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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开始了。”五月这么说,几十桌酒席安置于在山庄东侧的大片空地上,不曾安排在七爷的院子,虽然这儿也摆得下,但据说是七爷的意思,不愿让这儿太过喧闹。
“你出去吃点东西。”韶灵轻声说,红璃之下露出来的红唇,微微扬起笑意弧度。
“不了,我在门口等着,何时七爷来了我再走。”五月一派忠心耿耿,主子不吃我也不吃的顽固表情,推开门,果然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还没过多久,韶灵便听到慕容烨跟五月的问话,她的心中划过一抹狐疑,慕容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门外,没有五月的声音了,好像人走了。
外面的天,该黑了吧。
这儿依旧如此安静,离摆放酒席的地方很远,因为只能隐约听得到一些些声响,跟平日里的清净隔绝差不多。
“等太久了吧。”他的嗓音之中,夹杂着一抹笑意,随着他的嗓音,他的步伐,他的气息,越靠越近。
他们分明早已是夫妻的关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只是头上盖着红璃,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孔神情,她的心似乎更加敏感。
那双金边黑靴,停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
她知晓自己不该掀开盖头,这是慕容烨身为丈夫的权利。可是,这一刹那,她怎么跟小姑娘一般,竟然有些紧张?!
韶灵弯了弯唇,嗓音清灵,并没有任何疲惫和不悦的情绪,她故作平静,轻轻地说。“新婚之夜,原本新娘就要等的。”慕容烨来的,还算是早的,否则,招呼几十桌宴客,很多新郎官回到新房,早已满身酒气,酩酊大醉了吧,而如今,才不过是二更天,离深夜还很远。
慕容烨的神情自如,黑眸之中闪烁着狂狷和沉笑:“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是他不想等太久才对吧。韶灵在心中暗笑,她不觉得等候太难熬,身为妻子,就算等一整夜,又如何?!就算她当真等来了喝的大醉的慕容烨,她也愿意照顾他歇息入睡,而不是心生埋怨。
红璃之后的唇,扬的更起,笑花点缀着,嗓音有笑。“不用招呼外面的兄弟们?”
酒席才刚刚开始,他这位新郎官就没有耐心地回到新房来,的确像是他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一贯派头。想也知道,酒席上肯定没有人敢发问多话,否则,慕容烨一道冷淡目光瞥过去,说不定会将喜事闹成丧事也说不准。
慕容烨低哼一声,语气霸道又漠然。“他们有嘴有手,酒席上有酒有菜有肉,够了。”别奢望他一脸喜色地逐桌倒酒听那些属下笑呵呵地“恭喜恭喜,早生贵子”这种无聊废话,更别奢望他笑呵呵地举杯回“多谢多谢,别客气多吃”这种无聊废话。他是新郎官没错,但他是云门的主上,给他们好酒好菜招呼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了,休想再不识相,浪费他洞房花烛夜的宝贵时间。
她笑而不语。
慕容烨拉了拉帐幔,坐在她的身侧,他沉默了半响,韶灵知道,他定是在细细看她。
“七爷,你不打算掀盖头了吗?”她笑道,不知他还要看多久,沉默多久。如今看不到他的神情,实在不好过。“要用喜称——”
慕容烨把她的身子扳过来对着自己,手执细长喜称,勾住红璃的一角,随即掀开了那一层碍眼的盖头。
他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新娘子,她是韶灵没错,只是太过明丽美艳。及腰黑发被盘成繁复的发髻,黑发中簪着金片拼凑而成的飞凤翠翘和半臂长的流金步摇,从额头上垂下的金色流苏,宛若一道帘子,隔开了两人。他呼吸一滞,一手轻轻拨开金色流苏,挂到她的珠花上,另一边也是如此,让他方便看到她今日的容颜。
