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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平扭头撇撇嘴:“别急,等你把伤养好,再来找我孤魂野鬼算账好了。我年纪比你小两三倍,不会比你早死的,你来找我好了。”
“你小子的确比我强。”人魔语气一变。
“好说好说。”
“你忍受痛苦的毅力,很了不起。我人魔号称魔鬼,从不称赞人的。”
“在下深感荣幸。”
“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异数异数。”
怡平半真半假地说:“老人魔,你莫不是痛糊涂了吧?我不信你人魔牙龇必报的的性格,会因此而有所改变,我仍然时时提防着你。”
“人早晚会变的,老夫真的变了。”
人魔居然有软弱的时候:“隐修二十年,到头来,才发觉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年青俊彦一个比一个强,武林技击日新月异,老的人真不应该以筋骨与卖老为能了。唉!”
“话不是这样说,老前辈。”
怡平诚恳地说:“武技如果用来杀人,就不值得参研了。老前辈苦修二十年,二十年来一定少造许多杀孽,未曾不是武林之福。武技是否有进境并不重要,要活到老前辈这种年纪,太难太难了,希望老前辈珍惜余生,不要利用有限的余生造孽,武林幸甚,江湖幸甚……再见了。”
“且慢!”
“老前辈有事?”
“你有人落在他们手中了?”
“是的。
“我也想利用这件事,把你引出来结算,已经有了眉目。”
人魔挺身坐起说:“我收服的几个地老鼠是很能干的,他们办事的能力,比起那些名人老江湖只强不弱;尤其是钻缝隙挖老根的事最为拿手。加上老太婆的离魂绝技,取口供极为真实可靠。得到确讯,怎么通知你?”、
“小可不打算迁出碧湘老店。”怡平大喜过望:“那就一切拜托两位老前辈了。”
“希望不负所托。你走吧!彼此小心。”
人魔大概真是性情有所改变了,大概是死里逃生,天良发现吧!说话有了人昧。
“彼此珍重,再见。”怡平欣然告辞。
“很难得的年轻人。”
鬼婆冲他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走狗们无奈他何,他具有成功的人应有的一切条件,成功不是偶然的。”
一念之慈,获得两老魔的友谊,化敌为友,怡平感到十分欣慰,在各处查访一些消息,午间返回客店。
神箫客也回来了,带回可靠的消息:走狗们武昌来的船,明天到达。
周夫子一群高手,仍落脚在枫桥杨家。
长沙王府派来一队人马,住进城东的岳州卫,以军方名义,追查打伤并抢劫王府护卫的事。
有人向军方告密:四盐运司总理鄢大人的属吏,在岳州为非作歹,打伤护卫的,就是这些人。
军方会同知府衙门的巡检、班头、捕快,在城内外搜寻疑犯。
走狗们销声匿迹,稍有名望的人不敢入城。
如非绝对必要,白天决不暴露形迹,一切活动皆改在夜间进行,像是见不得天日的野鬼,过街的老鼠。
白天是军方和巡捕们的天下,晚间是走狗的活动时间;岳州就是在这种情形下保持平静保持均衡局面。
午膳仍然送到怡平的房内,四人一面进食,一面交谈。
房门是敞开的,以便看到外面的情景。
客店午间旅客甚少,走动的皆是来岳州办事的旅客。过往的旅客来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天没亮就结账动身了。
“我看到追魂一令姜永胜。”
神箫客老眉深锁:“万家生佛吴仕明的知交好友。奇怪,他来做什么?”
“公孙云长。”
怡平说:“那狂妄白痴的伙伴,终于赶来了。”
“不对。”
神箫客摇头:“万家生佛屡败屡战,目下已成了强弩之末。乾坤一剑却屡战屡胜,声誉如日中天,已取代了万家生佛的武林侠义道领导地位,曾经要求与万家生佛合作,万家生佛断然拒绝了。所以,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来证实迫魂一令是来帮助公孙云长的人。”
“那可不一定哦……”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万家生佛事先知道拔山举鼎前来完州,因此急急赶来结算。那么,万家生佛怎知道拔山举鼎要来岳州?谁告诉他的?公孙云长是从湘南来的,他怎能算定拔山举鼎或者万家生佛的行动?”
