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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倚楼蹙眉,转移话题,“等和大军会和之后,我立刻护送你回咸阳寻医。”
宋初一沉吟片刻,伸手揽住他的肩,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就依某家小心肝的意思。”
赵倚楼脸色涨红,低声怒道,“总是这般不正经,以后不许说这三个字!”
宋初一揉了揉他的脸,懒洋洋的道,“唔,小虫长成大虫了,脾气也见长,不过还是这么招人喜欢。”
赵倚楼气结,闷着头盯着巨苍锋利的剑刃,不见到宋初一的时候,总想着能翻身主动一回,不管是主动调戏,还是气势上处于上风,可是一见面又到了这个地步。
他总是跟着她的步调走。
赵倚楼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话题,“说好的。过两天就走。”
宋初一终于也收起了戏谑的心思,严肃道,“将在外,岂能擅离职守!你直受君命到巴蜀参战。说回就回?”
“我才不管什么君命!”赵倚楼蹭的跳了起来,直直盯着她,张着嘴却是没能把下半句说出口。
我不管什么君命,只要你好好的。
“不管就不管,你吼什么呀……”宋初一揉了揉耳朵,拍拍身旁的草地,“坐着。”
赵倚楼紧紧抿着嘴坐了过去。他怨自己这么没用,居然胆怯了。他想不明白,在面对千军万马,挥剑杀人的时候,他不仅未曾害怕反而觉得兴奋,怎么到了宋初一这儿就变成一副兔子胆?
“倚楼啊。”宋初一摸到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改改你这牛脾气。心平气和方能长寿久安。”
宋初一蒙着眼睛的黑布和每一个摸索的动作,都如针扎在赵倚楼眼睛里,一点点的疼蔓延到心里就变得难以承受。他深吸了一口气,负气一般的道,“你若是长寿,我就能久安,不需要心平气和!”
风轻轻拂过,弯了宋初一的嘴角,红了赵倚楼的脸。
静默半晌,赵倚楼挪动一下脚步,急匆匆的道,“我,我去看看斥候来了没有。”
赵倚楼是这里的最高将领。斥候来了消息自然是第一个报给他,这么急急逃离不过是因为羞涩。
这事儿若是给旁人,恐怕不会那么煞风景的拆穿他,但宋初一从来都不是寻常人,“嘿嘿,脸皮比女娃子还薄。嫩的能掐出水儿来。”
一旁躺着的秦军若不累的连声音都发不出,肯定忍不住哄堂大笑。不过赵倚楼在战场上的凶狠生猛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自不会觉得他像女娃子。
也有人悄声道,“诶,你说都尉和军师什么关系啊?”
“咱们都尉姓氏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不是宋。”
“大约是刎颈之交吧,都尉不是说了么,若是军师活着他才能好好活着。”
“真是兄弟情深啊!”
……
赵倚楼在两丈之外猛的停住脚步,回身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两人被瞪的寒毛直竖,心道,这耳朵可真赶得上白刃了!
“都尉。”大多数人都是躺着,急急赶来的斥候一眼便看见了赵倚楼。
“跟我来。”赵倚楼往远处河边走去。
斥候立刻跟了上去。
“说。”赵倚楼道。
“嗨!”斥候拱手,“禀都尉,前方我军大败蜀军,但屠杌利正带残兵往这边逃,人数大约在两千左右,距离此处还有十三里路。”
“屠、杌、利!”赵倚楼盯着斥候,咬牙问道。
突然迸发的煞气,把斥候吓了一跳,“是。”
“善!”赵倚楼紧紧握着巨苍,“继续关注屠杌利动向,随时来报。”
“嗨!”斥候领命,转身拔腿就跑。
赵倚楼看了远处一人一狼一眼,“来人!”
“属下在!”最近的两名千夫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走到赵倚楼面前。
“点兵准备伏击蜀军残兵!”赵倚楼道。
“嗨!”
赵倚楼吩咐完便走向宋初一。
“何事?”宋初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开口问道。
“蜀军残兵逃往这边,正准备引兵收尾。”赵倚楼尽可能放轻松语气。
“呵。”宋初一轻轻一笑,“是屠杌利带兵吧?”
