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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爷到底想要什么……”慕容烨的眼神无声转柔,他淡淡睇着她含怒的眼,前半句低声自问,他短暂沉默过后,唇边才扬起浅浅的笑。“你。”
她微微蹙眉,等了许久,那个字之后,没有任何拖沓的内容。
他——想要她?!
不是她的温暖身体,不是她的体贴照顾,更不是她的漂亮弟弟……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她?!
她的心里,恼怒,难堪,气愤,厌恶……几百种几千种情绪混为一谈,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混蛋!”
一个青花瓷枕,狠狠朝着慕容烨的身子砸去,慕容烨脚步轻移,背过身去,一把将她拉入胸前,令一掌则利落震碎了杀人未遂的枕头。
是谁说出她心中怒骂?韶灵循着声音望过去,韶光打开内室的门,双目泛光,不同以往的是,那双眼里不只是阴郁和柔弱,而是满满腾腾的怒火。
慕容烨虽然震裂了瓷枕,但一片瓷片划破手背,细细血流宛若河流,殷红血滴悄无声息地落地。
周遭,空气冻结成冰。
血色,无声无息涌入那双魔魅眼瞳之内,他缓慢至极地转过俊脸,韶灵突地呼吸一滞。
“放开我姐!”
韶光面色死白,强忍着泪,心神混乱,抄起茶几上的的药匾往慕容烨身上打去,已然红了眼。“你走!走远点!不许碰她!”
韶灵见他手掌暗暗运气,眼底一抹杀气汹涌,急忙从慕容烨的怀中挣脱,一把拉过弟弟,连连后退几步。她俯下身子,左臂牢牢箍住韶光的身子,右手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继续激怒慕容烨,低声喝道,制止了他。“韶光!”
若韶光再动哪怕一下,慕容烨定会一掌劈开韶光的头盖骨,哪怕侥幸不死,也是个废人。
韶光从未见过韶灵疾声厉色训斥自己,她素来温柔明媚,甚至不对他大声说话,而此刻,她却为了一个轻佻浪荡的七爷,喝止他想要保护亲人的举动。他怔住了,双目撑大,手中的药匾无声落地。
“七爷!”韶灵抬起肃然面孔,双目灼灼,沉声道。“我代韶光跟你道歉。”
韶光心中的噩梦被惊醒,不见往日的文雅清俊,疯了一般在她怀中挣扎,宛若一头野兽。“他欺负你,我不道歉!你也不用跟他道歉!”
“以前怀疑你是哑巴,看来牙尖嘴利,能说会道的——脾气倒是不小……”慕容烨暗自压下五指间的力道,冷冷望着手背上的血流,眉目之间尽是冷峻之色,低沉嗓音透着阴冷。
韶灵用尽力气才拉住韶光,朝着慕容烨挤出一丝笑意,言语温柔如水。“七爷,韶光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你别生气。”
她说的真恳,慕容烨却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危险的沉默着。
良久,韶灵才缓缓松开手臂,韶光如此易怒,她心生不安,但想来他发作出来也是好的,就怕一直压在心里,郁结难解。但可惜,如今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抚上韶光的肩膀,神色一柔,在他耳畔低语。“韶光,你先回屋,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
韶光摇了摇头,不愿回去,只是韶灵眉目坚定如火,言语之内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姐弟僵持了片刻,他终究无法违背韶灵,只能低头回到内室。
“七爷,别气了。”
她从屋子里找出纱布膏药,以白纱轻轻擦拭慕容烨手背上的血痕,为他抹上膏药,一圈一圈缠绕上纱布,就连打结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慕容烨依旧沉着俊脸,只是目光从未从她的脸上移开,她垂着眼为他收拾伤痕,专注而沉静。
她苦苦一笑,依旧不曾抬眼,红唇边溢出的嗓音低不可闻。“韶光比我九岁的时候,还要可怜。”
烛光在她的脸庞摇曳着光华,一身藕色长裙,削肩细腰,身子原本就清瘦单薄,自从回了云门,她像是更瘦了些。
慕容烨的眉头,又微微地紧了一分,只是他自己亦不曾发觉,心中起了及其微妙的变化。
……
嫡女初养成036七爷护她
今夜的矛盾,化解的人,只剩她一个。否则,此事就更麻烦了。
