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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琉玥见状,方反应过来,那件事情对于蓝琴来讲,定是终生的伤痛和耻辱,又怎会轻易说与人尤其还是说与自己的心上人知道?一时间不由有些踌躇起来,她再是蓝琴的主子,这样私密事,也不该由她一个局外人来说与萧铁生知道,万一到时候蓝琴恨上她了怎么办?
可一想到这个时代男人对女人贞洁的看重,一想到当初蓝琴痛不欲生的样子,孔琉玥又觉得她非做这个恶人不可。与其让萧铁生在成亲之后再知道此事,因此而看轻薄待蓝琴,再往她的伤口撒盐,让她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倒不如在成亲之前就把事情直接挑明了,看萧铁生是个什么反应的好。
若萧铁生不介意此事,能做到彻底的包容蓝琴,不因此而看轻她,一直对她好,孔琉玥丝毫不介意让他们即刻成亲;反之,若萧铁生因此而看轻蓝琴,不愿意再娶她,或是有所勉强,那她宁愿养着蓝琴一辈子!
当下计议已定,孔琉玥招手叫了谢嬷嬷上前,附耳小声说道:“嬷嬷,你把那件事情悄悄与萧先生说道一遍罢。”
谢嬷嬷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也小声说道:“夫人,要我说,还是不要说了罢?你果真为了蓝琴好,不台抬举抬举这萧铁生,让他做个管事之类的,到时候他在夫人手下讨生活,再凭蓝琴在您面前的体面,谅他也不敢对蓝琴不好!”
她要的是萧铁生迫于形势不得不对蓝琴好?她要的是他真心诚意,毫无芥蒂的对蓝琴好!
孔琉玥摇摇头,小声道:“我自有主张,嬷嬷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谢嬷嬷见孔琉玥坚持,只得上前叫了萧铁生至旁边的角落,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与他说了一通,然后退回了孔琉玥身后侍立。
孔琉玥方看向被谢嬷嬷一席话说得白了脸,仍处于震惊状态回不过神来的萧铁生,正色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道:“现在,萧先生还愿意迎娶蓝琴,愿意为她打拼,让她过上好日子吗?”
“我……”萧铁生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没有其他的话了,只是仍白着脸,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孔琉玥就冷笑起来,哼,男人,果然是虚伪至极,只会嘴上说得好听,自私自利的东西!她还没嫌他萧铁生一穷二白,没嫌他身无一技之长,连自己都养不活,远远配不上蓝琴呢,他倒先嫌起蓝琴来。也不想想,当初的事情蓝琴明明就是受害者,蓝琴明明就是无辜的!
“萧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念头闪过,孔琉玥已听见自己冷冷说道:“吴妈妈,送客!”她就不相信她就真不能为蓝琴找一个全心全意包容她,无条件对她好的男人了,天下这么大,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珊瑚娘见孔琉玥动了气,不敢怠慢,忙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夫人。”几步上前对萧铁生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先生,请罢!”
心里却在暗忖,这萧铁生莫不是脑子被门压了,这样天大的好事送到门边了,不牢牢抓住不说,竟还嫌弃起蓝琴姑娘来。且不说蓝琴姑娘那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的品貌才情,只凭她在夫人面前的体面,他也该牢牢抓住这大好机会的,夫人又向来护短,对白书蓝琴两位打小儿跟着的姑娘看得极重,一旦娶了蓝琴姑娘,还怕这辈子不能吃香喝辣,富贵荣华?相较之下,那点瑕疵又算得了什么,横竖又不是蓝琴姑娘自己愿意的,只可惜她没有儿子了,不然轮得到他一穷二白、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萧铁生得这个巧宗儿?
珊瑚娘思量了一回,见萧铁生动也不动,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萧先生,请罢!”
没想到萧铁生却忽然开了口,“夫人,我愿意娶蓝琴姑娘,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夫人若是不信,只管看着,若是哪日我对蓝琴姑娘不好了,夫人只管替蓝琴姑娘出气。夫人若是不屑惩罚我为蓝琴姑娘出气,那我今日便立下重誓,若他日我对蓝琴姑娘有一点不好,就让老天惩罚我,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恳请夫人成全!”说完再次单膝跪到了地上。
古人都是极信鬼神之说的,萧铁生胆敢发下如此重誓,应当是不介意那件事的罢?可焉知他是不是看的她待蓝琴不一样,想通过蓝琴为己牟利呢?