“……”回答她的是沉默。
“我说过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一清二楚。不要意气用事,倚楼。”宋初一说的认真。
赵倚楼抿唇不语,他对那屠杌利恨之入骨,不亲手杀了他不能解恨。他这样恨,不仅仅因为在乎宋初一,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无论还是意气风发时抑或懒散无赖,都那样令他安心。
犹记得,初遇宋初一那段时间,她将一个果子递还给他,笑容温和,目光淡淡。
她说: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赵倚楼。
不会有人明白他对那一刻多么眷恋,可是眼下那个无赖般的女子眼覆黑布,整整遮了半张脸,再也不能那样望着她,调笑时也少了往日的灵动。
他岂能善罢甘休?
赵倚楼经历过无数苦难,多次命悬一线,然而迄今为止最恨的却是赵国和屠杌利。
“我答应你不会意气用事。”赵倚楼缓缓道。
不会意气用事,却未说放弃报复。宋初一听出这话里的意思,她并未揭穿,只要这样就够了。
第220章 将军百战死
赵倚楼看了半晌地图,发现想在屠杌利的必经之路堵住他,就难以寻到合适埋伏的地形。倒是有个水草茂盛的河谷地带,但是以赵倚楼长久的山野生活经验,那里是蛇类最喜的环境之一。
越是湿热的地方,生长的蛇类便越毒。秦军虽然有备而来,每个人都随身携带雄黄药包,但入蜀的这段时间以来,还是有不少人被毒蛇咬死。被某些毒蛇咬到,小半盏茶就能毙命,根本来不及施救。
即便找不到更好的地势,赵倚楼觉得也不能往蛇窝里蹲,所以在与宋初一商议之后,择了一个小丘处伏兵。
那个小丘十分低矮,仅仅是平原上的一个略有起伏的缓坡。
众人把雄黄药包绑在小腿处,一路急行,赶到那处之后,立刻开始挖战壕。
刚刚挖出能容下五百余人的战壕,便有斥候来报,蜀军还有六七里便至。
赵倚楼下令立刻隐蔽。
所有秦军都学着他从坡后扯了藤蔓裹在身上,将自己和草地融为一体。虽然近看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与周围的草木不同,但能够骗蜀军没有戒备的进入一里之内就已经算成功了,况且蜀军溃逃,未必能有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宋初一和白刃在山坡后面,身上也堆了藤蔓,白刃被堆的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无辜的黑豆子眼和两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作为一头本应该幸福奔跑在雪原上的高贵雪狼,它真的感到很委屈。
“不许动。”宋初一低声道。
白刃像是听懂了,乖乖停止扭动的身体。恹恹的趴在草丛里,耷拉着眼皮,微微抽动鼻子,用爪子悄悄搓死地上的昆虫。
这种轻微的声音在草丛里并不显得突兀。所以宋初一也就没有再斥责它。毕竟作为一头野兽,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极为聪敏了。
秦军耐心的在湿热的草丛里隐蔽,约莫等了一刻余。耳畔终于传来急促凌乱的马蹄声。
时间仓促,在草丛里做出战壕能有一定的隐蔽效果,但想在路中央做出不易被人察觉的陷阱,却最好要提前两天以上,仔细掩饰之后,经过自然变化才能让翻新的土壤和周围土壤的颜色接近。
所以未免打草惊蛇,就没有挖陷阱。
赵倚楼采纳了宋初一的建议。将蜀太子的头颅放在路中央。
那头颅经过特殊保存,并没有变质的特别严重,至少能够一眼分辨相貌,而且蜀国太子眉眼极为肖父,还是个胖子,很好辨认。
马蹄声飞快靠近。
赵倚楼伏在坡上,已经能够清楚的看见蜀军越来越近,行在最前面的是蜀军步卒,从那沉重的步伐来看,连日征战奔逃已经让他们十分疲惫了。