韶灵眼神一闪,眉头舒展开来,唇畔有了微弱的笑意。“我五岁的时候,贪玩的很,爬上府中的桂花树,一不小心摔着了腿。我至今记得清楚,爹亲自亲手给我包扎,威吓我若是女子的身上留下疤痕,往后就嫁不出去,没人要了。我巴巴地望着,头一回那么听话地喝药,顺从地由着丫鬟给我换药,一月后疤痕就看不见了,我高兴极了。”
慕容烨透过这一盏铜灯火苗,看着身畔的韶灵沉入记忆的侧脸,心中落入些许刺痛。她的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残酷。
她从不主动说起过去的故事,但如今,她说了。
韶灵抬起眉眼来,笑着望向慕容烨,拉过他的左手,审视着那一道丑陋的疤痕,轻声说。“但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心境,留着疤痕,不过提醒自己不忘往事。七爷,也是这样吧……”
他的脸上,无声无息崩落了最后一丝情绪。
“这么做,并不值当,被人所伤,为何还要留下痕迹?”她幽然低叹,眉目含笑,精致小脸上的那双眼,愈发清明。“心里记得便好,不必跟自己过不去。”
她低头,为他左臂上的伤痕,涂抹清凉伤药,清浅的药香味,仿佛是从她身上传来的,祥和而平静,抚平心口上每一道起伏。
明明是十年前的旧伤,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根本不会再痛,但……他却无法继续麻木不仁。
他从未见过以这般神态跟他对话的韶灵。
仿佛在她柔软的手下,受伤的人,是她的弟弟韶光。
她的语气透着温暖,乍听上去是轻描淡写,实则将人生的道理历练全部藏匿其中,不谙世事的少年听了也会点头服气,就连成人听了,似乎也会回头是岸,懊悔自己曾经的偏执。
“七爷许是不想除疤,我又擅作主张了。”她淡淡笑了笑,像是自嘲。
慕容烨的唇畔,隐隐闪过一道莫名的深意,两人四目相接,漫长的沉默着。只是慕容烨脸上的戾气,已经消退不少。
“虽然韶灵无以回报,但还是多谢七爷厚爱。”她站起身来,余光略及见内室的门紧紧关着,才压低嗓音说道。转过脸来,她望入慕容烨的眼底,正色道。“即便韶光要伤你,你还是先护住了我。”
方才瓷枕砸过来,自然是冲着他的,可他先将她护在胸膛,继而才震碎了瓷枕,飞溅的碎片不曾划破她的脸,却是伤了他的手。
他不只因为韶光而受伤,更是因她。
她说的动容,只是脸上的寥寥一笑,却看得他心中生出难以辨明的情绪。她果然冰雪聪明,细腻敏锐……
“你要刮花了脸,成了丑八怪,爷可不敢看你——”慕容烨轻叱一声,一副嗤之以鼻的轻佻样。
方才的剑拔弩张,在韶灵的心底渐渐平息下来,她凝神望向这个谈笑风生的男人,红唇轻启。“七爷,我没想过你如此大度。”
慕容烨的脸上敛去笑意,眉宇之间尽是清冷之色,“又给爷灌迷魂汤?这是真心话吗?”
“真心还是假意,七爷自然明白。”韶灵并不避讳。
要是今晚慕容烨伤了韶光,她会跟他拼命。
他这么做,全是自然而然,韶光要是惹恼了他,他也说不定会一掌击下,这些……都像是一个人的本能。他的眸光深沉莫测,只是望着她,仿佛看不够。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火,要把他冰冷的心,融化成一滩水。
只因今夜她的话,全部不曾掺水,真挚的令他无法拒绝。
她垂着长睫,眸光轻轻闪烁,突然之间熄灭,看的慕容烨心中微寒。“但我真不能承七爷的情。”
桌上的铜灯火苗,突地迸裂出一颗火星,韶灵的眼,轻轻移开了,周遭安谧无声,只剩下她的呼吸声。“我身上……没有七爷想要的东西。”
“韶灵。”
慕容烨的目光,千丝万缕将她牢牢捆绑,她却一眼都不看他,哪怕那道目光热的像火。
他却最终只是唤出她的名字,然后,拂袖而去。
千言万语,却终究说不清楚。
看来慕容烨是听懂她的话了。
她已经不愿再跟他有半点纠缠。
偌大的外屋,只剩韶灵一人。
内室传来脚步声,她却不曾回头看,韶光拖着脚步走到韶灵身旁,一言不发地站在她的身旁。
他垂着眼,看着地,闷闷不乐。
韶灵默不作声,眼底浸透深思,捧着冷掉的茶杯,良久才喝一口。
“明晚,我送你走。”
眸光熄灭,她冷冷地说。
……
韶灵双手捧着红色漆盘,止步于慕容烨的屋门前,马伯刚从长廊走下来,他面无表情地看她,神色冷凝。
“七爷不想见你。”
她弯唇一笑,并不流露半分难堪尴尬,进退有余。“马伯……七爷对我心里有气,但他的病可不能再拖了。”
马伯抿着唇,嘴角两道纹路很深,头发大半灰白,眼神黯淡无光,他看着韶灵的从容面庞,重重叹了口气。
韶灵神色一柔,压低嗓音说道:“这副药对七爷该有点用处,既然七爷不想见我,麻烦马伯端给他。”
从她手中接了药,马伯阴沉着脸,掉头走了屋去。
韶灵抬起眉眼,长廊口挂着的金鸟笼内,凤尾鹦鹉没精打采地歪着脑袋,她笑着戳戳它的尾巴,它却也不再乱骂怪叫。
“这么多年了,你就没个名字吗?傻鹦鹉?”
