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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只是没敢说出来而已。
“昏君?狗皇帝?……死不瞑目?”
果然,恨恨的话语从牙缝里挤了出来,带着深深的怨气和……喜悦?
抬头一看,秦炡嘴角含笑,仿佛方才的愤怒一扫而空,不久。更是大笑出声,仰天狂笑。
这个大笑刚完,那个又开始大笑,原来……神经病是可以传染的啊。禁卫军们面面相觑,只道他们的王是气昏了头。更让他们瞠目结舌的是,秦炡走到祈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旁,那样子硬是友好得紧,就是他乡遇故知那般亲和。
“搞什么?狗皇帝!装什么友善啊!”祈林愤恨地叫着,摸不透那秦炡的心思。
秦炡听了,更是开心得勾住了他的肩膀。一旁的禁卫军出于安全的考虑,早已将祈林的各大穴道点住,此时却也不敢离得稍远,就怕事情有变。
秦炡贴着祈林,继续笑着。他笑得开心,本已是俊朗可爱的剑眉星目更添了神采飞扬,笑得双颊都有些微醺,眼眶笑出了迷雾来了,祈林在他身边服侍了些日子。也未见过他可爱如斯,猛地怔住。笑声慢慢减缓了些,秦炡摇了摇他,又摇了摇他,道:“叫啊,再叫我一声吧……昏君,狗皇帝,不是吗?”
“你……”
秦炡不顾他一脸的呆相,继续哈哈地笑着:“昏君,狗皇帝,不是吗?宫墙那么的厚,律法那么的严苛了,太玄国里人人都像狗一样地活着,那副窝囊的德性,害我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人家叫我昏君、狗皇帝了呢……”
“说什么鬼话啊……”祈林茫然……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啊……
秦炡一副耐心的样子,柔声对他解释道:“我秦炡早立过誓,只要我一天坐在这王位上,就做一天的昏君。今天可好,终究有人承认我的努力了,祈林,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什么……什么话啊!秦炡!你就会顾着自己的喜乐,那太玄国呢?太玄国的黎民百姓呢?你这昏君都把他们置于何处了?”
“太玄国?黎民百姓?”秦炡笑得更是开心:“我管这些干什么?我是昏君啊……明君要懂大义、知进退,明君要以大局为重、社稷为重、天下黎民百姓为重。昏君却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谁快乐就快乐!”
顿了顿,秦炡止住了笑声,一字一字地说的着:“只要我是昏君……至少不必为了所谓的大义,笑着把自己的亲人推到万丈深渊、龙潭虎穴中去。所以啊……昏君才是我的梦想啊。”
说着,又笑将起来。月光洒在他如玉般洁净的脸上,他那笑颜纯净如水,眸色如夜,泛着点点星光。这一次谁都听到了,那笑声里头深藏着的恨与痛,就是那么一点一滴地,蚕食着每个人的心。
[正文:第18章 较量]
东林一大清早就到了寝宫外,在那紧闭正门前那片冰冷的雪地上就要跪下去。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东林抬头一看,不是守在寝宫外围的禁卫军们,而是苏南。他来时太急,没注意到她一直就在走道的一侧。就见她右手举着原本那只剩下柄子稍微能看的柴刀,砍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块,身旁也已有几大堆柴木,不知道已经砍了多久了。她借走道上的矮栏栅作木桩砍柴,柴木清脆利落地剖开,那栏栅却是丝毫无损。柔柔的晨光照耀在她柔软的短发上,渡出一层淡金光芒。粉色的薄唇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琥珀色的眼眸中却有一丝看不清的忧郁。
愣了一下,东林知道苏南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在这寝宫之外砍柴……虽说没发出什么大声响来,但终究不太好吧。
“东林,来伺候陛下了吗?陛下也差不多该醒了。”苏南的声音一如平常地清灵,但懒懒的调子似乎透着些倦意。
东林眼眶微红,低声道:“东林是来请罪的,因为东林的疏忽,累陛下受惊了……”一觉醒来才听身边的人说了昨夜的状况,东林自责之余直奔寝宫领罪。
苏南手中的动作没停下,转眼又起了一个小柴堆,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陛下命人清晨才给你解那迷药,就说明他根本没在意你的疏忽。”如果昨夜马上给东林解了迷药让他知道这事,便一定会到寝宫领罪,到了寝宫定不敢惊醒秦炡,东林的性格一定会跪在外头的雪地一个晚上等着领罪,秦炡也算想得周到。
