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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要说整个芜香院被她治得滴水不漏,上下都一条心了……她说自己出不了芜香院的大门,那自己就一定出不了!
想通了这一节,初华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起来,这才意识到孔琉玥方才那番话,真有可能不是在吓自己,而是她这个做得到,只要她愿意!
她就欢欢低下了头去,双肩也慢慢地耷拉了下去,一副沮丧得不能再沮丧的样子。
见初华明显一脸的呆滞,似是被自己的话吓住了一般,孔琉玥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终究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经不住吓,就这样便被自己轻易吓住了。叹息之余,又有几分庆幸,也幸好初华经不住吓,没有真跑出去,不然她还真能让人拦住她,不让她出芜香院,去乐安居不成?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孔琉玥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冷冷的又追问了一遍:“现在,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初华不敢再犟嘴了,却也固执的不肯回答她的话,因只是继续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孔琉玥见状,放缓了语气:“我方才说的这番话,绝对不是在吓唬你。但你扪心自问,我几时曾薄待过你们姐弟?就说过去这一个月,你爹爹不在家,我有的是手段可以养废了你们姐弟尤其是镕哥儿,再不济了,我大可对你们不闻不问,要知道小孩子还没长定性,又大多贪玩,只要没有大人的约束,镕哥儿会变成什么样,你自己都想象得到。可我有吗?我有这样做吗?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这个做继母的,自问在对待你们姐弟三人上,是绝对当得起‘问心无愧’四个字的!”
是啊,继母在过去这一个多月里,待自己姐弟三人的确称得上可圈可点,尤其是在对待镕哥儿上,更是让人挑不出一个“不”字儿来,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她没人格才变得自信,变得有了他这个年纪少年人应有朝气的……可是,也正是因为她,父亲才会连娘亲忌日都忘记的,她并不奢望父亲能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时刻都记得娘亲,可也不能连娘亲一年仅只一次的忌日都忘记啊!
忘记了也就罢了,偏还要口口声声说他此番回来是因为有一件‘极重要’之事待办,害她误以为那件‘极重要之事’就是娘亲的忌日,还暗自欢喜了两日,却没想到,他们想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
若非她今晚上将事情闹开了,爹爹是不是压根儿就忘记还有这件事了?不对,他的的确确已经忘记了,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般一想,初华脸上的动容一下子又隐去不见了,依然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孔琉玥并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动容,知道她已经被自己说得有所松动,暗自松了一口气,幸好初华虽然偶尔会犯冲动,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讲道理的。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娓娓说道:“你九岁了,已经算得上是大姑娘了,有些话我觉得也可以跟你说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外四路的女人’,说永远不会拿我当母亲,那你可曾想过我是不是又愿意当你的母亲?我还不到十九岁,却已经有一个九岁的女儿,一个七岁的儿子并一个五岁的女儿,你可曾想过我是否愿意!你不愿意我做你母亲,所以排斥我,一旦你爹爹有个什么变化,你就立刻把这变化归因到我头上;那我也不愿意你做我女儿,可我有排斥过你吗?有迁怒过你吗?”
