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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楼算的上清水镇的第一大酒楼了,耸立在岸边码头。清水镇因为是两河交汇,别看只是一个镇,却是比好多县城都繁华。吃水的货船和南来北往的客车络绎不绝,两岸白墙细瓦倒映水中,竹楼高树迎风摇曳。暮色四合,灯火红烛,□船娘笙箫不绝,别有一番滋味。
此刻真是正午吃饭的当口,贩夫走卒在清水楼前匆匆而过,进楼吃饭都是穿绸缎的贵人和有钱的富商。南风和桃妹两个丫头片子提篮挑筐的,小二只他们是来兜售物件,便有些烦厌,挥手让走人。南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话梗着喉间,桃妹更是一副猫见了耗子的样子,缩在后头。
“小二哥,劳烦你去请掌柜的出来,我是掌柜的表妹。”小二每天阅人无数,你是什么人,只消一眼。
只见眼前的姑娘穿着半旧的细棉布衫,头上挽着双丫鬓,无甚钗饰簪了一串粉色细绢花,端的是清丽无双,宛如青杏苞梅,身量未足,气质姣好,想必日后会出落成美人。
远方亲戚打秋风,这种情况他是见的多了,理直气壮还是头一回,或许这会怠慢不得。
小二哥犹豫不决,惹来快步来至门口亲自迎接贵客的掌柜不满。
“你下去吧,这位姑娘是?”掌柜长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很热情。人精掌柜瞧着南风的窘迫,并不点破,拱手收回绕至腰后,这是一种上位的姿态。
南风并不是第一次见掌柜,想着以前跟着唐六少见得最多是掌柜光秃秃的头顶。
“掌柜生意兴隆,这里有桩赚钱的生意,不知掌柜的可有兴趣。”她不卑不亢,话很中听,直接说正题。
掌柜面色无波,瞧不出喜怒,“小二,给姑娘装两屉肉包子。”
这是把她当乞丐打发了,南风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听都不愿意听。桃妹眼底发光,咕噜咕噜吞着口水,她听不懂两人说这什么,有吃的是最好的。
南风的话没说错,错就错在她的身份,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子,有甚赚钱的法子,要谈也是让家中父兄来。若是嫁人的妇人又有不同。
“此法乃偶得秘法,哥哥重病,需要银钱,我不得不把此法说与掌柜,还望掌柜的顾惜。”南风的话半真半假,却能让人信服,兄长重病,所以才不得不小姑子出面。
掌柜的亦有几分动容,叹道:“姑娘高义,令兄必能早日康复。只是小店事多,不知等到下午再谈如何。”
南风握着剥壳皮蛋的手紧了紧,有求于人,便只有等的份。
她扬起小脸,把一篮子皮蛋送至掌柜前面,道:“此乃松花皮蛋,色如琥珀,晶莹剔透,切瓣用酱醋腌制最好,辅以葱花生姜,下酒最妙。据说京城的酒楼都有这道菜。”
掌柜脸上笑意更深,挥手让小二接过皮蛋,心里暗暗称道这姑娘上道,他做酒楼生意多年,深知酒菜是第一位的,饭菜要有招牌,也要有新意,方能留得住客人。不管所谓皮蛋上不上的了台面,几个小钱还是不放在心上的。
南风和桃妹捂着热腾腾的肉包子走在空旷的的街上,一道去往清和堂的路上。桃妹甩着两个空箩筐蹦蹦跳跳走前头,待到无人处,放下箩筐翻了两个跟头。直把南风看的瞪目结舌。
“南风,南风,你真厉害,说两句话就让清水楼的掌柜给咱们送了肉包子。”她口里塞着包子,含糊不清道。“还是羊肉馅的。”
把皮蛋送出去了,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她也很高兴,包子贴在心口暖呼呼的。包子就留给哥哥吃吧,他受了伤了,自己也没好东西补。
清和堂的里头还有几个病人在等着抓药问诊,南风跟三生打了个招呼,带着桃妹去了后堂。牛北风折了胳膊,脚腕关节也肿的老大,当下不便挪动,好在清和堂有几间屋子是留给病人临时休息的,南风想着送他回家也没人照顾,索性和清和堂掌柜商量,待先住几日。
