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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什么?”第一名大汉撇撤嘴。
“如果事关你们盐运司武昌分司的事,那又如何?”
“唔!你小子说得对。”第二名大汉色动。
“赶。快去追蓝巡捕,还来得及。”小流浪汉继续扇风拨火。
“对,咱们这就走。小子,酒钱你付。”
“那是当然。喂!有好处别忘了我小天罡。”小流浪汉挤眉弄眼做怪相。
两大汉匆匆走了,去追蓝巡捕。
盐运司在武昌设有分司,管制盐运,当然也负责缉私。
鄢狗官在这里逗留月余,着着实实搜刮了数万两银子和大批礼物,上起布政使大人,下迄各县的县丞主簿,大小通吃,谁敢不孝敬这位左副都御史,兼天下四大盐运司的总理大人?管盐运本来就是肥缺,都御史更负责专纠劾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总之,上起各地藩王多养一个兵,下迄老百姓多吃一碗饭,都得管,不但管,而且要办就办。因此,鄢狗官为何吃尽天下大小官吏,日进斗金,其原因再明白不过了。
御史出京巡视天下,是严禁携带家眷同行的。
但鄢狗官不但带了大老婆小老婆妾侍歌伎,连丫环使女奴婢也带了一大堆,所经的各州县大小官吏们,花在送这些女人名贵珍玩的钱,委实令人不胜负荷,仅靠他们的俸给张罗,不把老婆孩子饿死才是怪事,试问钱从何处来?因此,朝廷有了四大奸恶,天下各地的大小官吏,也就成了无官不贪的民穷财尽境界。
第一大奸严嵩,在故乡袁州,把整座城作为家宅,宫殿祟楼占了大半个袁州城。
宅院里,养了二千名亲兵勇士,千余名打手保镖,光吃米,一天也要一两万斤,钱从哪里来?
这位四盐司总理鄢大人,就是替严奸敛财的人中,最能干的一个。
武昌的盐运分司,有一批鄢狗官的忠实爪牙,直接由大总管拔山举鼎掌握,巡江快艇传递消息十分快捷。
武昌是大埠,湖广的行政中心,在这里负责的人,当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小流浪汉小天罡的食桌,与怡平的食桌相隔两排座位。
怡平怎料想到有人弄鬼?他找线索的行动迅速秘密,按理不可能被人跟踪监视的。
小天罡脸有病容,但眉清目秀,一双眸子晶莹明亮;少年人的眼睛本来就应该是如此明亮的。看年纪,约在十二三岁之间。穿得褴褛,脸有病容,大概日子不太好过,只好在外流浪为非作歹混饭糊口。
太过自信的人,早晚会倒楣的。
怡平太过自信,以为自己在城门关闭的前片刻出城,绝对不会有人看出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活动底细。
按理,他应该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即离开现场,以免留下让人追查的线索。
他走慢了些,刚喝干最后一壶酒,刚打算离座会账,甚至刚放杯站起,身边已来了四个人,其中两人就是与小天罡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大汉。
小天罡已经失了踪,反正不知躲在何处看热闹了。
食客甚多,川流不息来来往往,人声嘈杂,地方窄小,谁会注意计算自己的陌生人?
怡平刚站起,便心生警兆,终于发现从后面拥来的四个人来意不善,沉着地扭头察看。
四个人两个左右欺近,几乎贴身而立,完成了左右挟持的局面,控制了情势。另两人左右绕过,把住了食桌的左右两侧。
四个大汉衣下皆鼓鼓地,有匕首或牛耳尖刀一类短家伙。
“阁下。”把住食桌右首的大汉狞笑着打招呼:“蓝巡捕告诉你什么了?”
他还不知道另外有人捣鬼,对方的快速行动也令他心中暗惊。
“哦!蓝头怎么干起两面拿钱的混帐事,砸自己的招牌了?”他不胜懊恼地说:“老兄,既然你们已找过蓝头,还用问我吗?”
“在下要你亲口说。”
“你凭什么?凭你的胳膊粗,嗓门大?”
