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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千剑忙陪罪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这样想?我是想说,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冷凝错着牙齿,做出凶悍的样子道:“算你舵转得快。说,你为什么离开我,还找这么烂的借口!”
关千剑听她一句“为什么离开我”,被激起万丈柔情,再遇上她秋水盈盈的眼波,感受到她殷殷切切的情意,不由得不心旌摇荡,难以自持,两人四目相对,他痴痴道:“给我天下第一的名声,我也不离开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冷凝像是被他这一番表白说得无比受用,又无比羞赧,低下头悄声问:“既然是这样,你还去不去龙吟湖?”
关千剑不愿正面回答,支吾道:“那当然得看你的意思。”一转念间,清醒过来,心中吃惊:黑狐所料不差,她果然要阻止我去龙吟湖,看来她们两姐妹在争功,那一个武功不如,不能正面下手,只好用这种捌弯抹角的方法……
冷凝并不满意他的回答,腰一扭,把手也从桌上收回来,侧身对着他道:“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这么说,你还是想去!”
关千剑道:“就算我想去,想得发疯,但是想归想,你不愿意去,我还是不会去。这不恰好证明,我想什么都不如想你来得迫切?”说完差点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
冷凝被他一个“想你”刺激得耳根子都红了,红得像鸡冠,心里同时慌成一团糟。又怕这窘态落在关千剑眼里,被他轻视,忽地站起来,丢下一句:“算你识像。”钻着头向门外冲。
关千剑没注意那么多,见她举动失常,奇道:“你到哪里去?”
冷凝脚下不停:“你管我!吃你的饭。”
关千剑道:“你还一口都没吃,有什么事吃了饭再办不行吗?”
冷凝已到了门外,隔窗道:“你不要管我,也不许跟出来。”
……
她突然感到烦闷!
也许这只是一时的情绪,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但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来说,无疑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形,所以误以为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以至于离席而去。
幸好座中没有长者,只有关千剑一人;不过以冷凝的性格,即使师尊在座,她一样会不顾一切,起身就走。
若问她的烦闷从何而来,那就不得而知了。谁能弄清少女的心思呢?
她自己更糊涂:为什么烦闷的同时,还感觉到虽很淡薄,却又回味无穷的甜蜜?
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被淹没在花海中;啊,这些拥拥簇簇的桃花,不正是她的心思吗?如果想数清它们,任何人都会急得满头大汗,气得胸腔欲裂,然而,它们粉红的颜色,只有蓝色的天空堪与比拟。
所以桃花只供人玩赏,而不需人来将它们数清。
冷凝回来时,没有察觉自己脸上的笑意。
一只脚跨过门槛,另一只脚却僵住了。笑容也僵住了。
桌上摆设如故,只有鱼腹上陷下一个指头大小的坑,露出里面白色的肉质。而人已不知去向。
“关千剑”她没有很大声地叫他,她希望他只是到楼上去,随便看看,这声音足够让他听清,而他就会立刻现身。
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有一种凄凉的预感:他走了。
她返身奔出屋外,转身四顾,花海沉浮,阳光寂寂,却不见人影。“关千剑!”她望着空山放声大叫,……她从没有过无助之感,这一刻她体会到了;继之而起的是愤怒,是痛恨。
第七十二章 重逢和初遇
关千剑在马上笑。“我是那么好骗的吗?每个人都想算计我,怎么样?我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周四方和张六奇固然不知道我的去向,狐狸姐妹也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且找个能够遮风避雨、有吃有喝的地方,好好补补功课,等我把六如秘籍练成,嘿嘿……”
这是几天前,他刚从武陵峰溜走时的想法。现在他在去龙吟湖的路上。
没有乖乖地被冷凝骗,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她。而且他也觉得对不起自己。他有一种自信,要是和冷凝交往下去,她一定会真的爱上他,而背叛她的师父。因此,他这时候就想,在龙吟湖或许还能见到她吧。
他毅然决定冒险去龙吟湖,还有一个最想见的人,那自然是云霓。
至于周四方和一夫人这两方面的人,他一点都不担心,到时他们忙着狗咬狗,恐怕腾不出手来对付他这块肥肉,况且以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还不知道见风使舵吗?眼看他们快腾出手来时,先来个三十六计,走他娘的。
山路崎岖,马行迟缓。奇怪的是,身后蹄声急促,有一骑正飞奔上山来。这人不仅骑术高明,座下的马也一定不是凡种。
关千剑勒马。
他勒马倒不是为了等后面的人,而是看见前面转弯处现出一个形貌特异的人来。这人肩上扛一张短梯,全身上下除了头上没毛,其余的地方如脸颊、鼻子、耳朵、脖子、手背……都是又黑又粗的毛,长有寸许,卷曲浓密;年龄在六十上下。
真是个怪人!
