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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一和张仪听完,不禁被赢驷折服。此事牵连甚广,连根拔起看起来简单,但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背后必然是做了更多不为人知的努力,否则岂能仅仅是朝中缺人的局面?这件事情处理的丝毫不拖泥带水,思虑之周全,手段之狠辣,行事之魄力,还有他应对天下责难时的冷静和睿智,无一不让人佩服。
“秦国得此君,何其幸哉!张仪遇秦公,何其幸哉!”张仪由衷叹道。
宋初一面上亦带着愉悦的笑容,张仪的感叹也正是她的心声。策士与普通士人不同,他们一般不会对哪一国尽死忠,可是倘若得遇明主,君臣携手谋天下无疑可事半功倍,这是每一个策士梦寐以求的事。一朝君一朝臣。对于这次事件造成的朝堂空虚,宋初一、张仪、司马错三人内心深处都十分高兴,这意味着。只要他们这次在巴蜀立下大功。回去多半有大官高爵等着。
一时间三人干劲十足,司马错连战甲都不曾卸下,便与张仪、宋初一商议起了下一步对策。
“将军,两位先生,有君令!”帐外传来通报。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司马错出声道,“请君令使者进来。”
片刻,一名着玄色盔甲的使者手持一只竹筒走了进来。三人拱手行礼。
使者本人断然当不起他们行礼,见状便直接打开竹筒。“君上有令,着司马错将军、客卿张仪即刻回咸阳,不得有误。宋怀瑾作为军师,稳住巴蜀局势,原地待命。”
“谨遵君令。”三人躬身施礼。
“司马将军、张子,请尽快返回咸阳,属下先行一步。”使者拱手道。
“且慢。”司马错叫住使者。问道,“君上可有派人来此地协助宋先生?”
“回将军,是夏铨将军和都尉墨。”使者答道。
司马错点头。
送使者出去之后,张仪才道,“不知君上打算何时攻蜀,怀瑾是否能把握时间?”
宋初一苦笑一声,“兄当怀瑾真能玩弄天下于股掌?自打礼物从咸阳运出,便只能引导事情发展的方向,而不能强加控制了。不过预估还有三四个月可以准备。错过这次机会,灭蜀无望。”她拱手朝张仪和司马错道,“望两位回咸阳,将此事转达君上。”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巴、蜀、苴三国也不是能谁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
“怀瑾放心,君上必有明断。”张仪对赢驷十分有信心。
张仪是策士,却也略通兵家,兵贵神速这样浅显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嘴上似是随意一说。其实心里也赞同宋初一的重视。
宋初一撩起袍子,不知是从中衣还是下裳里抽出一卷尚带温热的羊皮卷。“这是我近几个月记录的《蜀国风物》,有两千言,助将士们了解蜀地山林情况,以便早作应对。”
司马错郑重的接过《蜀国风物》,“先生辛苦了。”
张仪笑道,“怀瑾藏的严密啊!”
“过奖,过奖。”宋初一哈哈笑道。
不觉间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宋初一让司马错带走蜀国地图,现在咸阳仔细部署一番。
朝阳之下,宋初一目送他们离开。
她看着张仪带着金戈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她发现,金戈这头狼好像是窝里横,在外都是一副木呆呆的模样,转脸就能把张仪往死里讹。这回金戈受尽白刃的欺负,不得发泄一下?
宋初一正想着,身边忽然窜过一道白影,闪电一般带起地上淡淡的尘土,朝着金戈奔去。
所有人也都发现了它,纷纷停下脚步观看这感人的一幕,心道这两头狼昨天还掐的要死不活,今天分别却难舍难分,如此真挚的情感竟如人一般!
众人想着,只见白刃冲到金戈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爪狠狠朝它脑袋挠了一爪,然后扭头就跑。
太他娘的丢人了!宋初一以袖掩面,果断转身往回走。
白刃屁颠颠的跟了上来,似乎心情很是不错的围着宋初一打转。
后面静默片刻,传来轰然大笑。
宋初一小声斥责它道,“还欢蹦!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众目睽睽之下,行事太小家子气!”
