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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她身体往前倾着,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听着,”她加重语气,“我得告诉你:记着下面我要对你说的话,但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认为你收买下了弗兰克·洛克。你得高估一点。弗
兰克·洛克自称是《轶闻纵览》的老板。你大概知道这是一张什么样的报纸。
它只是一张专门敲诈的报纸,纯粹是敲诈。这种报纸拿到市场上卖,是一定
要有所得的。弗兰克·洛克只是一个傀儡,他后面还有人,更重要的人。那
个人才是这张报纸的真正老板。他们还聘请好律师协助他们以避免被人指控
敲诈和诽谤。但万一有什么闪失,弗兰克·洛克将承担一切责任。”
她停下不说了。
接着是片刻的沉默。
“我在听着呢。”佩里·梅森说道。
她咬了咬嘴唇,然后又抬起眼睛,继续不停地说下去:“他们不知从哪
儿得知哈里森在场的事。只是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是谁。但他们准备在
报上把这件事披露出来,并要求警方把他也作为目击证人。开枪一事很有些
蹊跷。好像有人专门设了个圈套让这个男子实施抢劫再遭枪杀,根本不问青
红皂白。警方和地方检察官将询问每一个在场的人。”
“他们不会找你问话吧?”佩里·梅森问。
她摇摇头:“不,他们不会把我扯进去的。没有人知道我在那里。警察
只知道哈里森。事情就是这样。我给他们的是个假名。”
“哦?”梅森好像不明白。
“你还不明白吗?”她说,“如果他们对警方施加压力,那警方和检察
官就得找哈里森问话。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告诉他们那个和他一起的女人是
谁,不然事情不更糟了么。其实,这有什么错呢?我们有权去那里嘛。”
梅森用手指敲敲桌子,稍后又直视着她。
“那么,”他说,“让我们把话挑明吧。你是想挽救哈里森·伯尔克的
政治生涯,是吗?”
她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
“不,”她说,“我不想让谁对此有任何误解:我是要挽救我自己。”
他继续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然后说:“这可要花些钱。”
她打开手袋:“我是有备而来。”
佩里·梅森看着她点出钞票,然后摆成几摞放在桌沿上。
“这算什么?”他问。
“这先算前期费用吧。”她说,“在你弄清楚要花多少钱才能把这事摆
平以后,你可以再跟我联系。”
“怎么跟你联系?”
“你可以在《人事通讯》报上登一条个人启事:‘E。G。谈判可告完成’,
再签上你名字的第一个字母。看到这我自然会来你办公室的。”
“我可不喜欢这样,”他说,“我向来不喜欢被人敲竹杠。我倒宁愿采
取其他方式来了结此事。”
“还有什么其他方式呢?”她问。
他耸耸肩:“我不知道。有时候总会有不止一种办法吧。”
听到这话,她似乎有一线希望,说:“我可以告诉你弗兰克·洛克的一
件事。在他过去的生活中有件事情让他一直害怕。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我
想他也许进过监狱,或诸如此类的什么事情。”
他注视着她。
“你好像对他挺了解的。”
她摇摇头:“我可没见过他。”
“那你怎么对他如此了解?”
“我说过你别问我这个。”
他又开始用他那有力的手指敲打桌沿。
“我能说我在代表哈里森·伯尔克吗?”他问。
她断然摇头。
“你不能说你在代表着谁。也就是说,你不能提及任何人的名字。你知
道该怎么办,我对这一套不在行。”
“那你希望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
佩里·梅森按了按桌子一边的一个按钮。稍后,通向外间的门开了,德
拉·斯特里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
坐在椅子上的这个女人身子向后挺了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
好像主人不想当仆人的面谈任何事情似的。
“有什么吩咐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佩里·梅森把手伸向桌子右边最上端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封信。
“这封信写得还行,”他说,“但漏了一件事。我现在用笔写在上面,
然后你可以再打一份。今天我得出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来。”
德拉·斯特里特问道:“怎么和你联系呢?”