荒山野岭的,扛一把梯子又做什么,况且还是这么短,能有什么用?上树摘果子吃?仔细看去,这梯子不是木头做的,而是金属一类,一共五级,每级间隔还不一,总高不过七尺。
这怪人也停下来。
但他没有看关千剑一眼,而是突然转身向后,并且把梯子放下来,拄在山路上。他的眼神像极了一个发现猎物的猎人。
“小毛孩,有没有看到我徒弟?”声音从怪人盯着的方向传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一夫人!?”关千剑的心提到嗓子眼。
那怪人把梯子提高了两尺,再往地上重重一顿,怒道:“你叫谁小毛孩?”
关千剑座下的马往后错了两步,它感到地皮震动,有些受惊。
更受惊的是关千剑。因为他看到这怪人的梯子杵在泥路上,没有陷进去一分一毫,而地上所受的力道却有千均!
这是何等高明的内功!
“谁的毛多,我就叫谁。”老太婆的语调不喜不怒,不咸不淡,让人听不出她是说真的还是有意调侃。由此就叫人很想一睹她的真容,看看她脸上的表情。
关千剑盯着声音来处,心还在狂跳。
如果是一夫人,调转马头逃跑,恐怕已经来不及!
只能引颈就戳,再就是希望来的不是她。?
灰袍掀处,树后转出一个面色清瞿的老妇人,昂首阔步,气势摄人,脸上却明显缺了点什么,不用找也知道是每个人都有的鼻梁;她不是没有,而是实在太低,只如被埋在皮肤下面的一根筷子。鼻孔自成一家,无遮无掩,正如猪鼻子一般。
关千剑心中的石头化一阵烟,飘散无踪:一夫人可没这么丑。
多毛怪客身上长毛蓬松起来,像只发怒的狗,瞪着来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老妇人故意不看他,一抬下巴,鼻孔反而变显得小了,向关千剑这边问:“喂,两个小的,见到我徒弟没有?”
关千剑听她说“两个”,回头一看,又吃一惊!身后一匹马,毛色如雪,马上的人也是一身白衣,正望着他鼓气拧眉,生着闷气。
“冷凝!”关千剑激动得整个人都敞开了,“我正找你!”
“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可笑吗?”
“我知道……是有点……”他知道这事不好解释。
“从我身边离开去找我?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你想去龙吟湖,以为我不知道吗?”幸好她把话接过去,要不然让他说,还真说不出“想”干什么。
“我实在经不起诱惑,这热闹不能不看……”
“经不起诱惑?我知道你是经不起诱惑,到底是什么在诱惑你,恐怕就难说了那天她跟你闲话那么久,我就知道……”
“谁?你不会以为我和你姐姐私奔吧?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吗?”