“笨蛋。”鹦鹉的声音很尖,刮过她的心。
“你叫笨蛋啊,好名字!”韶灵冲凤尾鹦鹉一笑,没来由想起在云门的荒唐岁月。
马伯很快又出来了,面色难看,手里端着的碗满满的,看来里面的人一口也没喝。
他重新将药碗往韶灵手中一送,嗓音低沉。“韶灵,人不能没有良心。”
她轻轻推开门去,一人站在床旁,身子瘦长,墨发以碧色玉簪箍着,身着一袭蓝色长袍,腰际悬着一只玉箫,整个人大海般湛蓝安静。
这不是七爷。
那人听到门后的声响,侧过脸来,一眼玄冰般的漠然,望入了韶灵的眼底深处。
他只是看了韶灵一眼,随即举步离开,越过她身体的那一刻,没有任何停留。
她的目光亦不曾在年轻男人身上停留过久,在屋内找到慕容烨的身影,举步走向前去。
“七爷,你的客人?”
她噙着浅笑,药碗端到他面前,记得这些年,七爷都是用的成套花梨木桌椅,她手下的却是一张古朴的红木桌。
何时换的?她却没多想。
“洛神。”
慕容烨并不看她,魔魅狂狷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这两个字,透着一股冷意。
这个名字实在是美……美得仿佛只该有天神才匹配的上,但关于这个洛神公子,她却不再多问。
“我花了好些天才配好的药方,一大清早就起来煎药,七爷怎么如此狠心?”她见慕容烨的面色冷漠,眼底沉郁,笑着轻问。
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她绚烂的笑靥。
“到底是谁狠心。”他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她,他缓慢至极地问,却更像是笃定的陈述。
……
嫡女初养成037送走胞弟
她留意到慕容烨的双手上早已扯掉纱布,双目一痛,唇畔的笑意却没有更改。
慕容烨无动于衷,丝毫不给她半分颜面,韶灵弯下腰去搭他的脉息,他却手掌一挥,眸光冷锐。
她的手背当下就红了一片。
韶灵脸上的最后一丝笑,也全部崩落开来,她紧紧抿着红唇,双目火般闪亮。
“生气了?”他不冷不热地调侃一声,那双眼里没有半分感情,就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韶灵不怒反笑,低头将碗碟收拾,低低说着,“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七爷要真心想医治,天下名医无数,断断轮不到我;七爷要真心不想好了,也是独自受苦,我不痛不痒,跟我何干?”
在大漠三年,本就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她自知如何应付。只是慕容烨,却总是令她头痛。
“是啊,你心里巴不得爷死了吧。”
慕容烨冷笑一声,此言一出,韶灵顿时血色尽失,端起碗转身就走。
“被说中了?!心虚了?!”他冷冷淡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韶灵拧着眉头,嗓音清冷。“七爷,你要不信我,那也没什么好谈的。”
她是对慕容烨私下里做的勾当太多抵触,但却也不会如此狭隘。
只要如今慕容烨不再算计她,利用她,她愿意井水不犯河水,化干戈为玉帛。
身后,是无人应答的沉默。
“你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一手搭在门框上,她却没有踏出一步,缓缓悠悠转过头来,嗓音没有任何起伏。
一道讳莫如深,风云变幻,在慕容烨的眼底一瞬间翻滚而下。
如削薄唇旁,溢出一道低不可闻的笑,他从桌前起身,华服翻卷,静默不语。
韶灵眼神黯然,把门一关,又折了回来。
她拦住他,轻锁俏眉,“我虽学医多年,但并不精通解毒,照我来看,这绝不是寻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