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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怡平,被你们准备搁上竹刀阵的庄怡平。”他平静地说,眼中涌起怜悯的神色。
看到一个垂死的人,他心中的确觉得怜悯,即使这人是他的生死对头。
“你……补我—……一刀。”老道绝望地说。
“为什么?”
“我……我快要尸解了。”
“我替你裹伤止血,也许你死不了,尽管你这无恶不作的妖道该死。”
他一面说,一面上前在老道身旁蹲下,立即开始替老道仔细地包扎断臂创口。
老道闭上了双目,强忍痛楚深长地呼吸。死对头居然大发慈悲替仇敌裹伤,老道的确被弄糊涂了。
“你……你为何救……救我……”老道断断续续地问。
“不为什么。你活着,威胁不了我,你死了,变鬼也无奈我何。我虽然不愿意救你,但我不是草木禽兽,所以非救你这恶道不可。”
他一面包扎一面说。
身后微风飒然,阴恻恻的语音传到:“假仁假义,你得死!”
第一个假字入耳,怡平已向侧滚倒。
啸风声入耳,一把奇形飞刀以奇速从怡平的胁旁擦过,贯入老道的胸口。
飞刀是从上面向下射的,没射中怡平,却把快死的老道射中了。
发射飞刀的人语音一落,人已到了怡平的脚前。
怡平向侧倒便奋身滚转,面向上右手一扬。
绿魅以前对怡平所说的话,的确可以代表周夫子那群人的意见,他们已不将怡平列为劲敌,正集中力量,准备对付在岳州神出鬼没的灵怪。
他们并不知道灵怪是怡平假扮的,知彼的工夫不够。
不将对方列为劲敌,往往会枉送性命。
这位青衣人从背后偷袭,根本就没将怡平放在眼下,飞刀发出,人也毫无顾忌地跟进,以为这一飞刀必可命中。
永远不要轻估敌人,即使这位敌人是毫无足道的五流下三滥,或者一个垂死的人。
飞刀不但没有命中,反而贯入老道的胸口。
一道长长青虹从怡平手中飞出,那是撕开了的腰带,原属于老道的,怡平将其撕开替老道裹伤。
偷袭的青衣人原是周夫子的得力臂膀,武功当然很了得,一时大意轻敌,陷入危局不能自拔。
布带以可怖的奇速射出,带尾拍一声击中青衣人的眉心。接着,下阴挨了怡平一踹,脚掌无情地踹中命根要害,力道千钧。
“嗯……”
青衣人嘎声厉叫,身躯倒飞,砰一声摔倒在两丈外,蜷缩成团挣命。
第十六章 神秘之舟
怡平这时已经不怕奇毒封闭经脉,身上那些皮肉之伤,虽则多多少少影响他的劲道收发,这雷霆两击依然凌厉无比,布带击破了眉心深入颅骨,那一端更是致命的狠着。
青衣人蜷缩片刻,便开始放松。
怡平挺身而起走近青衣人,摇头苦笑自语:“老兄,十分抱歉,你不必怪我狠。”
他知道,这人已经无救了。
老道吃力地撑起上身,已散光的双目,出现回光返照的片刻光彩,吃力地说:“是……是谁杀……杀我……”
怡平回头走近,黯然地说:“你该认识那把蛇形靶八寸飞刀。”
“这……这混蛋……”
“刀中心坎右一寸。刀有血糟,我已无法救你,我身上没带有药,刀一拨出……”
“贫……贫道……”
“在下抱歉。”
“我……”
“不是在下见死不救,这实在无能为力。”老道的眼中,光彩慢慢消失。
“拔刀,让……让贫道早……早……早些……”
“我不能。”怡平断然地大声拒绝。
老道朦胧地注视着他,喘息着说:“游……游僧法……法元,知……知道毒……毒僧在何处隐……隐……身……”
身宇一落,老道拼最后一口元气,伸出抖索着的左手,摸索着、抽搐着,终于抓住了飞刀柄,猛地向外一拨。
刀离体鲜血泉涌,老道浑身一震,然后开始放松。
怡平叹息一声,抹上老道的眼睑,将尸体拖至路中,以便让经过的人发现,黯然离开现场。
他想到游僧法元,但到何处去找?在岳州这几天,从来就不曾听人提及游僧,这比去找毒僧还要困难。
那恶僧不喜与人结伴,像个无主的孤魂,出没无常,所以称为游僧,谁知道这个穷和尚是否真的到了岳州!