初华被问得一阵沉默,要说排斥和迁怒自己甚至他们姐弟,貌似继母还真从没做过,哪怕是在当初她跟爹爹明显闹了矛盾的那段时间里,她都不能迁怒过他们姐弟……可再怎么说,父亲忘记了娘亲的忌日是事实,而这样的事,在继母进门之前,可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
孔琉玥顾不得去管初华是什么表情了,她忽然间很想倾诉,哪怕她知道眼前的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压根儿就不该对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倾吐自己的心声和委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十八岁以前,我一直寄人篱下,过着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日子,那时候我就经常想,等将来嫁了人,我是不是就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我不求锦衣玉食,不求金银奴婢,我希望能过一种简简单单的生活……可我却被外家许给你爹爹!那时候你爹爹是什么名声?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我虽然从没惧怕过这一点,可侯府的生活无疑与我想要的相去甚远,两层婆婆、妯娌、 ⒆印⒁棠铩⒏鞑阆氯恕仙舷孪挛叶急匦胗Ω叮挂淌苣愕畛醯奶岱篮筒录桑庋纳睿艺媸且磺Ц鲆煌蚋霾幌胍
“呵……”孔琉玥说着,苦笑了一下,“可生活又岂会因我的意愿而改变?我除了去接受,除了去适应,还能怎么样?由来都只有人去适应环境,断没有环境反过来去适应人的道理!可很多时候,我还是会觉得为难和委屈,譬如今日,你扪心自问,我有什么错?是我让你爹爹忘记你娘亲忌日的,还是我阻拦的他不让他去祭奠你娘亲?就算他是因为我才改变的,那我又有什么错?我还没本事大到能随意左右人思想的地步,我只是客观原因,你爹爹自己才是主观原因!更何况,你爹爹并没有因为我而改变,他还是时刻将你们姐弟放在心中第一位,做任何事最先考虑的也都是 忝堑陌参亢臀蠢矗淮印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那件事说与初华知道,也省得以后在发生类似的情况:“只从当初你爹爹为了能保障镕哥儿的安危和未来,自我一进门之初,就给我下了药,让我至少在镕哥儿被封为世子之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之事就可以看出,他时刻都是将你们姐弟放在第一位的。我出声低,没有自己正经的娘家,嫁妆也不算丰厚,若是没有孩子傍身,到老来会是什么处境,你能想象得到吗?依照常理,依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应该恨你们姐弟入骨?可我有迁怒有报复过你们姐弟吗?没有!”
在过了这么些日子后再重提此事,孔琉玥的心境已经能做到很平静,只是她的拳头依然不自觉的握紧了,“你只是因为你爹爹忘记了你娘亲的忌日,就要迁怒于我,那我受了那样大的伤害,岂非更要迁怒于你们姐弟了?更何况,你爹爹从未忘记过你娘亲的忌日,事实上,你昨晚上就去祠堂祭奠过你娘亲了,你若不信,大可亲去祠堂瞧瞧可有祭奠过的痕迹!”
彼时初华正处在极大的震撼中。
她的确从未想过孔琉玥是否就愿意做永定侯夫人,做他们姐弟的母亲,她更没有想过她心里原来也有这么多的为难和委屈!
而这还不是最让她意外的,最让她意外的,还是孔琉玥那句‘当初你爹爹为了能保障镕哥儿的安危和未来,自我一进门之初,就给我下了药,让我至少在镕哥儿被封为世子之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她没有想到当初父亲口中那件‘无法挽回的错事’,竟会是这样的残酷,她已经不是意外,而是震惊了!
初华震正惊得无以复加,冷不防又听得孔琉玥说傅城恒并不曾忘记过她娘亲的忌日,早在昨儿个夜里就已去过祠堂祭奠,也就是说,她今日这一番闹腾,实实是无理取闹?
念头闪过,她听见自己结结巴巴的声音:“爹爹他、他真的从未忘、忘记过我娘亲的忌日?”虽是用的问句,心里却已清楚分明的指导答案定是肯定的了。
果然就听得孔琉玥反问:“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初华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因后悔而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好半晌方红着眼圈近乎梦呓的说道:“那爹爹怎么不告诉我呢?他怎么不叫了我一块儿去祭奠娘呢?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娘,我也想娘,我也想啊……我还以为他眼根儿就忘记了,我……”说着,已是哽咽得说不下去。
孔琉玥见她已是泪流满面,衬着犹自高高肿着的左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不忍心,因起身走到她面前,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她,方才又越发放缓了语气说道:“你怀念记挂你娘,想让大家都跟你一样永远记得她,是人之常情,可你有没有想过镕哥儿的感受?自己的生辰,便是母亲的忌日,母亲是因为自己才丢了性命的,你让镕哥儿情何以堪?你难道忘记了去年他还因此大病了一场之事吗?死者虽为大,生者却更重要,你难道想让镕哥儿再病一场?还是想让他背负这个巨大的心理包袱过一辈子?你爹爹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会独自去祭奠你娘的。真正怀念一 鋈耍静恍枰以谧焐希灰窃谛睦锛纯桑嘈拍隳镌谔熘椋膊换峁帜愕换峁帜忝墙愕艿模忝靼茁穑俊
对弟弟的生辰,初华向来都比对自己的生辰更要伤心一百倍,每年傅镕的生辰,她都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他,就是为了能让他开心,却从没想过,弟弟在生辰那天,其实从来都是不开心的!