韶灵不曾像是初次见到夫君的年少小妻子低头羞赧,而是笑着看他。她明亮的眸子旁描画了淡淡的红樱,红唇沾了更鲜红欲滴的胭脂,双颊绯红,更是白里透红的好气色。她的双耳上戴着红玉圆珠坠子,方才随着脸上的金色流苏一道轻轻摇晃,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她身上的嫁衣同样是正红色,上等的苏州丝绸,从脖颈到肩膀的每一道绣花沟边,都是用了最好的手工。胸前是牡丹花的绣花图样,每一颗盘扣,都是用了黄豆大小的珍珠,微微闪烁着皎洁的光芒。在烛光的照耀下,她身上的首饰,发出无数个细小的光环,令她美得宛若天仙下凡,周身一片祥和安宁的光芒。这些华丽的首饰,非但没有抢走她的光彩,相反,将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衬托的更加美丽与娇艳。至少,今夜的她,实在太符合新娘子的样子。
“跟我梦里的一模一样。”慕容烨的唇,勾起了莫名的笑意。
韶灵回以一笑,眼底一派平静:“不如说是七爷按照你的梦境,给我置办了这些首饰。”她不曾像他做过的那个噩梦之中,穿着嫁衣跟他擦身而过,走向一个虚无的别人,而是守在他们的新房,安安静静地等他回来。噩梦……不再是噩运。
“被你看穿了?”慕容烨低低地笑,那个噩梦他后来虽然不曾放在心上,但始终对他影响不小,梦里的那个新娘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向别人,那种落寞和不甘痛苦……却不曾让他忘记她的一切,他甚至依旧记得她在梦中是如何装扮的。
“七爷,你看,我没有走,我打扮成这样为了等你。”她柔声地抚慰,她不要他将噩梦,当成心结,她重申他们已经成亲的事实。
“方才在拜堂的时候,我就想掀了红盖头看你。”慕容烨说的直接,他的黑眸渐入深沉,语气也不像是说笑。烛光下的她太美了,美得脱俗,美眸色泽不知反射由哪儿映落的光辉,胜过天际的清明月辉。花颜似芙蓉,柔嫩细腻,雪般肌肤白里透红,唇儿微掀,宛若莓汁般的艳红颜色,丰盈水亮。
“我也很想看看七爷,穿上了红蟒袍,到底是什么模样。”她抿唇一笑,清丽的眸子染上笑意,更显得娇俏迷人。
他总是一袭紫色华服,看似清冷高贵,难以亲近,如今慕容烨着一身红色蟒袍,绣着黑边,跟她身上的嫁衣是同等的料子,则少了女儿家的绣花,只在周遭绣了细微的银色云纹,依旧透露出几分清雅,他以玉冠束发,难得看到他着如此鲜艳的衣着,偏偏他长相俊美,身材俊挺,衣裳只是他的陪衬,而无法糟蹋他的天生容颜和邪魅气质。
“我知道你要说我穿什么都好看——”慕容烨以长指抚上她的唇,让原本还想说下去的她乖乖闭上唇,水灿明亮的双眸,映照出他一脸严肃认真。就算他觉得自己穿这套蟒袍再可笑,他在她的眼底没有找到一丝嫌弃和取笑的情绪,说实话,他不认为自己多适合穿这种喜气的衣裳,却笃定韶灵穿的美艳动人,不可方物。兴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今日的他,大抵也是如此吧。
他的认真神情,谐趣话语,实在太不着边际,令她这个新娘子无法保持仪态,端庄文雅,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当真已经成为她肚子里的虫,她在想什么,他都能够了解。
“我在看这些首饰的时候一起买的,是一对。”慕容烨的神色缓和,从腰际掏出两枚翠色玉戒,摊放在手心,一大一小。
韶灵眼看着他将玉戒套上她的指节,噙着笑意,从他手心接过另一枚,戴上他的手指。
戒子的含义,两人心知肚明。
慕容烨手腕一翻,握住她戴着戒子的白皙小手,两人相视一笑,眸子里闪耀着一模一样如出一辙的温柔脉脉。
“饿了吧。”他笑着问,语气格外怜惜。
“嗯。”她老实地轻点螓首,坐了一个午后,说一点也不饿,是骗人的。不过喜娘交代过,新娘子一整日几乎不能碰吃的,五月偷偷塞给她两颗梅子糖,她靠着这些撑到天黑。
慕容烨扫了一眼圆桌,桌上摆放着五菜一汤,都是成亲新房中惯有的菜色,不算特别少见珍贵。除此之外,还有几碟点心瓜果,但菜不曾动一口,甚至连点心瓜果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连瓜子都没磕掉一颗,她的耐力实在是好。他有些无奈,搀着她的手,一道起身。“怎么不先吃点?”
“我还没饿到这个份上。只是忍耐一天,我不想破例。”她并不贪吃,毕竟这是两人的终身大事,即便只是一个过场,就算要饿肚子到深夜,她亦不会觉得多辛苦。她眼波一闪,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轻轻蹙眉:“你也没吃吧,只是菜冷了,要热热吗?”