牛北风身旁摆了个粗瓷碗,嘴上泛油光,看样子是吃过了。
“妹妹,你来了,待什么来了,老远就闻到香味了。”牛北风瓮声瓮气问道,大鼻子一耸一耸,很是好笑。
桃妹一脸好奇,却不敢东张西望,紧紧拽着南风衣袖,此刻长大嘴巴瞪着牛北风说不出话来。
“他是你哥哥么,好像大熊啊。”小手捅了捅南风腰上软肉,她弱弱问。一个又黑又粗,一个又白又细,这是野兽和仙女么。
真是一语中的,南风笑喷了,把白白胖胖的包子放在哥哥面前。
拳头大的包子被牛北风一口塞满,抬头看见小黑个眨巴眼睛盯着自己,不自觉昂起胸膛,嚼了两口包子味都没尝到,滚烫的汤汁一路烧到胃。
南风以为饿急了,赶忙在他背上顺了几下,嗔道:“又没人和你抢,慢点吃。”
轻软的声音听在牛北风耳里更觉得丢了老脸,喉咙粗粝发痒,微微咳嗽几声。
好像小白兔哄着大熊啊,桃妹想着。
听得三生的话,肖融安过来看到就是这样一番情景,他肤白如雪,眼底透着一丝倦意,不悦开口道:“羊肉腥燥,吃了药便是白吃了。”吃药向来都有忌口的习惯,南风得了好东西,只想给哥哥,哪里记得这么多。
牛北风鸡鸡缩缩不说话了,心里苦的要命。
南风低头像做错事被抓到孩子,拼命想着怎么逃脱责罚。
“算了,以后不许再吃了。”肖融安不冷不淡道。
南风小鸡啄米一般狂点头,他的气场强大,她本能有些害怕。
“表哥,这是清水楼的包子,谢谢你照顾哥哥,我借花献佛,请你吃。”
只见他眼也不瞅,转身就要离去,道:“我不爱吃,你留着自己吃罢。”
额,被嫌弃了么,南风咬了一口白包子,肉多汁美,真是个没口福的。
直到肖融安蓝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口,牛北风才大大喘了一口气,粗声粗气道:“肖三哥还没吃饭呢。定是这样才不吃包子。清和堂的包子,据说要五百个铜子一屉,真是好东西。”人家有好东西不吃,自己是有好东西不能吃,他赌气般不去看包子。
这就花了一两银子了!桃妹和南风顿时觉得自己吃的不是包子,是金子!
兄妹俩说了会话,南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掏出卖兔子的钱塞在哥哥手里,嘱咐他算是在清和堂吃饭的钱。
清水堂的小二看见他俩热情招呼,道是掌柜的在等。
“呵呵,姑娘的皮蛋让厨房整治了,虽说是个新鲜玩意儿,可惜吃的人不多。”掌柜很是遗憾的表情。
两个小姑娘稳稳当当坐在清水楼的大堂角落里,桌子摆着清茶和各色点心,桃妹伸着小爪子欢快的吃着。
南风微微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掌柜的有话直说。”若真是没人吃,何苦请他们俩进来,商人唯利是图才是。
掌柜心里暗道,本想看着小姑娘不懂事,自己把那方子哄骗过来。没想到对方不急不慢,似吃定了他。他又换上笑,“鄙人的犬子也和两位姑娘年纪相仿,想着你们小小年纪遭此劫难不易,鄙人愿意施以援手。”
“多谢掌柜的美意,父亲从小就教导我,该是自己的不能小气,不是自己的便是一分也不能拿。掌柜的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既然如此,我等多谢款待,就此告辞。”言罢拉着桃妹就要走。
掌柜的话本没说实话,南风给的皮蛋半点也没剩下,他打算推出皮蛋新菜式。拦着两人又说了一堆好话。
“掌柜的贵人事忙,如有需要,只消吩咐一声,我还送皮蛋过来。”不耐烦和他东扯西扯。
最后以二十两银子的价钱买了皮蛋的方子,并许诺不再卖给别的铺子,当然自己做的些来卖也是可以的。
索性皮蛋方子并不是什么绝密,如果掌柜的想知道,废些功夫也能在其他地方找到。南风胜在一个早,做生意赶早才能赚钱。
小二送他们出来的时候,笑言:“姑娘的皮蛋来的正好,唐六少赞不绝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没有榜单 是隔日更 楠竹没定哈 哈哈
☆、远离极品