近段时间,秦军一直致力于狙杀蜀国斥候,颇具成效,即使没有杀净,但大大阻碍了蜀军消息的传播速度。所以屠杌利只得到了秦蜀在峡谷僵持的消息,并不知道那一万人马已经全军覆没。
他不会想到,自己派出的人马比秦军多出一倍,并且已然算计好让蜀军把赵倚楼领的五千骑兵引入峡谷击杀,如此完整可行的计划,还是一败涂地。
“将军。前面路上有异物。”前面的步卒远远发现孤零零搁在路中央的头颅,立刻回禀了屠杌利。
“去一人先行探查。”屠杌利说完,又吩咐放慢速度。
连续几个月的作战,已经让年纪轻轻的他显出不符年龄的沧桑,下颚的胡须也如杂草一般胡乱生长。
这段时间,他行军作战越来越娴熟自如,然而面对秦军强兵,他纵是天赋异禀的神将也莫能抵抗,所以他在葭萌关失利之后,心中就已然明白,蜀国要亡了。面对这种劣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计护住蜀国血脉,然后隐于山林,以后再伺机反扑。
至于这些兵,他只能尽力,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前去查探的步卒发现是一个人头,那头上还保留的发型一看就是蜀人。
步卒看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瞎眼征战连连,有野兽从战场上拖出尸体啃食并不奇怪,但第二眼他便发觉,那人头脖颈部分切口比较整齐,明显是被刀剑砍下来的,而且……面容有些熟悉。
想着,步卒上前将人头拎了起来,返回呈到了屠杌利面前,“将军,是一颗人头,属下见有些眼熟,便取了来。”
屠杌利顿了一下,道,“我瞧瞧。”
步卒将手里散发腐臭气息的头颅高高举起,脸部正对着屠杌利。
屠杌利在看见那头颅时,脸色倏然一僵,再没能移开眼。
坡上,赵倚楼隐隐看见那步卒取了头颅,拿给一个将军看了,知道事不宜迟,猛然暴吼一声,“杀!”
埋伏两边的秦军听见主将喊杀信号,全部立刻跃起,从坡上俯冲下去,隐在坡后远处林子里的骑兵看见山坡有异动,立刻挥鞭赶来。
蜀兵已经与司马错所领的秦军连续厮杀一宿,又日夜急速行军,早已疲惫不堪,此事被秦军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措手不及,片刻便躺倒一大片。
屠杌利强收回心神,嘶吼一声,“杀!”迅速加入战局。
他刚刚斩杀四五名秦军,耳边忽然捕捉到虎啸般的风声,根据经验,他知道那是重兵器挥来的声音,迅速扬剑一挡。
砰!一声巨响,兵刃相交之处擦出几点火星,他连人带马竟是被迫的退后几步,险些栽到马下!
屠杌利惊诧的看着来人,半丈之外,一个身着玄色铠甲约莫二十岁上下的俊美年轻人,体型与他相仿,无论是包裹在战甲下的身躯还是面部。都是刀刻一般利落的线条,厚薄适中的唇,英挺的鼻子,凌厉如剑锋斜插入鬓的修长眉毛。还有那双深邃如夜空苍茫的眼眸,竟是处处都好看!如此少见的容貌只让屠杌利怔了一瞬。让他更加在意的是,这青年将领浑身散发出的那种狠戾杀气。第一次让他感受到类似传说中上古猛兽的气息。
两人互相打量也不过是在瞬息之间,双方手中兵刃便斩破长空,呼啸着向对方袭去。
连个来回的硬碰,还没有丝毫分晓,却把周围正在厮杀的兵卒清出一丈远。
停顿一息,双方驱马再次交手。
屠杌利手中的长剑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血光,迎着阳光一闪。赵倚楼只觉得眼前一花,屠杌利的剑刃已经指向自己的面门,他猛的一侧身,双腿紧蹬马镫,吊在了朝向屠杌利的马侧。手中巨苍寒光一闪,已经挥至屠杌利胯下那匹枣红色的战马。
血芒剑势头猛的一转,借巧力猛然拨开赵倚楼的袭击。
两人都不是只会硬打之辈。
赵倚楼一刚一直身坐回马背,屠杌利剑锋袭来,剑刃相击,声如金石,赵倚楼只觉得虎口一麻,巨苍几乎脱手。两柄罕见的利刃上竟是都留下了浅浅的口子。
赵倚楼深吸一口气,已是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