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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罕,你将不朽。”娄室朝着燃着火光的方向轻声说道。
不久,他们策马离开了这里,带着完颜宗翰的声音传播给了每一个女真人耳中。
第六百七十二章 黄泉
黑夜到了最深处,雨停一阵,下一阵,金国的大纛倒下,厮杀的声音如决堤般汹涌澎湃,背嵬军几乎全部压了上来,令阿鬼陀再也无法坚持,壮士断腕舍弃了一部分骑兵,与完颜兀术调头逃离了战场。
不久,火光倒映的人影,火龙相连着围拢小丘。
自人影分开,让出一条道来,完颜宗翰目光微抖,那边一众锦衣披风的身影在排开,一名骑马的男子众星拱月般走到小丘下抬起头望着他。
“金**神…第一次见面。”白宁冲他拱手。
独目老人点头,“是第一次,东厂提督…”他的汉话并不是很好,咬字模糊,“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
“真不打算投降?”
“不能。”
完颜宗翰旋即沉默了一下,“今日只有死了的沾罕,没有降于武朝的元帅,做那第二个完颜宗望。白宁你该清楚,今日本帅死意已决,方才能唤醒沉迷享乐的女真……就像你为你的民族所做的那样…”
“父亲!!”完颜金弹子推了他一把:“死了有什么好,他们不会记得你的,完颜宗干他会很快把你忘掉…”
“走不了,兀术可以走,娄室可以走,任何人都可以走,但老夫不走,走了或者降了就给女真丢人啊!”老人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看了看落下来的雨,望向白宁。
随后,举起了手中钢刀。
他身边,还剩下十余名侍卫,跟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完颜金弹子“啊啊!!”发出拼死的嘶吼,向着下方黑压压围困的士卒冲了出去。
在小丘上迈出了步伐。
白宁转身挥手,声音阴冷:“成就他们!”
弦音吱吱的绷紧,然后嗡的松开,箭矢飞了出去,数百道黑影覆盖在了奔跑冲锋的人影上
噗噗噗噗……
……
看着羽尾在身上颤抖,老人的视野就像被抽离拉远了,有血溅在了眼里,昏暗的视线变成红色。
冲出去的脚步变慢了,肩上、胸口、大腿传来剧痛,像是有东西镶嵌了进去,慢慢变得麻木,脚不听使唤的停下来。
他能听到鲜血正在流淌的声音。
咕咕……
“只能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让活着的人继续走下去。”视野仰上没有繁星的苍穹,缓缓阖上。
嘭!
魁梧的身躯倒下了,纵横一生的老人,终于马蹄渐去…。。
初平七年,九月秋,金国元帅完颜宗翰与武朝背嵬军岳飞战于泽州,历经一日一夜,女真元帅战死,武朝惨胜,让天下所有人得知翘首以盼的结果后,为之大惊。
是夜,白宁在帅帐会见了岳飞,商谈了一些内容,翌日大军休整,待得过去一天,折损严重的背嵬军继续北上,跨过中京道,直逼上京而去,与此同时,东路河间军以及大名府的关胜趁胜北上,如入无人之境。
完颜宗翰的死讯如同长了翅膀朝南北飞去,在得知宗翰被杀后,整个汴梁沸腾了起来,此后陷入灯火通明的盛况,俨然变成了不夜之城,妓子依楼歌唱,摆弄风情,文士邀友谈论战事,兴奋处拍桌而起,脸面潮红。
有被女真南下屠戮的人家,端着黄纸跪在自家门前或路边烧了起来,望着飘飞在黑夜中的纸灰,双手合十,泪流满面低声泣诉,将话语寄在风里,好让‘那边’的家人亲戚得以安息,哭声嗡嗡在黑色里隐约传出。
东方泛起鱼肚白,秋日的阳光早早的吐露金辉,重重叠叠的宫宇映出金光粼粼一片,有人影走在里面。
“了不起啊…”
想起接到的消息,曹震淳笼着袖子站在屋檐下看着升起的太阳发出感叹,斑白的头发显示他已近迟暮,目光中,远远的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他快步朝对方走过去,身旁的近侍想要搀扶,被他挥袖推开。
双方走近,涂抹胭脂的老脸上瞬间堆起笑容,率先开口:“秦大人这么早就来,早朝还早着呢,陛下还未睡醒。”
“不急不急,陛下还小…多睡会儿也是应该的。”秦桧朝他拱手见礼后,负在身后并肩行走,满脸喜意,“况且老夫昨日知道消息,彻夜难眠呐,不知不觉就到了宫里,还望曹公公不要见笑才是。”
