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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被孔琉玥唤住了,又命她在杌子上坐了,方问道:“近来萧铁生那边,可怎么样了?”一开始,她还有记得使人去注意萧铁生的近况,及至后来傅城恒出了事,她便再没了那个心情,再后来,傅城恒终于回来了,她又要忙着照顾他,依旧不得闲,于是将此事都交代给了吴管事,故她这会子会有此一问。
吴妈妈见问,便笑着回道:“回夫人,前儿听我们当家的说,他已蒙那位铁匠铺子的当家收为徒弟,如今已可以独自打些简单的器具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师自立门户了!”
萧铁生去了城里的铁匠铺子后,因他踏实肯干,人又上进,很快便得了老板的赏识,待起比带几个跟了他几年的徒弟还好些。后又因其嘴巴不零碎,便被老板叫到了前店,渐渐教他打起铁做起生意来,因此银子虽没攒下多少,学到的东西却着实不少。
孔琉玥便又问道:“那他可有回来瞧过蓝琴?”蓝琴那丫头是个单纯的,如今一颗心又都系在了萧铁生身上,她真怕她会先耐不住那两年之期,被萧铁生哄上了手,以后被他看轻。
吴妈妈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不过,他几乎每个月都会使人给蓝琴姑娘捎东西回来。”
孔琉玥闻言,一颗心落了地,萧铁生这般懂得为蓝琴着想,的确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她思忖了片刻,道:“你让吴管事再过些时日便透话给萧铁生,就说我前儿个来庄子上时,好似有发嫁蓝琴之意,看他怎么说!”等萧铁生找上门来后,她便先借他几百两银子给他,让他把自己的铁匠铺子开起来,也好早日迎娶蓝琴过门,不然蓝琴没出嫁,后面的白书璎珞毕竟比她定亲迟,也不好越过她先嫁。她们几个跟着她这么久,一直都尽心尽力,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当然希望她们能过得好!
次日,孔琉玥又坐车沿庄子四下里逛了一圈,见的确如昨日吴管事和高顺昌所言,佃农的生活都比去年好了不少,也就放了心。
正事办完,就该轮到无忧无路的玩耍了。
于是第三日上,傅城恒与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俱穿了骑装的一家五口,就出现在了庄子东头的空地上。
因这片空地虽空旷,四周却不乏参天大树,比之在练马场暴晒毒日之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故傅城恒在四下里看过一圈后,将练马的地方选在了这里,毕竟孔琉玥和初华洁华母女三个都是女儿家,不比他和傅镕父子两个乃大男人,不怕晒黑也不怕晒伤。
牵着手里通体雪白,漂亮归漂亮,却不适宜用来骑,反而更适宜用来当宠物养的小母马,孔琉玥很是不高兴,忿忿与傅城恒道:“我不能跟你比也就罢了,可比之镕哥儿,总要强上那么一点吧?你却逼着我挑了这么一匹小马,你是成心在孩子们面前下我的脸呢!”
她虽不敢奢望自己能骑傅城恒手里牵着的那匹枣红色、通体油亮,一看就知道跑得很快的那种威风凛凛的大马,且她也暂时没那个能力,可他也不能拿她跟初华洁华比,让她挑一匹宠物马吧?连傅镕的马都比她的大得多,让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傅城恒对上她气鼓鼓的样子,好笑不已,只得软声解释道:“镕哥儿虽年纪还小,毕竟有一年多习武的底子了,平时里跟着练武的师父,也曾学过骑马,不比你跟初姐儿洁姐儿俱是第一次学骑马,自然不能操之过急,今儿个至多也就让人牵着马,让你们溜几圈儿,要过几日等你们适应了马背,才敢挑大一些的马给你们。”
一席合情合理的解释,说得孔琉玥忿忿之色稍减,但仍有些抹不开脸子,因嘟嘴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给我挑跟初姐儿洁姐儿一样大的马嘛,好歹也该比她们的大一些啊!”比不过傅镕也就罢了,她还可以拿男女有别来安慰自己,可跟初华洁华一样,她又该拿什么来安慰自己呢?
孔琉玥正碎碎念,珊瑚忍笑拿了帷帽上前来,要服侍她戴上。
却被她拒绝了,摆手道:“这天本就够热了,再戴上这个,连气都透不过来,岂非热上加热?还是不戴了!”
珊瑚闻言,忙劝道:“可是不戴这个,会将脸子晒黑甚至晒伤的,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夫人还是戴上吧?”