“这个……”
“糊涂了是不是?”
神箫客苦笑道:“我老人家也糊涂了,似乎,这不是不期而会的偶发事件,而是早有预谋同样策划的计划行动,你我才是适逢其会,鬼使神差撞迸这窝子浑水的人。小怪,今后行动,必须更加谨慎了。
“小可理会得。”
“咱们睁大眼睛,拉长耳朵,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看看他们到底搞出些什么把戏来。唔,有客人来了。”
五个老道出现在走廊口,由店伙领着向这里走。
“天都羽士。”
怡平颇感惊讶:“和他的四大大香正教护法元、亨、利、贞;他们来做什么?”
“哈哈!来吃你我的肉呀!”
神箫客的大嗓门真大:“人家来报仇,五比四。”
“他们也是走狗?”
纯纯讶然问:“很像有道全真,仙风道骨……”
“什么有道全真?他们天师道,驱神撵鬼哄骗愚夫愚妇,无恶不作。”
江南妖姬说:“小妹妹,你千万要离开这些妖道远一点,他们的妖术,决不是你这种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小姑娘,所能对付得了的。”
五老道在门外一站,店伙匆匆退走。
五双冷厉的怪眼,死盯着房内谈笑自若的四个人。
“贫道可以进来吗?”
天都羽士终于发话了。双方僵持不下,总得有人打开僵局,而打开僵局的人,往往是有所求的一方。
“哈哈哈!我老不死以为你们要打进来呢。”
神箫客笑得像只刚下蛋的得意老母鸡:“要卖迷魂药蒙汗药者……进来吧,可以讨价还价吧?”
五老道眼露凶光,但并未发作。
“没地方坐。”
怡平笑笑:“梁老前辈一代奇侠,位高辈尊,即使这里有凳子,你们也不配与老前辈平起平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谅你们也不敢再动剑,你心里明白,咱们上次只是逗你们玩玩,真要……”
“真要打。”
神箫客做鬼脸:“你们早就兵解归天,或者下十八层地狱啦!”
“总有一天,贫道会讨回公道。”
天都羽士阴森地说:“贫道此来,是奉命与诸位诚恳商谈的。”
“道长奉周夫子之命?”怡平问。
“是的,上次周夫子曾经派人传话,与施主……”
“对,不但派了人传话要与在下商谈,而且相当客气。可惜他并没有丝毫诚意,一听在下中了毒僧的封经对时丹,不但取消了会谈,理会露出狰狞面目,领了一群宇内一等一的高手把在下整得死去活来,几乎把在下钉死在竹刀阵中。老道,你以为在下还敢相信你们的诚意吗?”
“庄施主,彼一时,此一时。”
天都羽士厚着脸皮说:“时势造英雄,情势比人强;施主目下的声誉身价,与彼一时相去天壤。”
“老道,你的话具有强烈的枭雄昧。”
“夸奖夸奖,贫道甚感光彩,枭雄可不是人人能当的。贫道愿当枭雄,却不愿当英雄;像施主这种英雄,活得太苦太苦了。”
“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想证明什么?”
“贫道只奉命向施主阐明利害,分析时势……”
“你算了,在下还没吃饱呢!哪有闲工夫听你阐明分析?把你来的目的,三言两语说出来;不然,你请吧!”
怡平不耐烦地下逐客今,
“好,贫道拣重要的说。”
天都羽士知道。怡平不肯听废话,只好忍住怒火简要地说出:“其一,以价值巨万金珠为酬,请施主离开岳州。其二……”
“够了够了!”