自己养的威猛雪狼居然猫一样的伸爪挠别的狼,纵然挠的比较狠,却也改变不了挠的事实,宋初一越想越丢人,不禁愤愤道,“你至少应该把金戈撞飞啊!罚你五天不准吃肉!”
白刃听不懂,依然欢脱如故,直到最期盼的午饭时间到来,面前端上一盆菜糠时,它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更恐怖的是,接下来连着四天真的只有菜糠!
白刃万般委屈的趴在榻上看着酒足饭饱的宋初一,一颗破碎的狼心狠狠的思念赵倚楼了。
“先生,都尉求见。”帐外有人禀报。
“请他进来。”宋初一放下竹简,起身相迎。
都尉的官职仅次于将军,夏铨为主将,都尉副之,虽则赢驷君令的意思是以她这个军师为主,但宋初一也不能摆谱。
幕府帐子撩开,宋初一眯着眼,看见明晃晃的光线中走进来一名身着玄色盔甲的男人,沉重的盔甲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累赘,反将宽肩窄腰勾勒的线条清晰,腰间玄一把巨剑,英武非常。
那人还未站定,白刃蹭的从榻上窜了下来,见了亲爹一般的扑到男子腿边,发出小声的呜呜。
男子抬手揉了揉白刃的脑袋,它立刻谄媚的摇尾巴,由威猛的狼活脱脱的变成了一只狗。
宋初一此时没有兴致训斥它,只是盯着面前这个英气逼人的男子打量。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已然棱角分明,双眉凌厉斜入鬓,一双深邃的眼眸越发夺目。
“都尉墨,见过宋先生!”男子抱拳,醇厚而华丽的声线似乎能轻易拨动人心弦。
“赵小虫何时变成了秦都尉?”宋初一乍然一笑。
赵倚楼严肃的面容也染上一抹笑意,“怀瑾。”
“君上倒是真敢用人。”宋初一咂嘴,将赵倚楼前前后后都仔细打量一遍,“英武!”
赵倚楼是赵国公子,这点倒是没什么关碍,可他当初几乎已经成了赵国君主,未免不必要的麻烦,便改了名。因他师门是墨家,所以便单名墨字。宋初一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看着赵倚楼,心里也不由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不知不觉已近两年,从前赵倚楼漂泊山野与兽争食,身体瘦弱,距今不过两年,却俨然要长成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
“你不是在墨家大剑师那里学剑?为何这么快便投身秦国了?”宋初一疑惑道。
“师父说,我剑法已有小成,出来历练也是好的。”赵倚楼轻描淡写。
他师父是这么说的没错,却是无奈之下才说了这句话。
第195章 给我看一眼
墨家大剑师十分看好赵倚楼的资质,一心栽培,觉得假以时日他必定能成为无双剑士,赵倚楼也很刻苦,可是在一年之后他竟然执意要到秦国从军。
赵倚楼这个拗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一百头牛都拉不住。他师父也是拗不过他,只得叹一句:出去历练也好,好自为之吧。
对于一名剑师来说,心的修炼很重要,否则武功再好也只是个武夫而已。赵倚楼此时要投身战场,几乎是放弃成为大剑师。
宋初一皱眉,“战场厮杀,你若不能守心,日后恐怕在心境上难以达到大剑师的境界。”
宋初一用剑不怎么样,可是不代表不懂。这世界上有多少见识战场之后还能保持心中清明的人?
