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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该死!”这都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人或事,自以为已经将一切都封印于记忆深处,却在几坛酒下肚后不合时宜的出现。
搅的他心神不宁。
距离他最近的钟离佑赶忙摁住了他的手肘,言语之中尽是温柔之意:“我知道你心里苦,今日一定好好陪你痛饮一场。”
听过此话,努力克制情绪的娄胜豪兀自发出一声冷笑:“你是真心想要与我饮酒,还是想要保住门外那些人的性命?”
见他眼眶趋渐红润,钟离佑迅速拦腰抱他飞至二楼雅间之中,刚好与白羽仙呈对视之姿。
“帝尊,你怎么了?”
除了惊愕之色,白羽仙的眼眸之中更多的还是心疼,她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个男人的泪水。
在她的印象里,他能抗天,是没有弱点与泪点的。
快速将他扶至座椅上,白羽仙的心头骤然一紧,破天荒的伸手拂去了他鬓角碎发:“有什么委屈不妨说出来,我们都愿意做你的聆听者。”
这个“都”字,自然是包括钟离佑在内。
然则娄胜豪却放肆的环住了白羽仙的腰,顺势将头靠到了她的身上:“我真的好难受,你能不能单独陪陪我?”
明明是白天,娄胜豪竟有种被黑暗吞噬的恐惧感,这并不是他一次生出这种感觉,却是头一回在外无依无靠,未免显得有些凄苦。
白羽仙也微微有些心慌,一双眼睛始终未曾自他身上离开,她不知道他此刻需要什么,只想给他一些温暖。
来自朋友的温暖与关心,应该是娄胜豪这样的人最为求而不得之物吧!
隔着两层红纱,环在白羽仙腰间的两只手臂给人一种冰冷渗骨之感。她不仅没有逃跑,反而以眼神示意钟离佑离去。
同一时刻,娄胜豪的泪水悄然浸透了白羽仙的衣衫,同样冰冷。
若是换做别的男人,钟离佑是决计不会放任自己妻子与其单独相处的,可他也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无助与懦弱,甚至还有一点点害怕。
看着他的身体微微成颤抖之势,钟离佑因为同情心而选择满足他的要求,随意嘱咐白羽仙两句便起身离去。
当他再次以潇洒的姿态飞至贺持身边时,才发现围观群众竟已渐渐消散,连酒楼掌柜都开始预备重新迎客入门。
钟离佑一脸平静的卸下玉箫递了过去:“掌柜的,今日这间酒楼我包了,你只管带着这只玉箫去钟离山庄的账房领钱便是。”
这掌柜的虽然有些小气却不是太过贪财之人,连忙举起玉佩摆了摆手:“小人怎好一而再再而三收取少庄主的钱财,这块玉佩足够了。”
钟离佑没有勉强,只是笑嘻嘻的绕到了贺持身旁,却发现他的脸上挂着难以化解的戾气。
“大哥这是怎么了?你看上去似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贺持没好气的指向了二楼:“你怎么能让四弟妹与那个人同处一室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生怕二楼那位听不到,贺持故意将嗓门提高。
钟离佑快速做了一一个“嘘”的手势:“无妨,毕竟他们相识在先,不会出事的。我相信我的妻子,也相信娄胜豪。”
此时,将门闭合的掌柜已经开始着手收拾一片狼藉的酒坛碎片了,边捡边说笑:“你们这些懂武功的人,就是和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不一样。”
钟离佑饶有兴致的凑了过去:“您倒是说说,我们与您何处不一样?”
酒楼掌柜道:“你们都喜欢比试喝东西,还都个个出手阔绰,随便赏些银子都够我开一间酒楼的。”
对此,钟离佑只是笑而不语,贺持却萌生出了极大的兴致:“难不成你从前也见过比试喝酒的?”
知道钟离佑素来与民亲切,掌柜的也开始了故弄玄虚之举:“二位不妨猜猜我这间酒楼是怎么开起来的?”
一连猜了几个答案都是错,两兄弟终于开始尝试放弃了:“我们实在是猜不出来了,还是您说吧。”
酒楼掌柜神秘兮兮伸出五根手指来,声音随之压低:“实不相瞒,其实我这间酒楼是一个陌生姑娘给的,她随便一扬手给了我五千两银票!”