怡平摇手示意:“我这浪人不敢带巨万金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上多带一文钱可能就会因一文钱而送命。把南衡的小少爷交给我,我带他离开岳州。”
“韦小施主不会随你离开岳州,他已是八表潜龙的得力助手。他是自愿留下来的,他讨厌你管他的闲事,他有他的事业与前途,你无权干涉他韦家的事。”
“在下管定了他韦家的事。”怡平强横地说。
“施主不能不讲理……”
“我这人有时是不讲理的。”
“施主……”
“老道,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正午,人要在此地交给我,我立即上船。不然,我给你们没完没了。”
“施主不要逼人太甚……”
“你请吧,老道。”
怡平下逐客令,咄咄逼人。
“你罗晓些什么?”神箫客瞪眼猛拍桌子:“你们的条件,庄小友拒绝了。庄小友的条件,你又作不了主,除了回去向你的主子禀告之外,老夫想不出你还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
“再不走,可就难看了。”
怡平接着说:“不客气地说,你虽然是天香正教的教主,鄢狗官的客卿,但在我和梁老爷子面前,你远不够谈判的份量。周夫子派你来,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多少谈判的诚意。”
“施主……”
“你不打算走吗?你耽误在下的午餐了,人的肚子一饿,火气是相当旺的,所以说饥火中烧。”
“贫道即将施主的条件转告周夫子,告辞。”天都羽士愤愤地说,转身出室。
“不送。”
五妖道一走,神箫客老眼乱转,笑笑说:“小怪,猜得出他们的用意吗?”
“有一点。”怡平点点头。
“哪一点?”
“巨万金珠买小可离开,不会有假。鄢狗官前年在两淮,光是盐引税就净吞了六十万两银子。六十万两银子,挑也得四百个人。用一万两银子买我滚蛋,在他不过九牛一毛,便宜得很。”
“其他呢?”
“要引我投入他们的天罗地网。”
“怎见得?”
“八表潜龙目下公然在白鹤寺落脚,那是摘星换斗引诱公孙云长高嫣兰送死的地方。我不去,那里只有十几个充门面的人;我要是去,保证高手如云,步步杀机;他们就希望我去,所以老道装出在无意中泄露口风。”
“小家伙在不在白鹤寺?”
“不在。”。怡平答得十分肯定。
“没有可能?”
“没有。江湖风云四霸天的声誉地位,比起武林四杰四剑圣,仍然差了一级。如果能利用小云飞胁迫南衡就范,正邪双方的局面,将大大的改观。上次剑无情那群人突袭韦家,目的在此。想想看,南衡眼看就要成为他们到口的肉,小云飞就是最佳的保证,怎肯把小云飞作为诱我的诱饵?他们知道我很难对付,不能冒险将小云飞放在白鹤寺,万一失败了,他们就无法掌握南衡了。”
“我也是这么判断。”
神箫客心情沉重地说:“风雨欲来,咱们得赶快进行援救小家伙的大计。”
“庄哥哥,我……我好害怕。”
纯纯泪眼盈盈地。
“我在尽力,纯纯,沉着些。”
怡平不得不强作欢颜,隐藏起心中的不安:“吉人天相,我们会成功的,不要失去信心。”
餐毕,怡平带了一些用具,出店打听消息。
枫桥东面里余的杨家,是位于镇郊的一座庄园式宅院。连进式的古老住宅连房叠厢,白天走进去也不易摸清方向。
堂暗奥深,采光不足,各房子侄分居各处,形成许多小小生活集团,外表看是一家人,其实各有自己的活动天地,不熟悉内部的人,保证会像没有头的苍蝇般乱闯。
周夫子选中杨家作为指挥中枢,犯了严重的错误:地方大而杂乱,警戒防守不易一。但也有优点;入侵的人不易找到目标。即使将万两黄金摆在里面,让人白天到里面找,三天两天恐怕也无法找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