他摇摇头,说:“我会跟你联系的。”
梅森把信纸拉到面前,在页边空白处开始写起来。德拉稍作犹豫,然后
绕过办公桌走到他身边,越过他的肩膀往下看。
佩里·梅森在信上写道:“回到外间。打电话到德雷克侦探所叫保罗·德
雷克。让他在这个女人离开这里时跟上她。但注意别让她知道被人盯梢。跟
他说我想搞清她的身份,这件事很重要。”
他拿出一个吸墨器,在写的地方沾了沾,然后把信递给德拉·斯特里特。
“这件事马上去办,”他说,“这样我在走之前就可以签字了。”
她显得随意地拿过信:“好的。”她说着转身往外间走去。
佩里·梅森转向对面的女人。“我得看看这件事要办到什么份儿上才行。”
他对她说。
“你认为怎样才算合适?”她问。
“难说,”他干脆地说,“我不喜欢被人扯着鼻子敲竹杠。”
“哦,我知道了,”她说,“但你总有一些经验吧。”
“据我所知,”他对她说,“《轶闻纵览》总是得寸进尺,不达目的誓
不罢休。所以我们要弄清楚究竟给多少钱他们才会满意。要是他们懂得适可
而止,这事会很快了结;可倘若他们漫天要价的话,就得费时间去周旋了。”
“你必须很快了结此事。”
“这个嘛,”他说,“我们说得有点儿远了。你给多少?”
“我可以出5000 美元。”她试探着说。
“哈里森·伯尔克是搞政治的,”他说,“据我所知,他搞政治可不是
无所企求。他是和那帮改革派联袂竞选的,这使得他自然地成为对立一派的
重要靶子。”
“你是想说什么?”她问道。
“我是想说一个事实,《轶闻纵览》不太可能认为5000 美元就能把他们
打发了。”
“我可以拿9000 或1 万,”她说,“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会有这个必要的。”他直言相告。
她咬了咬下嘴唇。
“要是有什么情况需要马上跟你联系,但又来不及在报上登启事的话,
我该到哪儿找你呢?”他问。
她断然摇头。
“没办法。这一点我们要达成默契。不要试图去我家里找我,不要试图
给我打电话,不要试图去打听我丈夫是谁。”
“你和你丈夫住一起?”
她瞥了他一眼。
“当然,否则我从哪儿弄来那些钱?”
这时传来敲门声,德拉·斯特里特把头和肩膀探进门来。
“事情已处理完毕,您随时可在信上签字,梅森先生。”她说。
佩里·梅森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女人。
“好吧,格里芬太太。我将尽力而为。”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脚步迈向门口,又停下来,盯着桌上的钱。
“能给我开张收据吗?”她问。
“如果你想要。”
“我想我还是拿张收据的好。”
“当然可以,”他话里有话地说,“如果你想在你的钱包里放一张由佩
里·梅森签名开给爱娃·格里芬的律师费收据,那么对我们来说是件无所谓
的事情。”
她皱皱眉,说:“别那样开。在收据上写上收据持有人已付这一数目的
律师费就行。”
他听罢,双手敏捷有力地拿起钱,并对德拉·斯特里特示意。
“喂,德拉,来把这个拿走。给格里芬太太单独立个账,再开个收据,
写上进帐500 美元,注明是律师费。”
“你能告诉我全部缴齐要多少吗?”那个女人问。
“这要看做多少工作,”他说,“可能会不少,但那也是公道合理的。
另外还要看事情结果如何。”
她点点头,稍作迟疑,然后说:“我想我再没别的事情要说了。”
“我的秘书会给你收据。”他提醒她道。
她莞尔一笑:“再见。”
“再见。”他说。
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梅森站在那里,背对着她,双手插在口袋里,两眼望着窗外。
“请这边来。”德拉·斯特里特引导那女人走出门,随手把门关上。
佩里·梅森继续盯着窗外的大街,足足有5 分钟之久。这时,门再次开
了,德拉·斯特里特走了进来。
“她走了。”她说。
梅森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为什么认为她在说瞎话?”他问。
德拉·斯特里特盯着他的眼睛。
“我看,那个女人会给我们惹来麻烦。”她说。
他耸了耸他那宽宽的肩膀。
“我看,她就是那500 美元加上将来的1500 美元。”
德拉话语间带着些许不忿:“她就是在弄虚作假。她是那种被呵护备至、
娇宠坏了的女人,为了自己不惜出卖每个人。”
佩里·梅森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在一个愿花500 美元付律师费的女人身上,你是看不到什么忠诚的。”
他说,“可她是我们的一个委托人。”
德拉·斯特里特摇摇头,说:“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觉得她身上有种
虚假的东西。你看,一开始她就对你有所隐瞒;你应该知道这一点。她只会
打发你去瞎撞一气,而她要是坦白老实点儿,事情不就会简单多了嘛。”
佩里·梅森用肩膀做了一个姿势。
“我为什么要在乎她是否会为我们把事情简单化呢?”他说,“她为我
的时间付钱,而时间正是我全部的投资。”
德拉·斯特里特慢吞吞地说:“你肯定时间是你全部的投资吗?”