小二的话犹如雷劈的她焦头烂耳。南风满头大汗冲在前头,桃妹追在后面跑。
唐六少,她怎么会不记得,前世要了自己命的人,噩梦连连都是因为他。算算日子,这是他第一次被唐老太爷打发到乡下庄子来吧。唐家是临江城的大户,据说京城也有人做官,至于如何风光盛大,南风是没见过的,只能从庄子丫鬟仆妇的感叹里得知一二。唐六少是二房庶子,姨娘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算的上有脸面,唐六少生的英俊潇洒,从小锦衣玉食养大,学的和唐二老爷一般德行,只会败家不会养家。唐老太爷对孙辈给予了厚望,最爱会读书上进的,六少从小聪慧,却耐不住性子,每每闹出幺蛾子,便躲在庄子里消停会,待老太爷消气以后再回去。
皮蛋被唐六少看上说是意外之外,实则情理之中,他图个新鲜,买个厨娘,这就算不得什么了。前世南风和柳青做了他的丫鬟,也是明年秋天的事。今生的她一点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唐家就是富贵笼,黄金窝,乡下姑娘进去就是死路一条。凭她的力量,报仇犹如登天,除了佛前祈祷想不出其他法子。
所以只能远离,她不往上凑,想必阅人无数偏爱性格温顺的唐六少看不上,以后路上遇见了也得泼辣一回。慢慢理清了思绪,心湖也平静了,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放慢。
桃妹终于追上南风,抚着肚子喊道:“你别跑那么快啊,我肚子的跑疼了。”
肚子都吃翻过来了,急走不疼才怪。南风怪自己把桃妹忘在一边了,轻轻在她鼓起的胃上摸了摸,说着:“以后吃完饭别跑那么急,小心把肠子都跑出来。”
“恶,别说了,我要吐了。”脑子尽现猪肉铺板上的肥大肠。桃妹眯着眼享受南风的伺候,笑道:“不过今天过的比过年还好啊,居然可以吃到清水楼的包子和点心。都是托你的福。”
南风想着,皮蛋方子卖钱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了,更招致麻烦,银子当即还了肖融安。他眼珠都要掉地上了,怔了半响,道:“表妹还是拿回去吧,姨妈生产在即,就当是表哥的一点心意。”
意思是钱不急着还也没关系,南风是个实心人,私心想着肖融安已经帮了很多忙,却再也不能欠着银钱的。
“哥哥的伤以后还要劳烦表哥,治病救命的银子本就是我们该出的,还请表哥收下,不若以后两家不好走动。”
肖融安从怀里摸出那枚银杏叶簪放在石桌上,落出一个浅笑,“此物也该物归原主了,还望表妹不要推辞。”
他本是个话少表情少的人,平日瞧着也就是俊朗,此刻轻笑低语,如杨柳扶风,白云悠然,一股子恬淡的味道,生生把人看暖了去。这是南风看他的第一个表情罢。
南风推辞了一番,还是接受了,簪柄油光发亮,可见平时也诸多喜爱。
人情债,债好还,情难还,她打算把这份恩情还给月娥。
“南风,南风,你听我说话了吗?”桃妹摇着她的手臂不依道,两人熟悉以后,桃妹那身怯丢落了,疯的跟什么似的。
南风哪里知道她说的什么,胡乱点头。
桃妹噗嗤一笑,把肩上两个箩筐转的团团飞起,“我说你家表哥长的真好看,手指头白净的很。”她每日上水赶鸭做活,被荆棘水草划了许多伤痕,观之可怖。
风大燥寒,身子可不是起了一层白屑粉皮,手骨节略大了些,起着白白的纹路。
姑娘家私下说说哪家男子长的好看,哪家男子瞧着顺眼也是有的,桃妹说的眉飞色舞,却并无羞涩,大抵只当玩笑来讲的。
“他是月娥的表哥,两人已经订了亲,我不过是顺着叫罢了。”
桃妹一脸遗憾,喃喃道:“怎么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她来寻过南风几回,月娥的不欢喜摆在脸上。话冲口而出,才想起眼前的人是月娥的妹妹,当着人家妹妹说姐姐怀话,委实有些过。忙补上,“我不是说月娥是猪,你听岔了。”
南风要笑不笑,想着桃妹的性子有些急,心里想着什么就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