先是一怔,钟离佑小声问道:“您从前是做什么的?那姑娘出手如此阔绰,您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吗?”
贺持笑道:“四弟问这个作甚,难道你要与人家比比家中财富不成?”
拖着下巴凝思了片刻,钟离佑才极为认真的答道:“随便一扬手便能掏出五千两银票,当今武林怕是找不出几人来,说不准那姑娘还是咱们的旧相识呢!”
第七百二十七章 脆弱的男人(一)
其实钟离佑心中自有思量,只是不轻易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道出那人姓名罢了。
毕竟是大恩人,酒楼掌柜将她的样貌与行为举止乃至穿衣打扮都记得非常清楚,包括当天所发生的一切全部一字不落复述了一遍。
很久之前,他有一间开在墨林峰附近的小酒馆。馆中只有他与店小二两人,生意算不上红火,却也衣食无忧,倒是乐得清闲。
直至某日进来一位面容有损的男客,许是受人欺负心生不满之故,他不仅将酒馆一楼所有客人全部赶走,竟将所有怒气都发泄于掌柜身上。
掌柜的从小便是敢怒不敢言的性气,店小二更是老实巴交毫无心计可言。
原以为难以躲过这场浩劫,幸得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及时出手救了他们,他狠狠的将那破相客人摁倒在凳子上,就此省去了诸多事端。
后来,那破相的客人无意中在镜中瞥见自己容貌后再次气从中来,不由分说便拽住掌柜衣领怒吼起来。
十分野蛮不讲道理,还说了一些无缘由的混账话。什么不笑就是瞧不起他之类,简直就是无事生非。
大约一炷香过后,酒馆门前竟排起“乌拉拉”的长队,就连躲在二楼的食客都忍不住趴到窗子前观望起来。
那场面至今想起来仍觉辉煌,二十位光头纹身的流氓各自于手中牵着一只毛色润滑无比的斑鹿。
再后来,那破相之人便命令这二十位流氓于鹿腿处割腕取血,那位好心的少年还很善良的要求将小鹿放生。
接下来,便发生了无比壮观的一幕:酒馆中那张略显破旧的八仙桌上摆了整整四十只碗,每碗都洋溢着鲜红粘稠的血液。
一好一坏的两个人便开始比试饮血,二楼的食客乃至十里八村的百姓全部赶至此处瞧热闹。
掌柜很是准确的说出那位心善的少年姓阮,他为了救一个叫四月的姑娘忍着身体不适将二十碗鹿血全部喝进了腹中。
故事讲至此处,钟离佑的眸中忽而亮出了一抹精光:“想不到三哥竟与四月有这样的渊源,我却从来不知。”
“三弟一直都是心善之人,做了好事也从不留名。”说罢,贺持的呼吸声也变得凝重起来,紧绷着嘴唇。
虽见他二人面色略有古怪,掌柜的还是继续讲述着那个故事:“那个赠我银两的姑娘一直夸耀阮姓少年配的上‘侠’之一字。”
钟离佑问道:“后来呢?那位姑娘实在什么样的境地才将银子给你的。”
掌柜的赶忙补充道:“后来那阮姓少年身体呈现出极大的不爽,姑娘为了替他出气便将那破相之人一掌拍到了窗户外面。
处于愤怒中的她又一连砸碎了七、八章桌子才将怨气转移。我当时吓的魂都没了,虽然无比心痛却也不敢阻拦。
就在我暗自呢喃着‘倒霉’之语时,那姑娘起身便向外走去,由我身边经过时自怀中摸出一叠银票放到了柜台上。
带她的身影逐渐于我眼前消失,我才如获至宝般将银票抱在了怀中,这才发现我是遇见了财神爷,足足五千两银票足够我开一间酒楼了。”
故事讲述完毕,掌柜的眼眸中仍旧闪现着难以忽视的感激之情,想来他此生都不会忘记叶枕梨的恩情。
贺持意犹未尽的问道:“再后来呢?那位阮姓少年是如何脱困的?”
掌柜的使劲摇了摇头:“我得到银票便带着店小二离开了那是非之地,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呀!”
挥手驱散掌柜,钟离佑才扶额发出了几声叹息:“果真应了世事难料那句话,三哥与梦儿皆是纯良之人,最后却不得善终……”
贺持将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仰头对着二楼喊道:“三弟与梦儿死的冤枉,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的!”