游僧名列江湖六怪,与他的恩师灵怪齐名,即使找到了,亦将有一场空前激烈的生死恶斗,恶僧不可能乖乖将毒僧的下落告诉他,不用武力逼供势难如愿。
他抬头看看天色,早着呢。
往南面看看,他心中一动。
他想到那天在五湖钓叟的村旁,曾经察看两具尸体,并且发现遗留在地的追魂五芒珠,那是毒僧百了的独门暗器。
“周夫子他们走了,也许毒僧仍然留在侯家吧。”他心中自语。
身不由己,他向南举步。
但他心中明白,向南走并不是为了毒僧,而是为了高嫣兰,那位令他心动、令他梦寐难忘的美丽的小姑娘。如果毒僧真的隐身在侯家、公孙云长与高嫣兰绝无侥幸可言。
他真的放心不下,虽则高嫣兰对他并无好感。
爱是不计较代价的,他已经完全原谅了高嫣兰见死不救的不义行为。
他们已走了半个时辰以上了,他得赶两步。
公孙云长自从离开怡平之后,领着嫣兰放开脚程急赶。
嫣兰毕竟心中有愧,沿途出奇地沉默,她不能说公孙云长不对,危难中,自己的性命毕竟比别人的死活重要,何况公孙云长一直就在怀疑怡平是拔山举鼎的人。因此,她不久便原谅了公孙云长的自私。对怡平的同情和感恩的念头,逐渐淡忘了。
他们终于到了渔村,渔村毫无动静。
五湖钓叟一家老少失了踪,走狗们踪迹不见。
村中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渔船皆已出湖,一艘也没留下,夺艘远走的希望落空。
“云长,我们怎办?”高嫣兰失望地问。
“咱们沿湖岸西行。”公孙云长断然地说:“既然救不了韦小弟,只好先为自己打算。沿湖寻找渔舟,我先把你送走再说。”
“云长,你是当真如此打算?”嫣兰疑惑地问。
根据近来公孙云长的言行估计,她发觉公孙云长并无离开岳州的意思。但这次,公孙云长竟然有了明确的坚定表示,难怪她疑惑,而且颇感意外。
“你知道的,我们已经无法再退回去了。”公孙云长苦笑着说。
“你不打算援救韦小弟了?”
“我们来晚了,周夫子离开侯家已有一个时辰以上,谁知道他被押往何处去了?所以只得暂且放弃,以后再说,我们走吧。
他俩在渔村耽搁了半个时辰,真的该及早离开了。
湖岸有一条小径,贯通临湖各处村落,如果一直走,可以绕到岳州,从扁山一带到达府城南郊,路程相当远。
小径绕山盘折,左面是浩瀚的太湖,浪涛拍击着湖岸,发出阵阵有节拍的风涛声。
走了五六里,仍未发现村落。这带没有平地,当然不会有村落。
终于,绕过突出湖中的一座山脚,前面出现了一处小湖湾,这表示湾底必定是山谷,很可能有建村的平野。
可是,湾底不见有村落,那只是两山之间的一处狭谷口,一条小溪湍急地流入大湖的湖湾而已。
近溪口处,泊了一艘中型客舟,舱窗设有精制的窗帘,外面的人看不到舱内的景物,里面的人却可看清外面的一切。
岛距岸约二四丈,舱面不见有人,静悄悄地,似乎是空船,可能泊在那儿已经很久很久了。
岸上也毫无人迹,湖岸的小径前后两二里,一览无遗,除了飞鸟鸣禽,人兽绝迹。似乎这里不是人间,而是一幅出于名家的山水画,平静、安谧、超脱。
“那是一艘客船。”公孙云长兴奋地说,向二里外的船一指,脚下一紧。
“不像是客船,是大户人家的游航。”嫣兰说,脸上有喜悦的神情。
“管它是什么船?上去再说。我们本来就打算抢船离开的,只要有船就好办。”
公孙云长得意地说,霸道的神情溢于言表。
嫣兰这次不再表示意见。不错,他们本来就打算到五湖钓叟的渔村抢船的,在此地抢还不是一样?
