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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除了一些必要的人事,血月城池这里几乎都没有人进来,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空荡荡的,犹如渺无人烟的鬼域。
但实际上,这里还是有生气的。
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但却有两个人。
在那大宅的后院枯井之下,被绳索捆绑住不能动弹的白莲脸色苍白,全身蜷缩成一团,面上有一丝痛苦之色,似乎正承受着这里无所不在的那股力量气息的压制。但是除此之外,不知为何,她的眼底深处却似乎还有一丝暗自的快意。
因为就在她的仿佛比她身边不远处,枯井的另一边,还有一个身影此刻更加痛苦十倍百倍,身子躺倒在地上,双手撕扯着自己的皮肉,地上点点滴滴,看去竟是鲜血淋淋。
第五百八十六章 祸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枯井中那个头戴面具的人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在他身上肆虐的那种痛苦好像暂时饶过了他,悄悄隐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那个人喘息稍定,然后站起身,在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后,忽然向白莲这边看了一眼。
面具狰狞恐怖,闪烁着一股诡异的光泽,但是也因此看不到那人面上的神情。白莲身子微微缩了一下,面上露出几分害怕的表情,至于之前眼里的那点快意则是在面具人安静下来后就立刻不见了。
现在的她所在这枯井下的一个角落里,身子紧贴着石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上去真的就好像是一个年岁不算甚大的少女,无知又单纯,并且在看到自己面前这个诡异的人时显得十分害怕。
过了一会,连最后的那点喘息声也消失了,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似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抬眼望向头顶。
白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只见枯井上方那个圆形的洞口外,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片圆圆的血色天空。
“你是谁?”这个面具人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嘶哑的声调,对白莲问道。
白莲缩了缩身子,然后怯生生地答道:“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啊,我叫白莲,是昆仑派弟子。”
在她说话的空隙中,白莲眉目低垂,看起来十分害怕,正如一个无知少女一般。但实际上,她眼角的余光仍是在不动声色中悄悄扫了那边一眼,同时心中念头急转不休,猜测着这个人的身份。
这一处地下洞窟和神秘城池,上有血月异象,外有浮云司和星辰殿两大堂口严密看守,显然是一个极大的秘密,等闲人别说进来了,大概连具体详细一些的事情真相都不知道。
白莲自己就不知晓着底下的秘密,所以她才会好奇,并暗中跟着陆尘和青牛、黑狗等潜入这里,而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多少也醒悟过来,难怪陆尘和浮云司血莺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追踪得那样卖力,几乎都要将仙城翻了个底朝天了,却仍然还是一直找不到鬼长老的下落。
如果眼前这个人的确是鬼长老,就正好说明了为什么浮云司那边无功而返了,大概谁也料想不到,鬼长老居然会就藏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吧!
只不过看此人的模样,特别是刚才那痛苦到甚至自残的举动,白莲心中也是有数,这位鬼长老不是身上有什么极可怕的隐疾,就是在这片血月光辉笼罩的地下世界里,受到了什么严重影响。
甚至,还有可能二者皆是。
对面的鬼长老此刻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当然了,他脸上的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容貌,是喜是悲也看不出来,只能望见他一双眼眸中光芒深沉。他看着白莲,沉默了片刻后,道:“只是普通昆仑弟子而已?”
白莲没有说话,但心中还是略微紧了一下。
片刻后,只听那鬼长老说道:“普通昆仑弟子,怎么会来到这里?这洞窟外头可是有许多人把守的吧;还有,你被我抓住时施展的那种道法神通,是不是叫风雪经,那东西可也不是普通玩意。”
白莲几乎是在一瞬间,心里便做出了决定,随后道:“我是昆仑派弟子,我师父道号叫做白晨,风雪经就是他教我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我在仙城这里无依无靠。至于为什么我到了这儿,也是因为太过无聊,就跟着那个名叫陆尘的人下来玩玩……前辈,前辈,我真的无意打扰你啊,求求你饶我一次吧?”
说到最后,白莲眼中泪花泛起,居然看起来真的像是马上就要哭了的模样,只不过在她心里却是心念急速转动着,正在苦思对策。
虽然她嘴上苦苦哀求着,但实际上白莲心里想的很清楚,此人不是鬼长老也罢了,若果然是鬼长老,那便不可能会放自己离开。
放走了去告密怎么办?
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看起来单纯的陌生少女?
这种事白莲自己都不相信,所以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声名狼藉、与正道真仙盟为敌数十载的魔教最后一个大敌,会犯这个错误。
是的,在白莲看来,大概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无耻猥亵甚至杀了自己的可能性,都远远比他发善心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眼下便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了……打似乎也打不过此人,那么,到底还有没有一线生机呢?
听到了白莲哀求的鬼长老,看上去果然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没有在这个时候更多犹豫迟疑一下,而是冷冷地看着白莲,道:“风雪经倒是一个好东西,你师父居然传给了你,看来对你的天资十分看重啊。”
白莲道:“是,不瞒前辈说,师父只将风雪经传给了我一人,我另外两位师兄都没有得到这个法门神通。”
“嗯?”鬼长老听到这里,第一次显露出一点诧异,随即沉吟片刻后,他看着白莲,语气森然,道,“想不到你倒是个有福气的人,那风雪经是不世出的绝学,我……”
“前辈您想要么?我交给您啊!”白莲直接插口说道,语意坚定,神色恳切,好像在她对面的不是她的仇敌,而是对她有再生之恩的大恩人一般。
鬼长老窒了一下,大抵是没料到眼前这小姑娘居然会是这种态度,风雪经在他这个层次的人物眼中,当然是一件极珍贵的宝物,只要有机会,肯定想要据为己有。但白莲的反应与他原先料想的差了很远,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半晌才说道:“这不是你师父的心血么,你乃是化神真君的弟子,怎地半点没有为他尽忠的念头?”