孔琉玥神色未变,仍然冷冷说道:“我告诉你,就凭你刚才那一刹那的犹豫,我便不可能再将蓝琴许配于你!谁知道你看重的是不是蓝琴在我面前的体面,还有通过她能为你带来多少利益?她是打小儿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我待她的情分自然非旁人可比,是绝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过苦日子的,到时候势必要抬举贴补她,你若是打的这个主意,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是不会将她许配给你的!吴妈妈,还愣着做什么,送客!”
萧铁生却没有被孔琉玥的冷言冷语所击退,仍是巍然不动的跪着,说道:“实不相瞒夫人,萧某方才的确是犹豫了,但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且也是出于本能,换作任何人乍然听到这样的事情,也会震惊以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罢?但萧某更多的却是……”
顿了一下,微微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有没有红脸,因脸色黝黑,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萧某更多的……是出于心疼蓝琴姑娘,心疼她一个弱女子,受到那个畜生那样没有人性的摧残……萧某真的没有嫌弃蓝琴姑娘,萧某……心疼她还来不及,请夫人相信萧某,不要改了那个两年之约,萧某一定会一辈子对蓝琴姑娘好的!”
原来方才的犹豫是出于心疼,而非嫌弃……孔琉玥见萧铁生神情诚恳,眼神坚定,觉着他这番话不像是作伪,心里总算好受了几分,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要我不改两年之期也不难,不过,我得先问过蓝琴自个儿的意思,这可是攸关她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我没有权利全权为她做主!”
萧铁生闻言,忙道:“这个是自然的……”
“夫人,奴婢愿意!”话没说完,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随即便见蓝琴红着眼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可奈何又有几分好笑的珊瑚和璎珞。
孔琉玥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看向已跪到离萧铁生不远处的蓝琴,半真半假的叹道:“这才真是‘女大不中留’呢!”
说得蓝琴一张俏脸越发的红,片刻方小声说道:“夫人,奴婢如今已是这个情形,能得他……萧、萧大哥……他这般相待,不嫌弃我,愿意一辈子对我好,我已是心满意足了……我原本是想着这辈子都不嫁人了的,可一想着我还这么年轻,一想着我还有几十年要过,我又觉得我不能就这样荒废了,又不是我的错,明明……受了伤害的人就是我,我凭什么还要因此而赔上自己几十年大好的日子?萧大哥如今的确一无所有,但夫人您自己也说过,日子是靠自己经营出来的,只要我们努力,我相信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一日胜似一日的,夫人,我真的不怕吃苦,求您……”
从刚来庄子上时的万念俱灰,到如今恢复了往日的开朗爽利,说来蓝琴能走出来,大半还是靠的她自己天生乐观爽利的性子。但爽利是一回事,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当着萧铁生的面,说这些等同于变相告白的话,她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口,是以不待把话说完,她一张俏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后面的话也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口了。
饶是如此,依然换来了白书、珊瑚几个的轮番打趣:“哟,夫人这还没答应呢,蓝琴姐姐就‘我们’上了?”“蓝琴姐姐也是怕夫人再为难萧先生嘛,不对,是不是该改口叫‘姐夫’了?”“姐夫,蓝琴姐姐如此待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否则,我们姐妹第一个就先不饶你!”
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但说得蓝琴头垂得越低,萧铁生也是红了脸,眼里的喜悦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请各位姑娘放心,萧某一定会一辈子对蓝琴姑娘好的!”
真是一群立场不坚定的坏事小蹄子!孔琉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板起脸斥道:“我还没答应呢,你们三个倒先‘姐夫’上了,难道以为凭你们蓝琴姐姐的品貌,还找不到一门更好的亲事不成?”