“为什么不是呢?”
“我不知道,”她说,“那个女人是个危险人物。看上去心地不善,她
会把你拽进麻烦堆里,然后一撒手叫你来收拾烂摊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准
没错!”
他面无表情,但目光炯炯发亮:“这的确是我要冒的风险。我不能指望
我的委托人都忠诚于我。他们只给我钱。仅此而已。”
她注视着他,目光里含有温和的责备:“可你总是坚持对委托人的忠诚,
不管他们如何腐败。”
“当然啦,”他说,“那是我的职责么。”
“你是纯粹从职业的角度来说吗?”
“不,”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是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是个拿钱的斗
士。我为我的当事人而战。我知道大多数委托人都不是诚实公正的君子。但
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要找律师的原因:他们自找麻烦而终不能自拔,得靠我
帮助他们摆脱困境。所以,我得对他们以诚相待,我不能总期待他们以诚待
我。”
“这不公平!”她忿忿不平。
“这当然不公平,”他笑了,“可这是生意嘛。”
她耸耸肩。“我跟侦探讲了那个女人一离开我们的办公室就跟上她,”
她说道,把话题又拉回到自己的职责上,“他说他会及时跟上她的。”
“你是对保罗·德雷克本人说的吗?”
“当然啦,要不我怎么会说事情办好了呢!”
“那很好,”他说,“从律师费里拿出300 存进银行,给我200 零用。
我们要搞清她的真实身份,这样我们手中才会有王牌。”
德拉·斯特里特又折回到外间,稍后返回来,把200 美元现钞递给佩里·梅
森。
他对她报以微笑。
“你是个好姑娘,德拉。”他说,“即便有时你对于女人的想法有点儿
可笑。”
她转脸对他,说:“我讨厌她!我讨厌她踩过的地。不管怎么说,对她
我深恶痛绝。反正我有一种直觉。”
他站说,两脚分得很开,双手插兜,注视着她。
“你为什么这样讨厌她?”他被逗乐了,宽容地问。
“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的一切!”德拉·斯特里特说,“我得为我所
得到的每一样东西而工作。在我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坐享其成和不劳而获。甚
至许多时候辛辛苦苦的工作也未必有任何回报。可那个女人就属于那种在生
活中游手好闲的人!她从来就不为自己的所得而做出哪怕一点点的付出,甚
至连对她自己也是这样。”
佩里·梅森噘起嘴,若有所思:“你这样发泄一通,是因为你跟她只是
一面之交,是否你还不喜欢她穿衣服的样子?”
“我喜欢她穿衣服的样子。她的装饰像个百万美钞。她的一身衣服要花
去很多钱,但她肯定不会自己去掏钱买。她保养得太好了,修饰得太过了,
太故作清纯了。你记得她想让你注意她而故意睁大眼睛时的那个表情吗?不
知她在镜子前面练过多少遍了?”
他注视着她,目光变得深不可测:“如果所有的委托人都持有你说的真
诚,德拉,那就没有什么法律事务可言了。记住一点,不管如何千奇百怪,
他们来找你,你就得接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们家曾经富有,只不过后来
失去了,你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