白莲面上掠过一丝难过神色,然后说道:“让前辈见笑了,不瞒您说,自从师父过世后,我就在昆仑派中备受欺凌,特别是我那位师叔天澜,更是对我冷酷无情……”
说到这里时,她眼角余光又偷偷瞄了一下鬼长老,果然看到鬼长老在听到天澜真君的名号时,身子微微一震,似乎精神一下子集中了过来。
白莲心里冷冷一笑,这么多年来被天澜真君碾压追杀,要论对天澜真君怨气最大的,天下间大概无人可以比这位鬼长老更大了吧。
能否有一线生机,就看这位鬼长老对天澜真君的恨意到底有多深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三姓师徒
距离在天龙山上发生的那起杀害妇孺灭门案已经有几天了,这件事影响很大,据说甚至连几位化神真君都关注了。毕竟这件事发生的地方就是在天龙山上,就在真仙盟心腹之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于是在打所有真仙盟中人的脸。
幸好是现在魔教那边基本已经被打垮,很难再兴风作浪了,而且这次血腥意外的事件中也无人在现场发现任何与魔教有关系的线索,不然的话,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早十年前,不,最多只是早五年前,甚至还更短时间内,这天底下唯一胆敢对真仙盟势力范围核心处做出这等骇人恶事的,也只有魔教这个邪门宗派了。而且按照惯例,魔教做了这种事后,必定是要留下表明身份的痕迹,等同于向真仙盟乃至全天下宣告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乃是我们做的。
所以,这次现场如此“干净”,其实也是从侧面证明了魔教似乎与此事并无关系,这也让许多浮云司中的人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要论杀人动机的话,对陈壑一家恨之入骨的头号嫌疑,大概是要算魔教了,至于真仙盟中那些因为利益纠葛的对头,估计也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只是现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陈壑一家被杀,真仙盟脸面丢了个干净,浮云司甚至是天澜真君的脸都可以说是被打了,于是许多人,包括真仙盟中各个山头以及偌大仙城里的大小势力,这段时间里都是格外关注浮云司的动向。
浮云司有动静么?
当然是有的!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如果没动静,那岂非和石头人没差别了。浮云司从血莺以下,整个庞大的势力机器似乎都动了起来,从天龙山上查起,一路追索,无孔不入的探子追踪着每一条可疑的线索和可疑的人,至于这中间有没有用,外人却是不知道的。
大家只知道那个可怕的凶手暂时还没抓到,但浮云司搜索的力度却是越来越大,整个仙城似乎都被他们整得不得安宁,只是大部分人都不太敢反抗,毕竟浮云司这次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似乎是真的急了。
不管是脸面被打的羞恼,还是来自于更高层级那位神祗一般威严的真君的威胁,都很快转化为对浮云司人马的压力:那个凶手,不论死活,一定要找出来!
整座仙城一片肃穆,似乎连往日的繁华都略显失色,大概是在这种强大力量的压迫下人们变得谨慎小心了。
何毅从他很小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很小心谨慎的人,他父母早亡,下边还有一个更加不懂事的弟弟要照顾,这一路走来,其实真的是吃过很多的苦。小时候是为了吃饱饭,大了些进入昆仑派后,是为了向上爬,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让自己可以放心一点。
是的,他心里从来都不放心,在他内心深处从来都觉得自己似乎永远都是当年那个拉着年幼不懂事的弟弟茫然无措绝望地站在街头的孩子。
他没有安全感,他一无所有,他总觉得自己手上所有的东西随时都可能失去,如今的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孩子天真而夸张的梦,梦醒后一切成空,又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孤独绝望的世界。
这种心情他从未对人说过,包括他的弟弟何刚。原本一切看起来都在慢慢变好,他成为独空真人的弟子,道行精进,声望日起,前途无限,一切都会变好的,直到后来,接连不断地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弟弟死了,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师父也死了,真正的凶手是他自己。有些路走错了,原来就真的不能回头,每一个深夜寂静漆黑的时候,他独处的时候都会回想往事,想着自己是不是或许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可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哪怕现在看起来他做的选择是完全错误的。
天澜真君完全不是一个他可以信任的人,哪怕他为了这位真君做了那么多的事,背叛了恩重如山的师父,也背叛了自己的前半生,但是在那个人的眼里,自己也许就像是一只蝼蚁般无足轻重。
何毅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一无所有了。
他对此异常恐惧,哪怕世间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坚强强大,但是他知道自己内心的脆弱与胆小。
他绝不能再让自己处于那种无所依靠的情形,是天澜先背弃了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甚至仅仅是活下去而已。
何毅不相信陆尘上位以后,还会容得下自己,毕竟自己曾经亲手将他打入过龙川大河;他甚至觉得以天澜真君的心狠手辣,为了替他那个徒弟铺路,在陆尘上位之前,自己大概就会死于非命罢。
这种事绝对不能发生!
所以,当血海滔滔挂在天穹,他穿过那一处地下通道,再一次来到那座小楼时,何毅心里再一次告诉自己,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错的是陆尘,错的是天澜,错的是这整个世界……
只是那天晚上的血腥,他始终挥之不去,那黑暗中的啼哭声惨叫声,好像还是在他耳边回响着。
何毅甩了甩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座在他眼前出现的门扉,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和上次过来一样,这门后看起来是一个很温暖很温柔的卧房,仿佛是一个青春年华的少女正在这里肆意挥洒着最美好岁月的所在。
那个美丽的身影正坐在梳妆台前,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他,顿时便是嫣然一笑,如春花绽放清丽无双;而在她的身后更远处,那张床上,柔软红被边缘则坐着另一个老人,白发雪眉,面上手上裸露的肌肤虽然能看到一些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