想起早上闻着一股陌生的清香醒来,东林也明白了大概,刚要说什么,便听闻寝宫的门打开了。
“小东林来了?昨天没吓着了吧?”秦炡醒了,看了看苏南,略皱了下眉,便转开了视线,向东林问道。
“陛下……”
“脖子好痛啊……”手摸了摸颈脖的位置,有些刺痛,瞪了一眼那边装作若无其事砍柴的人,又别过头。招了招手,把东林拉了进屋道:“小东林,快给我按摩一下脖子这里。”
东林一怔,但秦炡的命令不敢不从,虽然仍是坚持想要领罪,秦炡不许也就只得作罢。
苏南有些心虚,打了个呵欠,在外头继续砍柴。昨夜秦炡那小子一直狂笑,笑得她实在心烦,一时手快便把他打晕了搁在里头,自己出来砍了一整晚的柴。看他今天的反应该是有些生气了,她反倒舒了口气。
正想着,一个小侍向苏南通报说首辅景澈进了宫。他没有惊动王,只说着要找她这个“表弟”说说体己话。她把柴刀收起,吩咐人把东西收拾一下,便随着小侍走了。
寝宫后头有一个幽静的小庭院,由于地处偏僻,往返经过的人不多,也少人打理,却自成一格,别有宁静自然的味道。简单的小亭子里头,景澈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便转身过来。苏南一看,景澈一反平常的青衣打扮,穿了一身的朱红朝服。
玉砌般的温润俊颜在朱红色朝服下丝毫不觉俗气,反显得雅致。太玄国本就极讲究阶级差别,体现在屋宇物品的装饰和服饰上就极为明显。就以服饰来说,官与平民大有不同。富贵人家的规限还不大,平民百姓所穿衣衫是设计简单的盘领衣,但必须避开玄色、红色、紫色、兰色、及明黄等颜色。而达官士人除了官服以外,还有区别于平民的常服。文官官服似汉朝服饰,皆是宽袍大袖、峨冠博带。首辅一品大员穿着的朱红朝服,自然也是繁琐而华丽。然而在景澈的身上却穿出了清淡润泽的味道,他本身的气质已经压过了衣裳。
说起来这也是苏南自认识以来第一次看他穿朝服,这些日子以来他入宫也不为早朝。
“南弟,昨夜可受惊了?”打发了小侍,景澈关切地走近苏南身边问道。
苏南有些心不在焉,只点点头便道:“这次的刺客不同以往。上几次的都是外来的死士,一失手就马上自尽,不留痕迹。这次的祈林在宫中也待了些日子,似乎并不是同一批人。”这两个月来刺客不断,看似来刺杀王的,但实际上她自己知道,那些人都是冲着她来。而这次情况又不同,祈林是冲着秦炡来的,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过往是谁做的好事,她心里有数,既然不伤及秦炡,她也没多追究。然而景澈似乎线眼众多,宫里的事都逃不过他眼睛。他主动向秦炡提出接手刺客的案子,苏南便不时与他传递信息。籍着景澈的主动,两人交往渐密。
“这次刺客的事不经刑部,而直接由我接手,南弟大可放心。”
“怎好又劳动首辅大人啊……”苏南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句,心却仍不再此,思绪有点漫无目的地游着。
景澈神色不变,柔雅的丹凤眼定定地盯着苏南有些失神的脸。昨夜的事他已从心腹处得知,连细节也没放过。那人说起秦炡那不寻常的狂笑与愤恨的话语,又说起了在没人注意的一旁,苏南那异样的沉默。虽说夜色遮去了她的表情,但据说她在寝宫外的门廊砍柴到天亮。若他没猜错,此刻的她定是心绪凌乱,悲伤与不忿交积。不知怎么的,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柔柔地抚上了她光洁的额上。拇指划过她眉间粉色的泪痣,却似着了魔似地流连不去。
苏南回过神,没有挥开他的手,倒是有些挑衅地直视着他那丹凤眼:“首辅大人,我的额头都要给你磨出个洞来了。”
景澈秀美略皱,他一向称呼她为弟,甚是亲切,她却每每用一声“首辅大人”把两人距离拉得远远的。平素他待她的好,也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他默默徐眼,垂下了搁在她额上手,叹了口气,忽地双手抵住了她身后的柱子,把她圈在了一方空间里头。“首辅大人……”苏南神色没变,琥珀色的眼眸微眯,那语气却有些警告的意味了。
她如粉嫩的薄唇就在前方,那随着话语轻吐出来的气息让人有些醉了,然而她语调中的慵懒却带着危险,眸中的漫不经心却带着桀骜,他想狠狠地把她抓紧,却不敢掉以轻心。
“南,你可知自幻之森林遇见,我就一直在想着你。”他柔雅的嗓音叫人舒心,不像平常那彬彬有礼的贵公子,却有种让人迷醉的魔力:“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看你笑,看你沉默,看你的漫不经心……南,你还不知我心意?”见她不语,又柔声道:“禁尉官一职太凶险,那群老头终不会放过你的,不若辞了官,我照顾你一辈子,可好?”
