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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为庐山国学,置田聚徒,以李善道为洞主。宋初因置为书院,与睢阳石鼓岳麓三书院并称为‘四大书院’,为书院的四个祖宗。第二,因为朱子重建白鹿洞书院,明定学规,遂成后世几百年‘讲学式’的书院的规模。宋末以至清初的书院皆属于这一种。到乾隆以后,朴学之风气已成,方才有一种新式的书院起来;阮元所创的诂经精舍、学海堂,可算是这种新式书院的代表。南宋的书院祀北宋周邵程诸先生;元明的书院祀程朱;晚明的书院多祀阳明;王学衰后,书院多祀程朱。乾嘉以后的书院乃不祀理学家而改祀许慎郑玄等。所祀的不同便是这两大派书院的根本不同。”如宣讲书院史略而要言不烦。这般概说,完全出诸平白的直叙,不发一点议论、不抒一点情在里面,真见出胡先生在学问上的功夫。只这疏淡自然的几笔就可详明,何劳多费字句呢?这种学者式的叙写状态,偏重的是知识,而非世人习见的理与情,或是看似精彩的比喻和形容,很可以透出一种从容的风致。
山中的万杉寺、秀峰寺、归宗寺,大约是胡先生在一日间游到的。古樟、废址,同旧寺相关的人与史,在他这里,虽博通,也只是略说而已,并无心纠缠,足见胡氏一番清幽的襟怀。倒是柴桑桥近处的渊明醉石和朱子的长跋,颇涉遐想。我那年过庐山时,未暇去马回岭寻访陶潜故里,读至此处,犹与数十年前的胡先生同感也。他说得对,“不如阙疑为止”。他在这里的一句议论也发得妙:“陶渊明不肯折腰,为什么却爱那最会折腰的柳树?”聊博一叹。
“晚上在归宗寺过夜”这句话,成了文章的煞尾。有一点散淡,有一点幽寂,却又是去游这座佛山应抱的情致。唐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胡氏仿若入山的隐者,连文字也不落什么迹象了,风概略近解绶归田的陶翁。
庐岳清话
遥忆巴山夜雨情
胡 适︵1891…1962︶安徽绩溪人著有诗集︽尝试集︾论著︽白话文学史︾︽中国文学史大纲︾等
︽庐山游记︾见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华百年游记精华︾
第一部分遥忆巴山夜雨情
——郭沫若的《重庆值得留恋》
重庆值得留恋吗?是的。何以匆匆二日便有这般深厚的感情呢?我也说不清。大约只是应了范成大诗意:“片时春梦,江南天阔。”
想到郭沫若先生曾在这里写下《重庆值得留恋》一文,佳构在前,我可以不必磨墨濡毫了。
那天从涪陵乘了一夜的江轮,凌晨抵朝天门,不意竟滑了一跤,将髌骨摔裂。望码头数百级石阶层层叠叠,高可步云,直在心中叫苦。人到了伤病时,人生观或许真会发生变化?我始相信人和自然是存在有缘与无缘分别的。看来我同重庆隔膜,不然,何以我几十年的湖海平原、山地川泽的奔波均无恙,而刚登临这座著名的山城,却如此沮丧!我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一片骤起的愁绪中,风也寂寞景也憔悴,梦里山水缺。我是加倍地体会到山城的冷峻,冷峻得毫不掩饰,冷峻得没有一丝温情。难怪郭沫若要诅咒重庆的崎岖。
望着纵横在绿阴中的街道和起伏于浓翠深处的石径,我记起郭沫若的感慨:“中国的都市里面还有像重庆这样,更能表示出人力的伟大的吗?完全靠人力把一簇山陵铲成了一座相当近代化的都市。这首先就值得我们把来作为精神上的鼓励。”我是被这段文字激动着了。它写出了中国人豪迈坚忍的创造力。“生而不淑,孰谓其寿?死而不朽,孰谓其夭?”擘山的巨灵、填海的精卫、逐日的夸父、移山的愚公,造山川,导江河,这片川东形胜之地的苗、巴先民,是盘古氏的后裔。曲生何乐?直死何悲?他们凭借着精神的膂力和心灵的斧柯,在苍茫的大山胸膛开拓出这座古老城池,并在流逝的岁月中变换新容。这是值得我们永远骄傲的。可惜我被一条伤腿拖住,不能登临枇杷山眺望夜重庆水上浮宫般的辉煌景色,只好在幻觉与想像里领略风光了。