曹震淳同样笑着,点头:“原本北伐,咱家心里也没有底的,但是督主太过紧迫,我们这些下人啊,哪里敢说话,好在……赢了,了不起啊……”
“是啊,真的了不起…积弱已久,却能做到…原本我也是不看好的…但真的做到了。”秦桧颔首抚须,同意的点头。
然而,走在右侧的老太监依旧挂着笑容的偏头:“那…咱家好像看出秦大人心里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秦桧摇摇头,停下脚步望着宫檐的雕画,叹了一口气:“外面说是大胜,可你我都知道这是惨胜,是用无数将士的鲜血铺出来的,闭上眼睛就想到当年汴梁城外那人间地狱的惨状……至今老夫还历历在目。”
曹震淳交叠双手在下腹转身看着他:“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大家往磨盘上一站,屠刀加身,就算是岳飞这样的将帅也难免会死在战场上。”
“别人活着的人寒心。”
秦桧走上垂拱殿的台阶,此时晨钟在皇城敲响,他出神的望过去,哈了一口气:“仗打完了,金国元帅也死了,北面的女真人该是坐不住了,曹公公,咱们要做好和谈的准备了,今日朝议不如就说这个吧。”
那边的老太监微微皱着眉,还是点了点头。
不久,早朝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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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上京出入城门的盘查变得严厉起来,城内更是一片紧张。自完颜宗翰的死讯传来后,便成了这般情况,原本上面的人想要封锁这条消息,可后半夜就传了出去,弄的满城皆知,城里一度有混乱发生,好在弹压的极快,最后女真兵在城里抓人,杀了一批后,民众才渐渐沉默下来。
精美的武朝花瓷推倒在地上,御书房里完颜宗干背着双手焦躁的来回走动,原本以为宗翰过去能平推武朝的军队,自己这边也好挟大胜顺利登基,转眼间,宗翰死,对方快要打倒京城了。
白天朝堂上,主战与主和的吵闹起来,颇让他头疼,主战的如完颜斡鲁一批杀出来的女真老将,自然不甘心受辱,建议宗干调银可术和完颤母、辞不失这些将领回援上京。
如果抽调这些人回来,那么完颜宗望如果真在武朝的那支军队里,整个情况就让他感到不是那么乐观了。
“武朝的军队不可能那么能打,一定是宗望在里面帮衬,还有女真的一些叛徒。。。。。”他肯定的想着,手愤慨的在桌上敲响。
门外,脚步声过来,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完颜宗峻,也是完颜阿骨打的长子,不过一个庶出,一个嫡出,俩人在书房相见,变得有些微妙了。
“你来干什么。”
“求和。”
第五百七十三章 和谈
“求和?”完颜宗干坐回椅子上,倒是冷哼了一声:“本王好像还没下定论是战还是和吧?”
完颜宗峻也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来,给自己倒上茶水:“战自然是能战,但如果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战的作用就不大了,老帅的牺牲,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别给我提那个老家伙”
几本书籍飞下书桌落在地上,歇斯底里的身影站起来,撕拉一声,将墙壁挂着的一副出自武朝画师之手的画卷撕得粉碎,喘气片刻,宗干冷静了下来,转身看着宗峻,手指了过去:“你好像很懂兵事啊,为何上前与武朝那支军队打一次?”
宗峻放下茶杯,摇了摇头,望着有些癫狂的人:“如今打与和都是可以,为什么不尽快拿出主意,不然武朝军队打过来,只能拒城而守了。”
见书桌那头的宗干沉默不语,完颜宗峻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然后起身:“看来你还在想着银可术、完颜母等会不会与你一条心,真如沾罕元帅临走时说的那样,你被武朝人的书本污了脑袋。”
“沾罕与你说了什么?!”完颜宗干仿佛被刺激了,猛的抬起头来,目光凶戾。
“重要吗?”
