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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绛子走了过来,看了看我手里的东西,低低叹了一声,说: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从不开口说话,乃是近日见了你、才复又好转了些……如今能这般已是不易,你想开些吧。”
我仰起脸,颤抖着问他:
“云儿到底怎么了?!……”
一旁的吴怀也走了过来,说:
“也没什么,大抵是牢狱之中又怒又恼,郁结难抒,新仇旧恨压在心里,气血不通、以致心智不清。”
我垂下头,久久地,不发一语,手上那两块泥巴和烂树叶捏成的土团逐渐模糊了起来,转身,云儿站在我身后几步之遥的地方,若有所思的望着我,眸中一片悲恸。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还……还有希望吗?”
吴怀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各种药材亦都试过,却始终如此,不过这几日你来了,我没再怎么给他熬药,他倒比之前都好了许多。所以,我看这‘心病’还是要心药来医。”
“比之前好了许多?那么……从前,他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看着他,满心疑惑。
“之前,或许一整年听不到他说一句话,从清晨就到前面的山腰呆坐着,一坐就是一天,太阳落山了,再回来。”
“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医治他?”我复又望向辰绛子,更加疑惑了。
辰绛子却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说:
“刚刚已经说过,我救他乃是为了一试吴兄的药,带他来这里医治,则完全是吴兄的意思了,与辰某无关。”
吴怀点了点头:“确是如此,我专喜医治奇异病症,那日临安城外见他神情恍惚、目光空茫,便觉不妥,把脉之后发现乃是气结于胸、失了心智,故而便请辰兄将他带回想要一试,不想这一试、就试了十多年,竟毫无好转,真是大有挫败之感。”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辰绛子也跟着出去了。
我将那两团泥巴放到了桌上,走到他面前,问他:“云儿,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他垂着眼睑,极低的开口问我:
“……九儿,我是否……做错了什么?”
我觉得心中那样的痛,可还是勉强笑着,说:
“没有,云儿,你怎么会这么问?”
“刚刚那两人……是谁?”
“哦……是我的两个朋友。”
“朋友?”他抬起脸,深深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声,“呵,你似是……与他们十分相熟?”
“……其实也不是很熟,只是随便说些家常而已……”
“是么?”
“恩。”
他似是长出了一口气,拉起我的手,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随便走一走,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好吗?”
“……好。”
我和他自屋中出来,推开木栏栅门,向林中走去。路上,他忽然停下,俯身凑近我,说:
“九儿……不要和他们走……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怔了片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在吃醋吗?
云儿,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此生此世,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紧紧的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捋着他的脊背,柔声说:
“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今天,明天,以后……一辈子都陪着你。”
他似是听懂了,也紧紧的抱着我,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我以为,他的病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
第五日。
清晨起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见到我躺在他身旁,便无比惊愕的望着我,而后喃喃着:
“九儿……你是九儿?!”
234。作者的编后语。。。。…失之得之,浮梦一场,尽相忘 3
我有些奇怪,却还是点着头。
不想他却一下子将我紧紧的拥在怀中,颤抖着开口:
“九儿……你回来了?你不生为夫的气了?……那日在牢中,为夫不该那般对你,你……不要生气了,不要再离开为夫了,好吗?”
我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只得用力推开他一些,问他:
“云儿,我前些天就回来了,你不记得了吗?”
他疑惑的看着我,问:
“前些天?……”想了想,似是充耳未闻,转而又说,“你饿了吧?我这就去为你做些吃的……你还记得吗,那时在岳府,你熬粥给我吃……如今,让我也为你熬一碗粥吧……”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淌了下来,我哽咽着,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好久,只说出了一个字:
“……好……”
可有了前些天的那些事,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让他独自做些什么了,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看着他将地上的沙土盛起、放进瓦罐里,看着他将石桌当成了灶台,看着他煞有其事的用不知哪里寻来的一些瓶瓶罐罐里的东西洒进“锅”里……
后来,我无法再看下去了,将他拉开,自己收拾了一番、带他去了灶房……
开始他动手的时候,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开心的冲着我笑;可后来我不让他做了,他便缄默了下来,跟在我身后,偶尔想帮忙搭把手,却又犹疑着,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心中更痛,只好叫着他一起做。
自然,粥做糊了,味道极差。可他却好像很开心,不仅都吃光了,还又再要了一碗。
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将那碗焦糊的粥吃下去的样子,心疼得啜泣了起来。我怕他见到之后又会多想,只得复又极力压抑着那种悲恸,一边挂着泪痕、一边强颜欢笑,不明就里的人见到我这样子,一定会以为我疯了。
傍晚的时候,辰绛子又来找我了。他和吴怀来向我道别,说这处地方让我住着,他们又要远行了。
我让云儿在房中等着,自己则和他们出了门,一路将他们送到来时的土路尽头。
夕阳斜斜的从林子里洒下来,金色的光芒欢快的在枝叶上映着、跳跃着。我望着远方的山路,心中万般感慨。
辰绛子看着我,问:“你还想着他吗?”