“凭在下是盐运分司的缉私一等班头。”
怡平恍然,一个小小的江夏县巡捕,怎敢与盐运分司的红人相抗?
“难怪!”他暗中作了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周夫子的儿子双绝秀士周凯,与在下本来约好在黄鹤楼见面的,没想到早等他不来,晚等他也不来,谁知道他为何失约,躲到哪一位粉头的香闺里快活,把老朋友约会忘了?所以在下不得不花些银子,打听他的消息去向。老兄,并不犯法吧?”
“胡说八道!双绝秀士从来不和咱们大总管的人走在一起……”
“那表示你老兄孤陋寡闻,一定没弄清双绝秀士的身份底细。”
“在下不和你斗嘴皮子……”
“那你打算怎样?”
“看你这家伙鬼头鬼脑,却冒充斯文大爷,准不是好路数,一定对大总管怀有恶意的念头。把账会了,在下要带你走。”
“带我走?你凭什么?”
“凭盐运分司的缉私班头身份,在下有权逮捕一切可疑歹徒,这是公,凭我水上飞赵国忠的几手三脚猫功夫,就可以要你乖乖听命,这是私;凭我……”
“老天爷!还有?不公不私?又公又私?又……”
“带走!”水上飞大不耐烦,下令捉人。
左右身侧两位大汉往内一靠,手法迅速准确熟练,扣腕搭肩同时出手。
“噗噗!”怡平更快捷,更准确、更熟练、双肘齐出,下势即分张,毫不费劲地顶在两大汉的心口上。
说快真快,肘攻得手之后,身形未起,手已下沉抓住了身下的条凳,顺势长身移位,凶猛地扫击水上飞的腰脊,速度无与伦比。
水上飞果然高明,水上尚且可飞,在陆上飞得更高,身形倒飞而起,凳间不容发地擦靴底而过,嘭一声大震,击倒了食桌。
食厅大乱,食客惊惶地躲避。
飞起即将接触上面承尘的水上飞,躲得开怡平一凳,却没躲开人丛中飞起的一碗菜肴,啪一声碗口覆在后脑上,碗破菜出,汤水飞溅。
怡平一声狂笑,将凳向后面一名大汉砸去,洒开大步钻出人丛,丢下一锭银子在柜上,出店一溜烟走了。
街上华灯初上,行人如鲫。
他到了街口!突然转身哈哈一笑,说:“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打落水狗,为什么?”
跟来的人是小天罡,笑嘻嘻走近说:“厉害!你知道是我给了那家伙一碗莱?”
“菜是你偷的。”
“顺手牵羊,怎能算偷?喂!你怎么与盐运司的走狗冲突?胆子不小,今后,你麻烦大了。”
“他们会吃人?”
“比吃人更坏,被他们弄去,要钱还要命,死了也不见得就此平安。要进城?”
“在城里落店,当然要进城。”
“看你也不像外客。如果地头不熟,被巡城的人抓住,脑袋会搬家。这样吧,我知道在什么地方爬城安全,保证不会被捉。”
“我知道,在文昌门的角落上安全得很。”
“原来你也是个犯罪的行家。”
“你呢?”
“吃八方,打抽丰。我,绰号叫小天罡。至于姓甚名谁,那并不重要。”
“呵!看你人小鬼大,说起话来老练得很,我,绰号叫孤魂野鬼。”
“你找那些走狗……”
“我和他们的首脑人物有死约会。喂!小天罡,你还跟来干什么?”