宗峻的脸上泛起嘲弄的神色,双手啪了两声,门猛的推开,檐下的灯笼照耀着一群甲士持着兵器立在那里,而后领头的完颜娄室与兀术大步走了进来。
“你们…”呢喃说出两个字的瞬间,看到对方三人的面无表情,明白过来的宗干气的浑身发抖,“…这是要逼宫……看来居心叵测的是你们。”取过了墙上挂着的兵器。
刀刃被打飞出去,插进墙里。兀术收回手,向前跨了几步,逼近过去:“皇兄,是战是和容不得拖延,况且,你并非我女真新皇,自然算不得逼宫。”
几乎被逼到墙角的完颜宗干摇晃着手指,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既然如此,我这就发布命令调银可术和完颜母两位将军回防上京道。”
“你没有机会再发挥号令了。”完颜宗峻转身猛的一挥手,“我女真皇帝岂能如你这般鼠头鼠尾,把他带下去关入天牢。”
门外的甲士蜂涌而入,直接拿了曾经贵不可言的辽王完颜宗干,被枷着身影挣扎大喊:“犯上作乱,你们也会不得好死!”
“你们也会不的好死…。。”
痛苦、懊悔的嘶喊在外面渐渐远去,宗峻闭上眼重新坐了下来,烛火在桌上静谧的摇曳,他显得颇为疲倦。
兀术在一旁劝道:“此事不的不行,既然要做就一口气做下去,不然将来他若登基,你我三人难得善终。”
“此事我知晓的。”
宗干揉着眉心:“只是兄弟相残…先是宗望,现在又是宗干,当年亲密无间,一起山中狩猎的兄弟们,一个个分崩离析了…是这世道太过诱惑,还是我们本身就无法适应?”
一旁的完颜娄室冷哼出声:“是南人那个太监太过恶毒,若没有宗望之事,怎能让我们走到今日这般窘境。”
沉冷的话语,一时间让其余俩人没有出声,他们也知道关于武朝那位九千岁的往事,一个最低贱的人,站到如今这样的高度,对方脚下的尸山血海,不同于他们在战场上杀出来的,联想到后面的阴谋诡计,犹如刀刃在身上划过,令人胆战心惊。
十月初,辽王完颜宗干涉嫌通敌卖国,谋害金国元帅沾罕等罪状被下狱,随后继位的乃是完颜宗峻,仓促的成为金国第三位皇帝。
金銮殿,崭新的龙椅上,完颜宗峻让人写下了国书,交与使者,目光严肃威严。
“若是南人愿意和谈,就谈,不和谈就拖住他们,银可术及完颜母的军队已经在途中,很快就过来。”
“遵旨。”领旨的使臣恭敬拜退。
初阳生辉,秋日的阳光算不得明媚,这名使者走出皇宫在马车上望着天光微微眯眼,他叫耶律德,之前战死的耶律朝光乃是他的儿子,面见仇人,他又必须忍下气。
叹了一口气,车辕在不久驶出上京天会府。
十月十一,在这些日子里,武朝东路军一直北上过信州、成州,与背嵬军在中京道会师,在持续了十多天的平静后,三支军队开始逼近中京大定府,周围村镇开始被战火侵蚀,逃难的人群被驱赶着浩浩荡荡往大城奔去。
站在城墙上看到逃难至此的百姓,作为使臣的耶律德再也坐不住了,在某一天升起时,他便出使武朝军营,一直等待召见。
天光西斜下来,白宁给昏昏欲睡的女子擦拭完身上的汗渍后,盖好毯子,出了帐帘,小晨子方才小声说起了金国使者等候一天的事。
“让他来大帐见我。”说完,白宁洗了洗手,朝另一顶帐篷过去。
名为耶律德的老者,汗流浃背的坐在那里,他和两名副使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白天,米水未进,仿佛被人遗忘在了这里。
就在他耐心消磨干净时,一名青年宦官过来邀他过去,“督主日理万机,此时方才有空见你,跟咱家走吧。”
不久,耶律德便见到了那位在武朝拥有绝高权利的大太监。
帐帘放下。
“外臣见过武朝九千岁。”耶律德带着人上前拱手作揖。
白宁埋头在案桌上写着东西,随意说了一句:“随便找个凳子坐吧。”
话是这样说,耶律德依旧站在中间一步也未挪动,望着挥洒笔墨的身影,张嘴欲开口,可对方似乎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准备的话语又吞了回去,两名副使不屑的望了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