雾是山之气。蜀犬吠日,皆因巴蜀山高恒雨而日少,整天弥漫的是难以消散的浓雾,不像北方,久旱而长作云霓之望,雾重庆的景象我只在临抵的时刻从江船中遥视了一眼轮廓,此后便卧于病榻,故没有深刻的记忆。印象强烈的,却是湿雾的化身——雨。差不多白天与夜晚均下着雨。温庭筠:“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那雨声微微的、柔柔的、甜甜的,不知是滑落在葱翠的蕉叶上还是滴淌在我的心中。烟雨深巷,绿叶摇窗,一阵风轻舞,绣出花枝红袅。这斜飘天地间的山城雨,仿佛林间游丝,仿佛溪涧流瀑,使重庆浸在一片温软缠绵的情调里。一切都是朦胧的,柔曼的,飘忽不定的,说不清是微雨凝成了淡雾,还是淡雾化作了微雨。到处都是葱茏的诗意。花径暗香流,点点苔痕湿重,蜀鸟吴花,几层苍翠。连长江那边悠长的轮笛,都好像远天传来的幽婉梵音,醉了棕榈深绿处的流莺。当地人说我来得也巧,平日里重庆白天极少阴雨,只是到了夜晚才淅沥个不停,故李商隐西窗剪烛思归期,静听夜雨涨秋池。巴山夜雨,不知伴过多少天涯游子怀乡的梦境。隔望疏帘,未见江楼淡月,我只凝眸榻前一庭雨竹乱窗影,是在心底以义山之诗凌千里烟波而北寄的。无心浅醉闲眠,设若能杖履于细雨中湿漉漉的街面,我真愿意淋一身浓碧,让满目青翠在树影波光中柔柔地晕出一个透明的梦,抹染一篇绿色的童话。
雨是飞翔的雾,是舞蹈的精灵,所以,我理解了郭沫若对雾重庆的赞美:“你请在雾中看看四面的江山胜景吧,那实在有形容不出的美妙。不是江南不是塞北,而是真真正正的重庆。”
“想到尚在重庆的战友们,谁能不对于重庆更加留恋?”隔过近半个世纪,我亦感郭沫若此语犹新。我离开重庆时,天依旧蒙蒙地飘着雨,模糊了山城的曲线、轮廓和车辆人流的形迹。朋友送行,别绪依依。我体味着重庆人山一样的棱角、雨一般的柔情。韦庄词:“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我却将心留在了巴蜀。
郭沫若︵1892…1978︶四川乐山人著有诗集︽女神︾历史剧︽屈原︾︽虎符︾︽棠棣之花︾︽蔡文姬︾等现有︽郭沫若全集︾行世
︽重庆值得留恋︾见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名胜诗文鉴赏辞典︾
第一部分苍凉山景中
——许地山的《上景山》
北京的景山,是一处常能牵动我恋旧之情的地方。站到山亭上,太液池的水影犹如静女的秀靥在我的眸光中浮闪。紫禁城鳞鳞的屋瓦在阳光的朗照下,那片刺目的金黄给四近矮舍的青灰颜色一衬,显出一种在上的倨傲。皇苑凤阙怎能和民宅陋巷互融呢?金銮殿拖着沉重的暗影,明清两代的风流远逝,倚着万春亭凉滑的石栏望它,心也是冷的。自然和生命的欢欣总在幽峭宫墙的外面。对这样一片囚锢灵魂的禁域,能表示一点特别的意思吗?这里我就要来想许地山和他的一篇《上景山》。
许地山绘物的精微,皆由潜心的体察来,又凭了清灵的词句,从容勾画,且在笔致中添一点禅味进去。到了这篇文字里,情形有了不同,他是取一种下临的视角来审看这座深宫,杂感式的言语间含了冷峻的批判,希求透过历史的一层而影射过眼的现状。其实也真该他这样用笔,有那棵吊死崇祯帝的槐树在,看它苍然的样子,游山者的心情怎能闲逸呢?