冷凝眼中忽现惊惧,张口大叫:“下马!”关千剑也感到背后风紧,知道有人偷袭,其势之猛,从所未遇,来不及腾挪躲闪,身体一歪,滚落于马腹之下。就听一声长嘶,座骑随后倒下,滑向山脚。
关千剑被冷凝拉着,茫然后退。
“如此凌利的剑法,当世巾帼英雄,除了云九霄云前辈,再找不出第二人,家师常常提及阁下的大名……”说话的是冷凝,关千剑只听到声音,却似连一个字都未能领会。
云九霄就是那个丑妇,哼了一声,对冷凝口中的“家师”毫无兴趣:“你们刚才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关千剑看她停在丈余远处,并不追击,心中稍定,虽然恼恨她的凶恶,却畏惧她的武功,不敢跟她抬扛,稍一沉默后开口道:“我说的是‘冷凝,我正要去找你。’不知道这几个字什么地方不妥,得罪了阁下,以至要背后下狠手偷袭?”
云九霄不理会他,朝冷凝道:“你呢?”
冷凝看关千剑不犟嘴,便也如实答道:“我说的是‘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可笑吗?’”
云九霄又问:“那么我问你们的是什么?”
冷凝道:“前辈似乎是向我们打听一个人……”
云九霄倏地沉下脸来,喝道:“你说什么?”
冷凝心道:“你跟我师父最多不过平起平坐,我敬你是长辈,才回答你的问题,可不受你呵叱。”因此把脸别过一边,表示对她的态度不满。
关千剑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大为光火,但想如果任冷凝犟下去,势必引来杀身之祸,忙替她答道:“你的问题是:‘喂,两个小的,见到我徒弟没有?’”
原来云九霄这次发怒,正是为冷凝不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她的话,怪她不尊重自己,听到关千剑的回答,暂时把冷凝忘在一边,怒气却更盛,眉毛一竖,鼻孔一张,喝道:“可你的第一句话却是‘冷凝,我正要去找你。’这与我的问题有关吗?难道我的徒弟叫冷凝?”
关千剑听她重复自己的话,说得和他一般感情具足,差一点笑喷,却又不得不强行忍住,一边憋着还得一边说话:“正要请教令高足的大名。”说完几乎没来得及把嘴唇咬住。
云九霄撇下关千剑,又问冷凝:“你的第一句是‘你知道你这话有多可笑吗?’这与我的问题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向人打听我徒弟的下落很可笑吗?”
冷凝看出她脑子跟常人不同,不跟她一般见识,答道:“向人打听自己的徒弟,本来没有什么可笑,可你问话的方式却很可笑。”
关千剑没想到冷凝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忙向她使眼色,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出人意料的是,云九霄对这不恭不敬的话,反而不以为忤,只问:“你们说的第二句话是什么?”
冷凝不答,关千剑道:“我说的是,‘我知道……是有点……’,她说的是,‘从我身边离开去找我,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冷凝斜他一眼:“这些话你又记得清楚,怎么那天在武陵峰上说的转眼就忘了?”
关千剑听出她话中的幽怨之意,一伸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冷凝吃惊,轻轻往回缩,却并没有认真夺回去。关千剑趁机狠狠捏了她一把。
云九霄只顾自说自话,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可我的问题是,‘喂,两个小的,见到我的徒弟了吗?’你们的第二句话又与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关千剑也知道她脑子有些毛病,笑道:“这个晚辈也不清楚,想必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冷凝笑喷。
云九霄没有在意,继续问:“我既然有事问你们,你们的第一句话与我的问题没有关系,可以勉强解释为反映迟钝,第二句话与我的问题还没有关系,那你们是存心和我卖关子了?”
关千剑道:“我们并不想和您卖关子,因为我们不缺银子用。我说卖关子的不是我们,反倒是您老人家。”
云九霄现出思索的神气道:“我卖什么关子?你们没有问我问题,我有什么关子可卖?”
关千剑道:“您问我们有没有见到过您的徒弟,却又不说明您徒弟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是男是女,这不是卖关子是什么?”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是那个沉默多时的多毛怪客。他早把梯子立在山路上,自己坐在最高一级,两脚悬空,悠闲地晃荡着。梯子正像生根一般,既不倒下也不摇动。
云九霄听到这笑声,以为自己受人愚弄,脸上一红,喝问关千剑:“你捣什么鬼?”
关千剑正经道:“我没有捣鬼。”
云九霄道:“你没有捣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