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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兽双臂枕着头合着眼,没有开口。火堆一边的女子轻轻折断一根树枝,朝那敦实的男人扔了过去,“不长点心……心狠手辣那家伙上去就被打的跟狗一样,你呢,一个照面就被别人打出去,还打…。小心把命给赔上。”
“扯我干啥…”一名身上缠着绷带的男人,躺在地上仰了仰头,像是动静大了一点,扯到了伤口,说完话时,疼的咧咧嘴,又靠回地上望着火堆。
“你们以为老子想被打的那么惨?”心狠手辣撇撇嘴,“娘的,那家伙太可怕了…。。我刚上去,对方那速度,快的吓人,还没反应过来,刀鞘就顶在胸口,一口气没上来就…。就下来了。”
丧心病狂捡起地上刚刚扔过来的树枝,丢过去,弹在对方脸上,“呸…窝囊!连手都没出,老子心里咽不下这口,不行…。”他摆摆头,“不行…非杀他全家不可…不行,老子现在就要去,心里憋的难受。”
“去…。你他娘就死了。”泥台上,魁梧身影忽地坐起来。
火焰陡然摇了摇,那边四道目光看过来,人面兽心坐起,脚踩在倒塌的泥塑上,庙宇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只有火焰噼啪燃烧的动静。
“那人武功很高…。至少我们五个一起上去也是死的份。”阔口慢慢张开,雄浑的嗓音响起在安静之中,人面兽心一只手磕在膝盖上,望着四人的目光:“一路上,我都在想这样的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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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你是谁啊。现在受伤了吧…。走的时候还叮嘱过你的。”
灯火在堂屋里轻摇,窈窕的身影剪在纸窗上走动,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取过一些磨好的草药,倒了稍许的水开始搅拌。
“打打杀杀的…。在所难免会受伤。”
小凳上,白宁屈着腿这样坐的有些难受,“刚刚你说到东厂白宁…。。他武功有多高啊,但你说天下无敌就有点夸张了,那周师傅算什么。”随即,他动了动,想要伸展身子活络一下。
“坐下!”
女子望过来,细眉皱起,明亮的双眸却是眨了眨,白宁顿时又重新乖乖坐了回去,小声嘀咕:“以前还看不出来挺凶的啊…。”
昏黄灯光里,惜福拿着涂抹了治疗外伤药沫的绷带过来,“刚刚你说什么?”
白宁摇摇头:“没什么,就说你刚刚把那东厂提督夸大了。”
身影蹲下,慢慢揭开撕开一道口子的衣袖,边将绷带缠上去,一边嘴角含笑:“这到也不是夸大的…。我爹就是打不过对方,我给你讲,我爹是很厉害,可那东厂白宁更厉害啊,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你懂吧。”
“懂…。”白宁笑了一下,“所以到头来,其实你在夸自己是最高的那座山啊,不然传闻里,你可是伤了对方呢。”
“那当然!”惜福眨巴眨巴眼睛,明眸齿白的得意笑起来,“所以我才是天下无敌呢…。以后行走江湖,本姑娘罩你。”
说完,小手在对方手臂上拍了拍,“伤口处理好了,不过你一个大男人,皮肤好白啊。”
白宁正微笑着,听到她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包扎露在外面的手臂说出这句话,那表情顿时把他逗乐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便点点头:“因为我常年都在屋子里啊,家境殷实,又是读书人,只不过后来妻子失散了,才出来寻找的。”
“那你怎么会武功?”
“家传的…。很奇怪吗?”