“武力可以自保便好,何必一定要做大剑师?”赵倚楼道。
宋初一听见他这样的回答,微微怔了一下,旋即道,“善。”
大部分士人都有很强的功利心,宋初一自幼接触道家,功力心稍淡一些,却也并非没有,而像赵倚楼这样对名利没有欲望的人倒真少见。
宋初一给他倒了杯水,“你先休息一下,我这里还有些事情。”
近段时间正是巴蜀关系紧张的时候,各方消息汇集而来,宋初一要全面掌握局势,将三国纷争挑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知易行难,道理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可世间精明的人多不胜数,宋初一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她急着去看竹简,并未注意到赵倚楼眼中的黯淡。
手中的热气透过粗糙的陶传到手心,赵倚楼没有喝,将杯子轻轻放在几上,带着白刃出了帐。
很久不见,宋初一的模样成熟了许多,举手投足间的从容自信,端的是一个士人模样。可宋初一的冷淡,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在这世上漂泊无依。她与他相依为命,同住过一个草窝,同食一盆粥,明明是那么狡猾的人,他却不知为何交付了全部的信任。与外人相处的时候,他会紧张。觉得所有人都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但只要有宋初一在的地方,他就会无端的有勇气面对。
然而,就算随波逐流如他,也有想执着的事情啊!
宋初一在看完大部分竹简,外面天色已经黑透。牛油灯昏黄,她用铜丝拨了拨,光线陡然明亮起来。
“来人。”宋初一道。
一名甲士撩开门帘,大步走进来,抱拳道,“先生。”
“什么时辰了?”宋初一说着,摊开最后几份竹简。
“回禀先生,已经快子时了。”甲士道。
宋初一嗯了一声,垂眸正看见赵倚楼的调任书,“下去吧。”
赵倚楼是两个月前才任都尉之职,没有任何功绩,也没有任何才名,唯一的有用的背景便是墨家弟子的身份。调任书上对他的评价只简单的写了“颇具将才”四个字。
宋初一沉吟。赢驷这是什么意思?驻守在这边的主将是夏铨,原来的都尉是司马错的副将,随着他回了咸阳。也就是说,赵倚楼是除了夏铨和她之外最高的官职了。按道理来说,赢驷不该派一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人来这里,倘若想历练他,战场多的是。
静坐了一会,宋初一将竹简卷了起来,出帐问了赵倚楼的营帐在何处,便过去了。
到了帐前,宋初一看了两名守门兵卒一眼,径自走了进去。门口两名兵卒对看望一下,便默契的没有任何动作。
宋初一忽又撩了帐子出来,冷然道。“你们为何不拦我!”
虽然赢驷的君令中隐约有以宋初一意见为主的意思,但也没有明确的说法,所以这件事情并未公开。在外人眼里,她仅仅是个士人身份,而赵倚楼是有官职有爵位的,守门的士兵至少应该问一句,通报赵倚楼一声。
“先生是军师……”一名兵卒试着解释。
宋初一打断他,低斥道,“少他娘的说操蛋话,自觉去领十军棍!”
两人愣了一下,是没想到宋初一这么个文人言语竟然如此粗暴。
“还不快去,否则我敢担保,捅到夏将军那里可就不止这几棍了!”宋初一说罢,也不理他们,撂下帘便进帐了。
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齐声应道,“嗨!”
帐内还留着一盏油灯,棋桌上满满的一盘棋子,显然是赵倚楼自弈了好一会儿。宋初一略略看了一眼,发现他的棋路比从前更加沉稳,布局思虑也更缜密了。
走进内室,趴在榻旁的白刃抖了抖耳朵,装作没看见这个天天喂它吃菜糠的人。
赵倚楼睡觉很安静,平躺在榻上,双手露在被子外面,放在身体两侧,光线微弱,将那容颜的轮廓映的更加深邃硬朗。
宋初一在榻沿坐下,这么静静看了他许久。
“看够了没有?”赵倚楼未曾睁眼便知道她在做什么。
宋初一嘿嘿笑了一声,“如此美人,怎么能看够?”
由于从前经常露宿荒郊,需要随时防备野兽出没,赵倚楼的睡眠一向很浅,宋初一方才在帐外说话,他不可能没有听见。
赵倚楼睁开眼睛看宋初一,她还如以前那样调戏他,尽管并不是很喜欢,心中却安定不少。
宋初一麻利的脱了衣服,钻进赵倚楼的被筒里,嘶声道,“真冷。”
“不许往我身上贴!”赵倚楼嫌弃的揪开她。
“有句话叫天妒红颜,生的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