他光洁的额抵着她的,两人都分清不了彼此呼吸,那热气交缠着,眼中却是无言的较量。
天知道他发什么疯,苏南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脸上却是大方笑道:“首辅大人,莫怪我提醒你。你家中美色众多,怕挤不下我这个外人了。”
他微怔,继而浅笑:“南弟是吃味了吗?若为了南弟,景家家人尽数遣去何妨。”
苏南也没料到他如此爽快,却也爽快地笑道:“放开我吧,首辅大人。”
“南弟……?”
苏南一双美目直视着景澈的凤眸,道:“首辅大人嘴里说得再动听,眼里的情却也骗不了别人。”说着爱语的他,眼眸的情,却不是爱,更多是悲痛与遗憾。
景澈看着她那坦然的笑容,微怔,不觉察连退了几步。骗不了别人……对了,连自己也骗不过,怎么骗得了别人?
她那明媚的笑容带着些说不出的苦涩,不像那个人,仿佛是承着天空中让人眩目的太阳的灿烂,焚烧一切,席卷他心中的所有。知那群老头派刺客袭击自己,她却嫌麻烦不想追究,不像那个人,是非黑白定要说得清楚分明。她跟在秦炡身边,只陪他玩着无聊的玩意儿,任他凭着喜好做事,也不像那个人,一切以国为先,以民为本,把自己放在最后头。
不像,不像,那眉那眼那唇,分明不像。那性子那处事方式更是差天共地。他怎么一时糊涂起来了,明明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他对她示好,也只是因为……
“首辅大人,我还是先回去陛下身边好了。”苏南看着他失神的样子,只想先走开。以前对他没多少好感,今天不小心看到他的感情,竟觉得他可怜。奇怪,她还能觉得别人可怜。
“苏南。”景澈再拉住她,却已经平复了语气,连称呼也改了:“你能在幻之森林里头游走自如,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苏南一怔,没有回答。景澈也就径自说了下去:“能在幻之森林游走自如的人,共有四个。本来只有一空道人生活在幻之森林里头,外人从不进入。外戚之乱之后,先皇的一双儿女也迷失在森林里头,本以为是活不了,谁知竟叫一空道人救下了,并收了长公主为徒。其后一空道人又收了一男孩作徒弟,四人在幻之森林里生活。几年以后,长公主带着陛下从森林出来以后,却也没有一空道人和那男徒弟的消息了。”
“长公主……”苏南听及这三个字,眯眼笑道:“在宫中不是个禁忌吗?”
“禁忌?”景澈闻言轻哼一声,又复道:“陛下与长公主我都认得,只有这一空道人与其弟子,我从未见过。以年纪来说,苏南,你该是长公主的师弟。”
“这推理确实合情合理。”苏南等着他说重点。
景澈权当她是承认了,便道:“你离开幻之森林是为何,我也猜得大概。长公主为太玄国鞠躬尽瘁,却被那群老贼当成筹码送给了白国,你定是为她报仇来着。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合作?”
报仇?报什么仇?难不成要把太玄国的人都杀光不成?
看着她不语,景澈继续道:“何况太玄国现在是危难当头。表面上的粉饰太平,随便一下风吹草动便会崩溃。只有从根部去改革,才有可能重振旗鼓。”
苏南遂笑,拇指比着食指的小小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