惜福歪着头摇了两下,辫子摇晃间,望着对方,声音脆脆:“那现在有你妻子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吧…。不过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白宁脸不红的随口胡咧一句。
目光不自觉的降下,与望过来的女子目光对上,一瞬间俩人静静的看着对方。隔间只听到不算很丰盛的宴席已经进入尾声,偶尔还有几声划拳的呼喊传过来。
“…。今天惜福很高兴的。”
女子移开视线,小脸爬上一抹红色,神态有些扭捏,“爹也回来了,虽然他冤屈还没洗清,不过能看到他安然无恙,心里就很高兴,所以…。谢谢你。”
屋外,此时响起脚步声过来,刚要说话的白宁张开的唇,又闭上,惜福整个如遭电击般弹起来,拉开距离。片刻后,周侗有些微醉,带着夜鹰三人过来。
“最近发生的事…老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中间有些对事情有些偏颇,但还是要谢谢你。”
老人态度诚恳,大大方方并不伪饰。
白宁起身抱拳。
“是啊…。黄兄武功简直了得,以一敌多不落下风。”山狗抱着酒坛子嘿嘿直笑的插嘴进来。
“去去,明显是喝多了。”猞猁推搡一把,说道:“明显是黄兄是计谋无匹,借力打力,那是把武功上的东西用到了计谋上,这次叫厉害。”
几人挤在堂屋里然后聊了起来,不久,白宁提了一个提议:“既然周师傅现在还是有罪之身,再待城里显然不合适,不如咱们去其他地方走走,就当是散散心吧。”
周侗坐在椅上,手中酒杯停了停:“老夫这身冤屈,想要洗清…。怕是有些难了,也罢,老夫现在也是气闷的紧,不如随你们几个年轻人一起去外面走走也好。”
那边,女子看看自己爹爹,又看看白宁,抿嘴笑了起来,“好啊,我们去哪里呢?”
“嗯?”周侗转过头,眉头忽然皱起来:“丫头…你偷喝酒了?脸怎么那么红。”
“啊…”
惜福一把捂住脸颊,像是做了坏事似得,心虚的摇摇头:“没有啊…。可能…。可能淋了雨,身子有些发烫,等会儿…。女儿去洗个热水澡就没事了。”
这时,白宁打岔进来。
“不如,我们去河。南府吧。”面具后面,语气平淡,嘴角却浮起冷笑。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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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沙沙落在破庙的房顶,雨滴从破漏的瓦片里落进安静的庙内。
“那人武功之高…。红楼又让我等五个一起过来,要么是讨好对方卖一个人情,要么就是畏惧。”
人面兽心走到火堆旁,雨水落在他胸膛上,声音继续:“红楼后面听说是有东厂撑腰的,咱们五个在江湖上都是有恶名,还不是想要靠着这棵树乘凉,如今过来,那人身份一定是与东厂有关,否则,这里面的道道就说不清楚了。”
块头大,同样也很聪明。
……
长风吹过夜晚,在第二天天明时,白宁等人出城了,雨在这天停了下来,刮起了大风,从北方吹了过来。
那边意想不到的事,正合了白宁的心思。
第四百八十七章 镇三山
风起北方,一路辗转。
汪直走在廊下,穿过廊门转到房间,身后跟着几名心腹,脸上隐约挂着微笑,跨进屋后,嘴角才陡然翘起。
门关上。
手里扬了扬一封密函,身影坐到书桌后面,他将信纸小心翼翼,宝贝似得的叠好收进抽屉里。近旁心腹宦官躬身上前,谄媚道:“百户…是有何高兴之事啊。说出来,让奴婢们也跟着乐呵嘛。”
一直紧握的拳头松开,汪直吐了吐气,起身望着他们:“…。海千户那边来信,说是督主在建造通天之塔,让我等好生看护北方…。虽然只言片语,但咱家大概猜测,待那塔建成之后,就是我等功德圆满之时…。。那时,这北方怕是已经进入严冬,咱们可以好好回京师挺着腰板做人了。”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就那么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负着手走过了光斑,在几人中间站定,迟疑的微启双唇。
“黄将军近日还是闭门不出?”