傅城恒也道:“这里的日头比之京城还要毒些,还是戴上吧,不然晒伤了脸,回头受苦受累的还是你自己!”她那张脸那般娇嫩,吹弹可破,可不能晒坏了。
孔琉玥还待再说,见一旁初华洁华俱已将帷帽戴上了,只得依言也戴上了。
傅城恒便将骑马的一些要诀先给孔琉玥和三个孩子说了一遍,末了命人扶他们上马,说是让他们先熟悉一下各自的马。
傅镕果然是练过的,根本不用人扶,已翻身上了自己那匹与他身高差不多的马,且动作还不失美观。初华和洁华想是继承到了傅城恒的基因,虽因是第一次骑马,需要人扶着才能上马,待坐上了马背后,也是稳稳当当的。
唯独孔琉玥十分笨拙,被人扶了半天也没能顺利坐上马背,后还是傅城恒亲自出马,方让她坐了上去,却在马只微微动了一下之时,立刻又偏偏倒倒起来,最后不得不犹如抓救命稻草一般的抱紧了马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看起来十分滑稽。
直将一旁的傅城恒和孩子们都看得哈哈大笑,众伺候之人也是抿嘴偷笑不已。
被这么多人笑,孔琉玥火大之余,反倒勾起了几分斗志,在接下来傅城恒上前来扶她下马之时,说什么也不肯下去,当然,也不敢松开马脖子就是了,暗暗发狠今儿个一定要学会骑马,一雪方才之耻。
于是等到傅城恒领着三个孩子跑了好几圈儿,连洁华都能单独骑马慢跑之后,孔琉玥仍抱着马脖子站在原地,仍是一动不敢动。
远远看见小娇妻那副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模样,傅城恒闷笑不已,暗想想不到向来都聪明冷静过人的她,也会有这种时候,偏方才还嫌他为她挑的马小,如今知道他的用意了吧?
吩咐三个孩子自己练习,又命众伺候之人经心些后,傅城恒打马行至孔琉玥身旁方勒住缰绳停下,然后翻身下马,笑向她道:“玥儿,你不要怕,只管坐直了,这马原就温驯,又有我牵着缰绳,不会有事的!”她抱着马脖子在日头下晒了这么久,不累也不热的吗?
孔琉玥又岂能不累不热?事实上,她两条膀子都快酸死,整个人也快热死了,只不过方才她连傅城恒要亲自扶她下马都拒绝了,众伺候之人不敢再上前自讨没趣,而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只能一直保持那个难堪的姿势罢了。这会子好不容易将傅城恒盼回来了,自是不敢再傲娇,因忙应了一声:“那你可要将缰绳牵稳了,别叫我摔下去!”然后试探着松开马脖子,小心翼翼直起了身子。
就见那马果真十分温驯,一动也不动,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因被傅城恒牵着,遂渐渐放松了下来。
傅城恒见她放松下来,说了一句:“坐稳了!”后,便牵着缰绳,沿着空地慢慢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再次跟孔琉玥讲起一些骑马的要诀来,“身体往前倾,夹紧马腹,时不时要用腿蹭马肚子……想往哪个方向跑,记得就往哪个方向侧拉缰绳……最重要的,还是要客服自己的畏惧心理……”
许是因有傅城恒在一旁,孔琉玥潜意识觉得有安全感,是以在马走出几步之后,见自己依然稳稳当当的骑在上面,便有了几分底气,也有了几分得意,对傅城恒说道:“看来这骑马也不甚难嘛!”
傅城恒就高高翘起了嘴角,刚才也不知是谁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嘴上却赞道:“的确不难,你向来聪明,只要放宽了心,要不了一会儿,就能学会了。”
孔琉玥含笑点点头,正要再往前走,便听得一声马嘶,身下的马似是受了惊吓,猛地便向前冲去。
傅城恒自然也听见那声马嘶了,因忙循声看过去,就见是傅镕的马不肯跑了,他正拿马鞭抽它,致使它发出了一声声嘶叫。
他正要朝傅镕喝一声:“马不听话时不能一味的打,得跟它交流!”,就感觉手上的缰绳忽地一紧,猜到是傅镕的马发出的嘶吼声让孔琉玥的马受到了惊吓,因忙凭本能大力将其勒住了。
但饶是如此,马背上的孔琉玥也因此而再次东倒西歪起来,最后更是堪堪坐不稳,跌下了马背,还是付出眼疾手快将她接住了,她才幸免于掉到递上去,只是帷帽也掉了,头发也散了,腿更是软得几欲撑不住身体,瞧起来颇为狼狈就是了。
不远处的初华姐弟几个瞧见孔琉玥跌下马背,都唬了一跳,忙打马赶了过来,不想却是虚惊一场,反倒正好看到了她这副狼狈的模样,不免又勾起之前她抱着马脖子不肯松手时的情形,两相里一合计,虽然怕她没面子,又敬畏傅城恒,很想忍住了不笑的,但委实忍不住,于是都吃吃笑了起来。
光笑也就罢了,洁华最小,最口无遮拦,一边笑得眉眼弯弯,一边还说道:“母亲,您好笨,比洁姐儿还笨!”