“大哥息怒,今日姑且看在小弟的面子上既往不咎吧!或许现今的武林正处在晦暗之中,但我们每人都在为迎接光明而努力。”
二人的对话尽数被二楼雅间的两位听进耳中。
酒劲发作的娄胜豪下意识的将白羽仙抱的更紧,眼神之中多了几抹慌张的神色,甚至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黑暗……我不要黑暗,我这辈子都不想处在黑暗之中……我也要光明,我也要能够驱散黑暗的光明……”
瑟瑟发抖的娄胜豪此刻比小婴儿还要脆弱,最是需要别人的关心,白羽仙尝试着用温柔缓慢的拍打来缓和他的情绪。
“帝尊不要怕,羽仙会帮你重新寻回光明的。”
误以为被自己抱着的人要离开,娄胜豪一个劲儿摇头:“请你不要走,就这样陪着我好吗?”
白羽仙轻笑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不要怕,我在。”
娄胜豪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白羽仙腰间的温度逐渐浸染了他的双手。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颤栗不止的身体逐渐安静下来,呼吸声也越发均匀。
过了一小会儿,白羽仙才柔声问道:“帝尊可是感到舒爽些了吗?我命人为你煮些醒酒汤暖暖胃好不好?”
紧闭着双眼,娄胜豪轻轻摇了摇头:“别!我一点儿也不想要醒酒汤……”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白羽仙也不再勉强。反倒觉得他似是比方才还要脆弱,便想着要事事顺其心意才好。
“帝尊想要什么只管开口,羽仙一定会不遗余力完成你的心愿。”
她的话音才落,楼下的贺持便掐腰嚷了一嗓子:“四弟没,你已经是我四弟的媳妇了,别人丈夫的事哪里轮得着你操心!”
感同身受的钟离佑赶忙拽了拽贺持的衣袖,也是怕娄胜豪会受到言语上的刺激:“大哥,千万别这样说!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其实他真的很可怜……”
贺持的眉头随时蹙起:“你就不关心一下你媳妇儿的安危?万一他要你们俩夫妻的命呢!难道你忘了大婚那日他曾派人搅乱了你们的婚礼吗?”
第七百二十八章 脆弱的男人(二)
认真思虑了片刻,钟离佑还是摆了摆手臂:“此事与他无关,是他的属下自作主张而为,哥哥千万莫要冤枉了无辜之人呀!”
今日之前,他也曾质疑过白羽仙的推断,却在见识到娄胜豪的脆弱后打消了所有的怀疑:“这样一个人心中应该极其顾念情谊,他怎么会破坏羽仙的婚礼呢!”
提及此二字,贺持忽然愣在了当场:“情谊?他或许有,或许没有……”
钟离佑很是惊奇的盯着他看去:“大哥为何这样说?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
整个脑海都被往昔的填充,贺持淡淡的说道:“因为我在销金窝中亲眼见到过他为一个女人伤心,那个女人曾为他生过一个女儿……”
钟离佑顺江将震惊演绎到无以复加的神色:“竟有此事?真是想不到……看上去清心寡欲的幽冥帝尊居然也有此往事……”
贺持的脸上赫然多出一抹同情之色,随之垂下了眼睑:“唉,可惜那对母女已化作两黄土……”
似是一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钟离佑抬起双眸微微叹了口气:“果真是个可怜人,难怪他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听过兄弟俩的对话,白羽仙的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纷繁复杂,无声的泪水悄然坠下,滴在娄胜豪的身上浸湿了衣裳。
“身为玄穹堂的堂主,为何我对你的悲惨过去竟一无所知?难道是我对你关心不够吗?”说罢,她凭空生出一抹愧疚之意。
纵使因为醉酒而有些神志不清,娄胜豪还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抬手便为她拭去了眼眸中的晶莹之物。
“别、哭。”
硬撑着挤出一丝微笑,白羽仙用手掸了掸他肩膀的泪痕:“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凡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帮你办到。”
二人近距离的面对面而站,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的分外鲜明。
浓厚的酒劲儿再次掀起一股浪潮,娄胜豪二话不说便将眼前之人拥入了怀中:“跟我走吧!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