景山给了许地山一个看台,他孤伫着,任思绪飘飞,飞入错综的旧史,在一堆泛出霉味的陈年账册里完成对于前朝的评价与判断,而风景的审美性被搁置到文章外面。他唤来久眠于青史中的人物,在宫城顶上的那片云一般的金光中朦胧地浮现。为秦始皇铭石颂德的李斯在神武门前掀髯而立,手抚布满小篆的琅琊台刻石。许地山在这里放胆用笔,将皇帝也看成是强盗的一种:“他抢了天下,把自己监禁在宫中,把一切宝物聚在身边,以为他是富有天下。”而最为他所厌憎的却是“那班为大盗之一底斯文贼”,也即是李斯式的人物。在这里,将后李斯千几百年的张献忠也请上台,用这位大西王的一个传闻来表明对于念书人的态度。王志道不过一个秀才,也被张献忠杀掉祭旗,下场和腰斩于咸阳市中的李丞相真无不同。许地山临着华殿森列的紫禁城,讲起这一段,全无气闷,只在静心述说历史上一些帮闲者的遭际。我感觉,这番文字后面,总像隐伏着什么缘由。中国的读书人,向来析为两种:清介狷洁的、倚权附势的,各走着自守或趋奉的路。许地山所鄙薄的,正在后一种。
积滞于旧史的笔致是沉郁的,就使得本很疏略的记景文字浮显一点亮色,是这样的数句:“东城西城底天空中,时见一群一群旋飞底鸽子……它能在空中发出和悦的响声,翩翩地飞绕着,教人觉得在一个灰白色的冷天,满天乱飞乱叫底老鸹底讨厌。然而在刮大风底时候,若是你有勇气上景山底最高处,看看天安门楼屋脊上底鸦群,噪叫底声音是听不见,它们随风飞扬,直像从什么大树飘下来底败叶,凌乱得有意思。”许地山的眼光会落至世间细微处,心柔柔地感悟着它,笔轻轻地勾触着它,风景受了精神煦风的吹拂,自会诗化般地美丽,也使无数心境变得清朗。虽在叶落的残秋,旧京上空绕响的鸽哨亦仿佛袅袅仙音。而从景山朝北面望过去,地安门大街上行走的人马、鼓楼巍然的影子、隐约的市声……又全是我眼熟的街景啊!内心就感到温馨。便想绕山一走,看那棵半死的槐树而遥忆明末的烽烟;看那座奉祀清皇室祖先影像的寿皇殿,如入明堂太庙。现今游园的百姓多起来,谈笑声稠,此殿的过去还有谁知呢?在许地山看,维新的风一吹,“每年底祭祀不举行了,庄严底神乐再也不能听见,只有从乡间进城来唱秧歌底孩子们,在墙外打底锣鼓,有时还可以送到殿前”。沧桑几度?述感、寄慨,许地山的笔只一动,就挥去千年风云。
记游之文,原是可以向史倾近的,借景而发愿,恰如做着晋人的《咏史》诗。许地山的一篇《上景山》,提供了游记的另样文本。
许地山︵1893…1941︶福建龙溪︵今龙海市︶人著有散文集︽空山灵雨︾短篇小说集︽缀网劳蛛︾︽危巢坠简︾等
︽上景山︾见中国旅游出版社出版的︽中国现代游记选︾
第二部分海滨故人
——陈衡哲的《再游北戴河》
大海无边的蔚蓝带给内心的那份松缓与宽弛,是每个走近北戴河的人都可感知的。对于漂泊的旅人,更如经历一次精神的还乡,找回生命本真状态的种种美丽。这一切,到了陈衡哲那里,又表现着女性散文家优雅纤细的风格。
悠悠的水浪摇荡着人生之梦。大海向陈衡哲呈示着性格的另一面:安详、温煦、柔静,恰如中年的人。哪里还有百尺狂澜的躁怒?她“去时心跃跃,回时心恋恋”,仿佛在践行同大自然的一个美妙的约定。陈衡哲漫踱海滨,“远远的一片弧形浮光”会让她悠然畅想。此次旅行,有任叔永相伴,迎着自由的海风,正可以把当年远隔太平洋雁帛传情的恋爱岁月甜蜜地温习。在巨大岬湾中坦展的渤海哟,是一片心灵的牧场!叫她如何不欢声吟唱?
浩阔的大海,固守着原初的形态,因缺少细节而使表情永远单一。再次走向它的陈衡哲已近中年,虽则也欣然看海景,却更爱打量形形色色的人,端详陌生的面孔。她要透过自然的表层,着意品鉴世间的况味。
陈衡哲从大海中看到了诗:夕阳的余光下,岑寂的海滩上连人影也稀,只有孤鸟从容地掠过水天,融入一片忧郁的浮烟。在这暮色凄凉时分,映目的海景竟撩起她“一阵深刻的寂寞与悲哀”。这样的光景,在我也是那么的熟悉。我曾在一个普通的傍晚,赤足走在泰国普吉岛的安达曼海滩,更南望,就是伟大的印度洋!这时候,有凉润的海风吹来,晚霞飘飞的天上,静悬着一轮绯红的斜阳,又缓缓地向着平滑的海面沉坠。我踩着一层层漫上脚面的海水,痴痴地望着。这艳美的落霞哟,这流闪的沧波!一幅奇异的画自此就深印于我的心。天底下的海色都是一样的吧?只消将唐人诗改动两字,就可把意思道明,是:人生代代无穷已,海日年年只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