再看初华和傅镕,虽然只是在笑,并未说话,眼底却分明闪着“妹妹所言甚是”的光芒,显然跟洁华一样,也认为孔琉玥笨。
孔琉玥的惊魂甫定便化作了欲哭无泪,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被鄙视了,而且还是被三个叫她“母亲”的小破孩儿给鄙视了,她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摆母亲的威仪,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人呐!
当下直恨地上不能即刻裂开一道缝,好叫她钻进去。也顾不得孩子们还在,众伺候之人也还在了,将脸埋进傅城恒胸膛里,装死般再不肯抬起来一下。
傅城恒见她如此动作,知道她是臊着了,强忍住笑意板起脸向三个孩子道:“你们母亲才受了惊吓,我与她便先回去了,你们再练习一会儿,也回去吧,记得千万小心些!初姐儿,你是姐姐,记得照顾好弟弟妹妹!”
待初华应了,又命梁妈妈和吴妈妈,“你们两个也留下,照看三位小主子,切记不可有丝毫闪失,明白吗?”
“国公爷放心,老奴们会照看好小主子们,不会有任何闪失的!”梁妈妈和吴妈妈忙也屈膝应了。
傅城恒点点头,随即带着孔琉玥,被珊瑚等人簇拥着先回去了。
待回了屋子,眼见孔琉玥依然将头深埋在自己胸前,不肯抬起来一下,傅城恒好气又好笑,摆手示意众伺候之人都退下后,方语带调侃的道:“你打算就这样躲一辈子了?我倒是不介意,就怕你庄子上的管事佃农们见了,会悄悄议论你不尊重!”
说完见孔琉玥仍是不肯抬起头来,只得似无奈又似宠溺的叹了一口气,又道:“好了,屋里的人都被我打发了,除了我再没别人了,你只管出来吧,再憋着,就要憋坏了!”
这一次,孔琉玥总算是抬起了头来,却仍是哭丧着一张娇俏的小脸,一对上他的眼便扁嘴道:“孩子们都笑话儿我笨,我明儿再没脸在他们之前摆母亲的威仪,也再没脸见人了,呜呜呜……”原以为骑马很简单,之前她还大言不惭的跟他说‘看来这骑马也不甚难’,谁知道话才刚说完,就说嘴打嘴了,都怪那匹破马,看她好欺负,就可劲儿的欺负她,真是可恶!
傅城恒难得见她有这般难为情的时候,反倒觉得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因好脾气的软声哄她道:“孩子们是真心敬重你,平时里待你比待我还要亲近几分,难道就因为你偶尔出一次丑,就不敬重你了?况人无完人,你平日里凡事都做得尽善尽美,已经够完美了,连人的十个手指头还不一样长短呢,偏放到你身上,却样样都应付得来,你若再不出点错儿,连我都要以为你是天上的九天玄女下凡,配不上你了。所以今儿个发现你也会出错儿时,不怕告诉你,我这心里其实挺高兴的,说明我老婆不是仙女,说明我还配得上你!”
自打傅城恒回来以后,在孔琉玥面前便再没吝惜过甜言蜜语,因此对他的好话儿,孔琉玥可说是早听得免疫了。
但饶是如此,他这一番话依然听得孔琉玥受用不已,觉得比之之前他所说过的任何蜜语甜言都动听,一时间总算是将方才的难为情消去了大半,但仍有些郁郁,小声道:“话虽如此,人家还是觉得难为情,而且万一孩子们回来后仍笑话儿我呢?”
傅城恒见好说歹说,总算将她说转了几分,听她这般问,便有意沉下脸来道:“说来今儿个之事,都是镕儿闹出来的,若不是他随意抽打他的马,你的马也不会受到惊吓,你也就不会跌下马背了。我还没罚他呢,他还敢再笑话儿你?等我罚了他之后,看他和他姊妹们还敢不敢再笑话儿你!”心里却想着以她向来疼爱三个孩子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