“咦!你能走,我就不能走?我也要回城。”
“好吧!回城。”怡平脚下一紧。
一早,他出门到码头找船。本来,他可以搭乘定期客货船先到荆州,再转船到夷陵州。但客货船太慢,他必须加快追上去,因此打算雇一艘快船,尽快赶上去相机行事。走狗们的船快,他必须找更快的船才能追得上。
码头泊了许多大小船只。
往北望,远处的汉阳门码头更热闹。
那是大江渡的渡头,不仅有渡船往返对面的汉阳府城,有更多更大的船往返汉口镇,人、马、车、轿……把码头形成闹哄哄的闹市。
在汉阳门,绝对雇不到往上江走的快船。
奇怪!他又看到了小天罡。昨晚偷越城关之后,下了城便各奔前程,没料到一早又在码头碰上了。
小天罡也看到了他,挟着一根打狗棍从人丛挤出向他走近。
“怎么,逛码头?“小天罡笑嘻嘻地问:“来武昌的外地人,少不了附庸风雅,去逛逛黄鹤楼。我陪你,沿城外码头区向北走,直到黄鹤楼。不过,到楼下买点吃的,看看相算算时运,应景应景还不错,可不能上去,上去被抓住要打屁股的,你还不配上去。”
“少废话!没有人闲得无聊去看黄鹤楼,我要雇船,走长途的船。”
“雇船?我有门路……”
“我也有门路。”
“哦!打算离开了?”
“有这点意思。”
“我看你走不了。”小天罡大摇其头。
“为何?”
“走着瞧。”
“你指那两位仁兄?”他指指站在不远处的两个青衣人:“似乎他门还没认出我孤魂野鬼来。”
“不要太自信了,他们是很能干的,不久就会找上你,信不信由你。”
“等他们找来再说。”他走向泊在码头上的一艘单桅小船。
两位青衣人是眼线,但并不认识怡平,仅虚应故事摆摆样子,懒得四处走动浪费气力。昨晚揍了水上飞的人,必定在长堤一带活动,要离境就得到堤南新关路一带,找偷运客货的黑船,怎敢公然到平湖门来找?
一位青衣人悄悄从后面靠过来,悄悄地说:“看到那位小流浪汉吗?他旁边那个高大的年轻人,就是打了你们水上飞赵班头的人。”
两个青衣人一怔,扭头一看,说话的人已经走出十余步了。
“去问问看。”一名青衣人向同伴说,立即举步向怡平走去。
“想走吗?”青衣人在怡平身后发话,伸手要扣他的右手脉门,要锁肘擒人。
怡平左扭身,左手一拂,噗一声劈中青衣人的左耳门,力道恰到好处。
“嗯……”青衣人踉跄后退,背撞入同伴的怀中。
“有人行凶!”小天罡怪叫,打狗棍来一记老树盘根,出其不意攻下盘。
“砰噗!”两个青衣人挤成一团重重地摔倒。
大人与小孩打架,看热闹的人,决不会帮助大人。
人声叫嚷中,小天罡拉了怡平便跑。
几个闲人两面一挤,挡住了跳起想追的青衣人。
“算了!”一名闲人冷笑着说:“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牛高马大,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让开……”青衣人大怒,伸手拨人想抢出。
这位闲人是有为而来的,冷笑一声,右手闪电似的在青衣人的左胁下点了一指头。
青衣人如中电殛,跳了一下茫然止步,像只傻乌,茫然站得笔直,无法追赶了。另一名青衣人,则昏昏沉沉在地下躺了个四平八稳。
小天罡是个热心的人,拉了怡平奔出百十步,在另一艘单桅小船的前面站住。
“喂!外放吗?”小天罡向坐在船头的两个船夫叫:“这位财神爷要外放。”
“你最好赶快溜走。”怡平向小天罡说:“你多管闲事强出头,这可好,他们一定也把你算上了。”
“我不怕他们。”小天罡拍拍胸膛:“天王老子我小天罡也不怕。喂!你快和他们接头呀!”
“你们要到何处?”一名船夫站起问。
“荆州,最好能到夷陵州。”怡平不再和小天罡缠夹不清:“不久就可上船,立即走。”
“唔!要走一二十天,包伙吗?”
“当然啦!废话连天。”小天罡比大人还要凶。
“几个人,有货吗?”
“一个人,没有货。”怡平答。
“明里走?”船夫放低声音。
明里走,意思是客人按规定办妥离境手续,取得路引,正正当当离境,沿途碰上巡江船检查,不会有麻烦。
“废话!明里走会找你?”小天罡大声说,似乎唯恐别人听不见。
“那……行程难定,每天十两银子。”
“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