说起来:平时你小三子的话最多,现在我走错了路,你倒反而不响了,到时候弄得我回话也没有。那末,还是让我叫他回转来吧!小三子啊,你有话好好说就是了,真是江山好改,本性难移。他仍旧一贯作风。和马新贻调皮惯了,一开口,就“杂割乱拌”:“这个……,大人站住,不要动!”马新贻一听,为什么不准动?难道在衙门里,还没有出门,已经要戒严了?所以问道:“干什么?”“大人,你要明白,这边是里头,那边是外头,大人快快扳艄转来。”
马新贻想:难道你当我连里边、外面也分不清了?照这样我还好做两江总督?而且这个小三子实在太不象样,姨太太在卧房里和我寻寻开心不要紧,你小三子在这种地方寻什么开心?叫我“扳艄”。船要调头叫“扳艄”,我人难道也要“扳艄”?故而面孔一板:“嘿!混蛋。难道我里边,外边都分不清了?要你多嘴?下回不问你的事,不准开口。假使再噜哩噜苏,马上叫你卷铺盖滚蛋!”小三子触了一鼻子灰:“晓得,晓得!遵大人吩咐。”小三子心里不服贴,暗暗叽里咕噜:乖乖!我家大人这几天同我小三子有难过,排头吃饱,钉子碰够,额角头上变成皮蛋,人变鸭蛋、鸡蛋,一碰就要滚蛋。想想气啊!
那末马新贻为什么要往里边去呢?他突然想到,刚才绍兴师爷说的这句话很有道理:我出尔反尔,一会儿要捉张文祥,一忽儿要招安张文祥,他肯定不会来。为啥?你马新贻岂不是在玩弄方法骗人?那怎么办?一定要叫李氏阿嫂写封亲笔信,再加我的招安公事,这就要好得多。那末是不是由马新贻直接去找大阿嫂商量?不行。因为自从他下药强jian了她,她看见了马新贻的影子就恨之刺骨,休说要叫她写信了。这只有叫夫人张氏出马,也许肯写。所以现在马新贻直往夫人房中而来。
丫头看见大人来到,马上去通禀夫人:“夫人,小丫头看见大人在往这房间里来了。”张氏想:他来作啥?自从他上任两江总督以来,很少进来过。近来又讨了一个女戏子墨菊花做什么姨太太,连脚趾头也不进我房门槛了。何况今天是检阅裁兵的日子,到我房里来,有何要事?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到房厅上接一接:“啊!大人。妾迎接大人!万福。”
夫人把马新贻接到里边,留心对马新贻的面孔上窥。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只看见男人面孔上香灰色,额角头上皮蛋色,象刚从棺材里倒出来的,人也瘦了不少。夫人张氏是非常贤德的人,说道:“啊!大人。听说今日大人要到校场阅兵,辰光已经不早,为何不到校场,而到妾身房中,不知有何要事?”“不瞒夫人说,为夫昨夜恶梦缠魂,一夜未能安睡,特来和夫人商量。”接着,马新贻把梦中情形说了一遍。
夫人听完,正色说道:“大人,妾身早就叫你把二伯伯招安过来,给他讨一房家小,让他成家接代。再保举他当差办事,你偏偏不听,故而昨夜会有这种恶梦。不过梦中之事,你也不必过分相信。终究是梦幻泡影。至于招安二伯伯的事,倒确实应该马上办理为好。”“夫人良言劝谏,固然很对。但张文祥对我的招安,恐怕不会相信,看来必须大嫂李氏的亲笔书信,附在招安文书之后,也许才能成功。为此我特地来此,请你去和大阿嫂李氏情商,请她写一封招安亲笔信,让为夫了却这场宿怨,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大人所言极是,但现在辰光已经不早,你还是先去校场,以免贻误大事。这里待我稍等一歇,和大阿嫂李夫人斟酌着慢慢写就是了。”想不到马新贻急急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