我怔了片刻,立刻明白了。他是在说……萧峒。
想着,摇了摇头,回他:
“早就不想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今天你提起,我好像早就忘了他了。”
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说也奇怪,我辰某行走江湖大半辈子,所见女子何其多,却惟独只是对澜汀和你,记忆尤为深刻……你我这么多年,其实不过匆匆数面之缘,我竟是对你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说:
“人老了,就会开始喜欢怀念……尤其是这个人一生都很孤独,那么就更加喜欢怀念了。你说是不是?”
“那么……你呢?”
“我?呵……”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倒是想怀念,可思来想去,却竟然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怀念的?我的大半辈子之中,出现了那么多的人,可能让我怀念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呵,”他听我说完,也略有同感的摇着头,说,“人之一世所得甚少,有时望着那片江湖,忽然就会觉得如此凄凉冷寂。祝姑娘何其幸运,终是退身出来,而辰某却不得闲,仍要为此而疲于奔命。”
“可是,这不也是你的意愿吗?如果有一天你想退出了,谁又能拦着你?”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我们去了,祝姑娘自行保重,便不说再会了。”
话落,他翻身上了马,吴怀也跟着翻上了马鞍,二人一甩马鞭,策马扬尘而去了。
就不说……再见了?
怎么,难道他……不再回来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心中竟觉得空荡荡的,无比的失落。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连这么一个完全不相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也会觉得不舍了。
转身,刚向回走了几步,却见到了云儿的高大身影。在暮色之下,他的半张脸湮没在灰暗里,眼眸中满是沉郁,一眨不眨的望着我,许久,才问:
“九儿,他们……是谁?”
我知道,他必然是已经在这里好久了。可是,既然他在,辰绛子怎么会没有发觉呢?
现在哪还想这么多,总之,无论如何,他肯定又是多心了。
想到这里,我连忙走上前,拉着他的手,冲他笑着:
“你忘了?这是我的两个朋友,他们要出远门,我来送他们。”
他微微垂着眼睑,唇角抖动了一下,半晌,勉强笑着,问: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饿了吧?回去吃些东西?”
我连忙说:
“我确是饿了,不过今天的晚饭我来做,你什么都不要碰。”
他诧异的看着我,问:“为何?”
“因为……因为妻子就应该给丈夫做饭的。”
“可……可我不想你这般辛苦……九儿,这些你也要计较吗?”
“我不辛苦,为你做东西吃,我觉得很开心,真的。”
说完,怕他不信,忙又补充说:
“你也不想让我不开心的,对不对?”
他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好,我都依你……你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觉着心里酸酸的,又想哭了,忙拉着他的手,一边向回走,一边问:
“你还记得在军营时候的那些事吗?那时候,你还为我抓过松鼠……”
“自是记得……和你一起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片段,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心中的酸涩更加泛滥,我忙又转了话题:
“晚上你想吃些什么?”
“都好,只要是你做的,都好。”
“这里也没什么可吃的,不如做个蒸兔肉吧?”
“恩。”
“云儿,明天如果天气好,我们去镇子上看看,好吗?”
“好。”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到时为你买两身吧?”
“都听你的……”
我走着走着,终于实在不知说些什么了,只好沉默了下来。
片刻,他却开口道:
“九儿……。还想骑马么?”
我心中一紧,怕他又将石头当做马儿,忙说:
“不是很想骑,改天吧?”
“那么……可想去放风筝?”
“……也不是很想……”
“九儿,改日为夫陪你去山中打些野味吧?”
我想了想,仍旧担心他出了什么差池,也摇了摇头。
他似是一下子就失落了下来,捏了捏我的手,问:
“这些,你可是和刚刚那两人……都做过了?”
我惊愕的转头去看他,问:“云儿,你在说什么?”
他见我这样子,忙说:
“九儿,我……并无他意,你勿要生气……九儿,都是我不好,你……”
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只好紧紧的拉住了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苦笑着:
“没什么,我们快点回去吧。”
……
第六日的时候,他依旧是这样子。
第七日,第八日,第九日……
每一天醒来,都好像是第一天看到我那般,紧紧的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总是不停的在说都是他的错,低低的在我耳边说:不要离开我……
我止不住的泪流,泪流之后,仍旧泪流。我那样的心疼他,恨不能是自己来代他受这些苦痛。
我将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也依旧不停的继续拿那些泥团做成的“糕点”放到我面前,试图取悦我,让我开心;还有那张牛皮、那块石头,那些熬糊了一遍又一遍的粥……为我斟茶的时候,茶水依旧洒满半张桌子,每次他都十分促狭的用衣袖去擦那些水渍,而后面带羞愧的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语。有时我忙着收拾打扫,偶尔转身的刹那,就会见他默默的跟在离我一两步远的地方,静静的、温柔的望着我,眸子中闪着一丝哀恸,面色沉郁,可仍旧勉强挂着一丝笑。
每每那时,我就犹如喝下了断肠散一般,肝肠寸断、五脏俱焚,竟是那样那样的痛!
云儿,此生此世,我对你太过不好,不仅如此,还将你害成了这个样子。
我……
我无法思量下去了,漆黑的夜里,泪水浸透了枕边。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自身后将我拥住,他低沉的嗓音飘荡在空中,问我:
“九儿,你怎么哭了?……是否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