“不用了,就这么吃吧。”慕容烨不再挑剔,跟她一道坐在桌旁。
他并不先动筷子,只是举起白瓷酒壶,倒了两杯合卺酒。
“我们喝一杯,灵儿。”他将白瓷酒杯端到她的面前,她垂眸一笑,在杯中看到自己浅笑盈盈的艳丽模样。
她笑而不语,握住精致酒杯,手臂绕过他的坚实臂膀,两人一道一饮而尽,喝了一杯交杯酒。
据说,夫妻新婚之夜,一定要喝合卺酒,日子才能过的长长远远,浓情蜜意。
酒水,并不算她喝过最好喝的一种,也不算她喝过最烈性的一种,但酒水灌入了喉咙,给她带来了暖融融的甜蜜和火热。
她拿起筷子,给慕容烨夹了一块红烧黄鱼,虽然已经结了鱼冻,但味道依旧不差。
他活了二十几年,素来是一个人吃饭的饭桌,他想吃什么就夹什么菜,不想吃就一筷子也不动,下回马伯就会吩咐厨子,只着他喜欢吃的菜肴。
这种细微的关怀和贴心的照顾,只是一件小事,但没有人……这么做过。
慕容烨的心神一动,他扫视了一眼饭桌上的菜色,夹了一块白斩鸡到她的碗中,他低低地说,似乎还不太习惯这种初学的照顾人的方式。“你也吃。”往后,她便是他的妻子,不只是他喜爱的女人,他也要……成为庇护她的大树。
“嗯。”她埋下头,咬了一口鸡肉,只是样子实在狼狈,一会儿不是金色流苏垂下一条,便是那么多沉重的黄金首饰压得她抬不起脖子,几乎整张脸要埋入白饭之中。
“过来。”慕容烨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扶起她,直到走到铜镜前,才按下她的肩膀,要她坐下。
他给她拆了飞凤翠翘和半臂长的流金步摇,紧接着拆了坠入她额头编发之中的金帘,细长流苏轻轻滑过她的面颊,带来一阵凉意,最后,将那些喜娘点缀在她两旁黑发之中讨喜的小饰物一颗一颗摘下,放在首饰盒子内,看着她的黑发宛若黑色瀑布,带着微微的卷度垂泄在脑后,唯有留着那一对也是他亲手挑选的红玉耳坠子,在她的耳畔微微闪着红光。
“没想过这些首饰,这么重——”慕容烨笑叹。他在挑选黄金首饰上根本不介意价钱,只在意款式和做工,却忽略了这些个真金首饰压在她的螓首上,她在床上一坐就是大半天,什么都没吃,岂不是累得半死?!
两人重新回到饭桌上,醋溜茄子,鸡汁拌菠菜,酒酿圆子全都冷了,但在两人的口中,却又跟平日里没有任何两样。
“外面好像没什么声音了。”韶灵放下筷子,侧耳倾听。
长指弹上她的额心,微疼轻轻泛开来,震回了韶灵的心不在焉。真不乖,在面对他时还神游太虚,关心那些贪杯喝酒的武夫?!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大半人抱着酒坛子瘫软在地,呼呼大睡。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一刻值千金,你要看的人是我,要想的人还是我。”慕容烨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探手箝拎起她,她轻盈得像个布娃娃,落入他怀中。
“霸道。”她轻哼一声,看似不以为然,却缓缓将双臂,回应抱住了他。
慕容烨微眯着眼,笑意末减,眼底染上一抹复杂。俊脸贴近,在她肩窝拾眸,长指卷绕过她一缕青丝,不亦乐乎地把玩着。
即便不用太多的首饰装点,只是身着红色嫁衣,黑发垂泄的她,依旧美艳妩媚,比起十五岁及笄时候的清灵小丫头,她多了些许女子特有的气质和魅力。哪怕,她总是大意,不曾意识到她的特别和出色。
“七爷,你不累?”她轻轻地问,看他把玩自己的黑发,颇有兴致。
慕容烨好整以暇地问,以发梢轻轻拨弄她的面颊,一派自得其乐的慵懒模样。“不累,你累了?该不会你以为喝杯酒,吃点菜,两人见过面,就算是新婚夜了?”后面的后续,才是最精彩的呢。
他最想要做的,就是那段后续。
“这样吗?”韶灵的眼底闪烁着晶亮的光彩,仿佛装满了明珠,轻轻踮脚,将双唇印上了他的薄唇,她抽离开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胭脂染上他的唇角,不自觉笑的更肆无忌惮。
他反箝住她柔嫩的脸颊,不再屈居被吻的弱势,强硬地吞噬她的芬芳,吮舐她的娇喘。
慕容烨不知她笑的是什么,他低首,那颗只以发旋正对他的脑袋瓜子还得寸进尺地在他胸前磨磨蹭蹭,传来银铃似的笑声,纤细玉膀将他环抱得好紧。察觉到环在他身后的柔荑有了松动之势,慕容烨扣住她的手时,不许她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