说得白书三人都唯唯喏喏的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嬉笑。
孔琉玥又看向蓝琴,继续板着脸道:“你是打小儿贴身伺候我的,说是下人,却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起居有小丫头子伺候,甚至还跟着我习了几千字在腹中,别说下人,只怕连寻常大户人家的主子姑娘,也未必及得上你这身气派!你若再敢妄自菲薄,说什么嫌弃不嫌弃,配得上配不上的话,我可要生气了。你须时刻记得,你是堂堂永定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执事大丫鬟,做诰命夫人都做得,更何况其他,明白吗?”
当着萧铁生的面儿,蓝琴便自己先贬低了自己,万一以后萧铁生真因此而看轻她甚至薄待了她,她要上哪里说理去?
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你自己先弯下了腰,别人才能骑到你背上的!
蓝琴被孔琉玥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夫人在这里百般为她做脸,就是怕她以后受委屈,她真不该一时情急,自己先拆起夫人台来的,自己虽没了清白,骨气却还在,岂能随随便便因为一个男人,就将骨气给丢了?
压力大忙直起身来,红着眼圈正色说道:“夫人教诲的是,奴婢的确不该妄自菲薄的,请夫人放心,奴婢记住了,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说完看向萧铁生,郑重的说道:“萧公子,我家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跟你立下这两年之约,两年之后,若你果真证明了你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自然嫁给你;反之,若你不能证明,我或是另嫁他人,或是自梳了伺候我家夫人一辈子,料想也不至于饿死。只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
萧铁生对蓝琴最初的印象,便是漂亮,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没见过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子。等到之后又有意无意找机会接触了几次,他又发现,她除了漂亮,还有善良、开朗、不拿架子等等诸多优点,更难得的是,她还念过书习过字,只怕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面对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美人,他要是不动心,他简直就不是男人了!
却没想到,这样十全十美的她,竟会有那样悲惨耻辱的过去,更没想到在遭受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还能不改本性,仍然乐观坚强的生活着,仍然没有失掉自己的风骨和傲气。
欣赏、钦佩、为之骄傲、与有荣焉……等等各式各样的情绪,一下子溢满了萧铁生的胸腔,他发现自己比之前更喜爱蓝琴了!
迎上蓝琴的目光,萧铁生也郑重地说道:“蓝琴姑娘,我愿意与你立下这两年之约,请你相信我,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和傅夫人证明,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也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上首孔琉玥将他说话时眼里的坚定和志在必得尽收眼底,总算暗自舒了一口长气,看来这个萧铁生,就是蓝琴这辈子的良人了!
不过,她这个恶人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既然萧先生与蓝琴已经把话说明白了,这里终究是内宅,我就不多留萧先生了。两年后的今日,若是萧先生没有出现在永定侯府的大门外,就别怪我棒打鸳鸯,将蓝琴另嫁他人了!萧先生,请!”
这次萧铁生没有再坚持留下了,起身拱手说道:“请傅夫人放心,大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某既说了两年后会登门提亲,风风光光的迎娶蓝琴姑娘过门,到时候就一定会做到!”
又深深看了蓝琴一眼,说了一句:“保重!等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珊瑚娘与萧铁生的背影走远了,孔琉玥方被人瞬间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软软坐到了榻上,抱怨道:“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又费神又费力的,真是累死人了!”
看向白书珊瑚璎珞几个,“以后你们几个可别再给我整出今儿个这一出来啊,不然你们夫人我就该英年早逝了!”
白书几个还没答话,一直坐在榻上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傅镕已先一脸严肃的开了口:“母亲,‘英年早逝’不是用来形容女儿家的,‘香消玉殒’才是形容女儿家的。不过,不管是英年早逝还是香消玉殒,儿子以后都不想再听到母亲提及,母亲可是要长命百岁,不但自己要儿孙满堂,还要看着我儿孙满堂的,有些话,母亲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一下。”
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儿,小正太倒反过来教训起她这个做母亲的来?孔琉玥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啼笑皆非,不过,心里却同时涌过了一道暖流,“既然镕哥儿不让我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见傅镕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想逗他,因故意笑着反问:“方才我好似听镕哥儿说,要让我看着你儿孙满堂?难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