“不是,今日一早就上城墙了。想必有些事还是想通了的,毕竟关外之人放进来,一旦病源传开,咱们身后哪有侥幸之理。”
汪直嗯了一声,紧闭着嘴,来回走动,“咱家要不是看在当初秦明以身殉国的份上,早就治他个怠慢军务之罪,他是爷们,是个将军,做事岂能有妇人之仁。”
“是…是,百户那是说的对啊。”
房间里心腹的话在迎合,汪直赞许的点点头,笑意划过脸颊,
屋外是一片烈阳。
阳光暴晒,爬满黑色血垢的城墙上,士兵持戈盯着阳光在巡逻,视线所及的尽头,是东一簇,西一簇的黑点,若是放大,便是能看到,那是阳光暴烈里,大同附近幸存的百姓聚集在那里。
他们远远的望着从城关下蜿蜒蔓延过来的尸骸,蝇虫正漫天飞舞,嗡嗡嗡……北方已经连续半个月未降雨了,大地干裂,加上爆发的瘟疫,能聚集在这里的,树皮草根早已吃完,剩下的唯有同类了。
面容蜡黄的难民之中,衣衫褴褛的百姓坐在地上,仍有自己暴晒在烈阳中,有人倒了,不久就被人悄悄的拖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数量庞大的难民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一个简陋的营地,或站或立或躺卧,走在中间犹如进入蜡像馆里,众人脸上大多都是麻木没有表情的,偶尔有走动的身影过来时,目光才会闪烁一点光芒。
身影过去,没有停留,那道光芒随即黯了下去。
“消息过来了…你们当中谁敢拼一次?”
“坐这里都是等死…不如搏一搏。”
“可靠吗?”
“不知道…。。应该没人会拿我们这群人开玩笑,毕竟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一条不值钱的命了。”
声音细细碎碎的在难民当中传开,有人迟疑,有人鼓动,太阳快过了正午,城关那边数十道炊烟冲上天空。
“他们开饭了…。有吃的呢…。我受不了了…。”等死的人中,低声抽泣,“与其饿死…。病死…被恶鬼咬死…再变成恶鬼…。不如吃上一口饭,好歹肚子里装了米饭再上路啊…”
身影坐起来,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塞进嘴里。
“我跟你们一起去…。干了”
………。
雁门关。
城墙上,着甲的身影挎剑走着,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恶臭,关外是烧了一半的焦黑尸体。
黄信死死握着腰间挎着的剑柄,站在城门上的墙垛后方,望着下方,还有余余青烟的尸首,令人作呕的气味钻进他鼻子里。
随行的副将解释道:“今天早上几个百姓发疯一样的冲过来,被兄弟们射死了,监督的番子让人洒火油烧了,可如今库存有些不够,所以不敢洒太多,眼下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咱们还有多少火油?还能坚持几日?”黄信面无表情的看着城下的尸体,如此问了一句。
“怕是不多,具体还需要着人去问问,但下官了解的,怕只能坚持几日的。不过新的一批已经在路上了。”
“派人去多催催。”
黄信目光垂敛,也不关注身后的动静,直直的看着远方的人群,不久之后,他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副将缓缓开口:“你来之前,本将身边原本是有副将的,不过女真攻雁门时,他死了,所以你才能补这个缺。”
“…。。”旁边人不解的看过去,那张脸上看不出悲喜,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麻木的就像一块石头。
“…。我之兄长,雁门关主将秦明,就是死在了那里。”黄信抬起手,指着城门正对着的远方,“死在了那里…。。差点把女真元帅给炸死,后来老子有点后悔没给他多绑一点那种掌心雷。”他手抓在墙垛上,捏成了拳头,颤抖着。
“知不知道…。。他是存了大义死的,他当了英雄,而我替了他守在这里,每天站在城头上,看见的就是他,我就像一个懦夫一样的看着他……”
“女真南下后,一路留下的是什么…。他为百姓拼命,可到头来,我汉民还不是如猪狗一般被人驱赶掳走,妻女如同妓。女一样仍由那帮畜生糟蹋,国虽然保住了,可家被打烂了,家人都不在了…。”
黄信语气古怪却有平缓的说着,像是在对身后人说的,也像是对着老天爷说的。
“…。你看看那边的那些人,看看死在这城墙下的那些人,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啊,城池是我们保不住,难道这罪就该让他们来担起来吗?他们也要活着,我们丢了大同,可他们也要活着。”
拳头狠狠在城墙上砸了一下,眼睛烧的通红,浓须上,青筋突冒,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怒潮般,“…。。这样的毒计,难道非要用到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头上,看着他们死绝…。看着他们把女真人拖进瘟疫里,这样的功劳,拿来有个屁用!老子宁愿真刀真枪与金人厮杀,也比这个干净。”
城墙上,阳光顷洒,那副将迷惑、惊悚的立在后面,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