到达溪口,踏上小木桥,那艘客船依然毫无动静,静悄悄真像是空船,随着湖水起伏轻摇,在阳光下,居然令人空生出阴森死寂的感觉来。
“怎么像是空船。”嫣兰说,在桥中心止步,不胜困惑地盯视着水中的客船。
“我来叫叫看。”公孙云长说,立即大声呼叫:“船家,船家,船上有人吗?”
湖岸旁长了一些芦草,夏初汛期,湖水仍保持最高水位。所以有些草浸没在水中。湖岸是坚实的,但想从湖岸以轻功跃上三四丈外,不住随水起伏的客船,虽有坚实的湖岸起势助跑,也不易办到。船如果不靠岸,如何能抢得到?
公孙云长的轻功跃不出四丈,他也没练成登萍渡水绝技;嫣兰的轻功也相去不远。
船上静悄悄,毫无动静。
公孙云长又叫了几声,结果相同。
“真的是空船,人大概都登岸了,只好在此等候。”嫣兰失望地说。
“不能等。”公孙云长坚决地说。
“为何?”
“侯家附近可能有走狗们的眼线。”
“这……很可能。
“可能已经有人循踪追来了。”
“那……我们走吧,到前面另行设法。”
“不!”
公孙云长指指山坡上的树林:“去找枯木,借木登舟。”
“但……登上又能怎样?这么大的船,你我两个人也无司奈何?”
“两人把船划出去该无困难,出去后升帆,我对控舟术另不陌生,应付得了。”
两人进入山坡的树林,不久,果然抱来了两株枯木,在湖岸旁用山藤捆在一起。
“我先上去。”
公孙云长一面说,一面作势将枯木向水里推。
蓦地,身后,突然传来了阴森森的语言:“死在岸上,不比死在湖中喂鱼鳖好?”
两人大吃一惊,几乎跳起来,小径前后可远眺三四里,怎会有人平空出现在身后的?难道是鬼魅幻形?
不是鬼魅,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穿草绿色长裤,佩了狭锋佩刀,面目阴沉的中年人。
这人的五官相当匀称,唯一令人心悸的是脸色大苍白了,苍白得如死人面孔。再就是那双阴森森令人发寒的眼睛,太不正常了。
这人就站在他俩身后,相距不足八尺。
听口气,显然极不友好,看神态,也不是善意而来。
“你是谁?”
公孙云长沉声问,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剑把,跃然欲动。
嫣兰也警觉地斜退。占住了有利方位。
“不必问在下是谁?”那人背手而立,语气似乎更冷。
“何不说出阁下的用意?”公孙云长再问。
“在下特地来警告你们。”
“警告,倒下的意思是……”
“你们要上船?”
“是的。”
“在下劝你死了这条心,因为你一上去,你就只能活这么大岁数了,在下委实替你惋惜看你们才貌出众,虽说死了不算短命,毕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
“那船上有令人致死的事物?”公孙云长心中一跳,壮着胆问。
“大概是的。”中年人颔首答。
“好像是空船。”
“死神是看不见的。”
“在下不相信鬼神。”
“像你这种人,不相信鬼神乃是意料中事。”
“船是你阁下的?”
“不是。”中年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为何要警告在下?”
“因为在下不希望你死在船上被丢下湖去。”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