她的思绪渐渐变得凌乱起来,父亲的生气、继母的委屈、弟弟的不开心、还有娘亲已经模糊了的容颜……重重画面交替在她眼前晃过,让她只觉头疼欲裂,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孔琉玥将她怔怔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她一时半会儿间消化不了这么多事,毕竟才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让她一夕间便要学会像大人那般去想事情,的确是太为难她了。
因放柔了声音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想必你也累了,让丫鬟们服侍她梳洗了,就早些歇着吧。至于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不妨待躺到床上去后,回过头再好生想想,看我说的可有道理。才我来之前,你爹爹本来是打算等我回去后,也过来瞧瞧的,现在看来,还是别让他再过来打扰你的好。你也知道你爹爹明儿一早便又要去西山别宫,你如果想通了,明儿一早就过去正房给他送行,好吗?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回去了!”说完不待她有所反应,已不疾不徐的走了出去。
孔琉玥走出初华的房间,才发现卢嬷嬷不知何时已过来了,正与璎珞并初华的奶娘等人一道,面色凝重的侯在台几之下。
瞧得孔琉玥出来,卢嬷嬷忙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见过大夫人!”
孔琉玥忙虚扶了她一把,笑道:“都这么晚了,嬷嬷怎么还没歇下?”心里却已明了了卢嬷嬷的来意。
卢嬷嬷笑了笑,倒也直言不讳:“老奴原本正要歇下,恍惚闻得人说大姑娘惹侯爷生气了,因此才过来瞧一瞧的。”
说着皱起了眉头,“老奴才闻得大姑娘的奶娘说,侯爷大了大姑娘,敢问大夫人,是否真有此事?咱们这样人家,别说主子姑娘们历来娇养,就连丫头们也是轻易不弹一指甲的,大夫人也该劝着些侯爷才是!”
虽说自己如今已是“总经理”了,但“董事长特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孔琉玥笑容不变,“嬷嬷可能有所误会,不过这里并非说话之地,不如我们去到前面的笑话听,一边吃茶,一边容我与嬷嬷细细道来?”
说完不待卢嬷嬷有所反应,已经自转头吩咐起初华的奶娘来:“着人打了热水,伺候大姑娘洗漱去。另外,去取一些冰块儿来,待会儿隔了丝帕与大姑娘冷敷!”
那奶娘虽自持是奶姑娘的,与旁人不一样,却也并非不识时务之辈,闻得孔琉玥吩咐,忙屈膝应了:“请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领着初华屋里的丫鬟们分头忙活儿去了。
这里孔琉玥与卢嬷嬷一道,回了正房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惊扰了嬷嬷休息,都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给嬷嬷赔不是了!”孔琉玥将事情的经过大略与卢嬷嬷说了一遍,末了起身盈盈便要拜下去。
卢嬷嬷如何敢受她的礼?忙起身接住,又将人送回榻上坐了,方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是我想岔了……说来牙齿与嘴唇再要好,还有咬到的时候呢,大姑娘一时不察,误会了侯爷也不是什么大事,父女之间又哪来的隔夜仇?把话说开了,自然也就好了,只是辛苦大夫人您了。您也别放在心上,如今大姑娘还小呢,再过上几年,她自然明白您的好!”
孔琉玥无奈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我也不奢望大姑娘,乃至三少爷四姑娘日后能记得我的好,我只求所作所为,无愧于心即可。”
卢嬷嬷笑道:“大夫人这些日子以来待三位小主子的好,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相信假以时日,三位小主子也都能完完全全感受到的,大夫人还请放宽心!”
“如此就承嬷嬷吉言了。”孔琉玥笑回,心里却不敢那么乐观。
老少主仆二人又闲话了一回,卢嬷嬷起身告辞,“……时辰已不早了,就不打扰大夫人歇息了。”
孔琉玥忙命珊瑚送了出去,随即又使了璎珞去东厢房,瞧初华这会子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