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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才远远的看到一袭玄色的她,被宫人簇拥着款款迩来。
黑色用黄金的丝线绣成昙花图案的裙,领口和袖口缀着玄色的貂毛,裙很长随着她的脚步优雅迤逦。
她的妆比往日的时候要浓重些,但依然很精致,黑鸦鸦的眉映衬着同样幽深颜色的眼珠,髻发高挽,扣着了黄金飞凤冠,那凤嘴衔着长长的流苏倾泻在她的耳边,几乎不乱,
雪色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身上,仿佛连那雪色都及不上她的清冷。
莫惬怀直到夜熔走道了近前,才笑道:
“参见娘娘。”
夜熔似是愣了一下,才道:
“将军从青州回来了?一路辛苦了,可曾拜谒皇上?”
到了近前认真看着夜熔,莫惬怀才看清她的样子,实在很盈弱。更加削尖的下颚,苍白的皮肤即使经过最上等胭脂的晕染,依旧仿佛透明一般。还有那双眼睛,眼窝已然凹陷了下去,更显得眼睛乌亮幽黑的,就像太液池永远也不清澈的水底。
莫惬怀径自走到她的身前,近若咫尺,一旁的宫人都惊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怎么瘦了那么多?”
夜熔却坦然站在那里,并没有避开,目光但流转之间总是波光粼巡,好象含着水雾山岚,并不是女子特有的嫣然婉转,而是有几分的了然和阴冷。
他记得,当日她的美貌,好似宫廷之中盛放的牡丹,幽然而绝艳。而今日,她依旧美貌,甚至是更加的绝色,可愈发倒像是曼朱沙华一般,含着剧毒的凄艳。
随即,他便想起了那个没有成形便流逝掉的生命,挑着眉,猫似的眼里滑过一丝不清不楚的情绪,慢慢转了话题说道:
“刚刚见过皇上,看样子他的心情糟透了。怎么,我回来你不高兴,脸色这么差。”
夜熔侧垂着头,唇际勾起浅到几乎没有的笑意,低喃之声,萦萦在唇齿之间,掩去不的,嘲意尽显:“他,心情不好吗?”
莫惬怀突地一握她的手,指腹磨娑,慢慢靠近,毫厘距离之间,满是温润气息,凑到唇边,低声道:
“你的手段果然是不同凡响,五十万两的粮饷就那么不翼而飞,连我,都没让见到。我猜夜松都等人罚没的家产,肯定也没有归到户部。现在他把国库几乎清空了,又没有补入的,你说他的心情能好吗。”
“那又怎样,这不正是我们的好时机。”
他骤然一惊,便迟疑了一下,她却已经发觉。
夜熔垂眸,反手,玉葱般的手指回握住他。
莫惬怀的手骨结分明,修长但是有厚厚的茧,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和他的手完全不同。
“怎么,到了现在你还犹豫?”
莫惬怀心里暗暗一凛,如此说来,她一定还进行了他不知道的手段,龙位上的那人怕也是不曾察觉,也许等到他察觉时,便已经千疮百孔,稍有风雨便会如枯根的树,连根拔起。
随侍的宫人们早已退在远处,但偷眼看着他们亲密无间又毫不顾忌的行为,依旧暗自心惊,却不敢言语。
他的眼神凝在她的脸上,许久才缓缓道
“他……多年为帝,根基深厚,并不能急在一时。”
微微抬起头,手指从他的掌间缓缓撤回。
她的眸,止如水,是如死水,泛不起一丝微澜,那是一种万事在握的平静,那样笃定,笃定到连生气都几乎没有了的眼,便是他都觉得胆寒。
“我看你是多年曲于他的龙威之下,已经练出了奴性,恐怕已经没有什么勇气了吧。”
“你在激我?”
他如工笔细绘的五官顿时阴沉了下来,冷笑挂在嘴边,怒气堵塞在唇齿之间,喷薄欲出。
但下一刻,他隐忍住,手指紧紧握着,缩在宽大的锦缎袍袖之中留下了细碎的痕迹。
寒风吹过,雪花点点飞落像无数飘动的丝带,妩媚清灵。更像一绝色丽姝,穿了水晶装饰的华服,迎着风跳起了女神的飞天舞。
那雪和着呼啸的风中,仿佛拥有了生命般缠绕在她的周身,而她的神情也是冷如坚冰一般,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像是在谈自己的事情。
“不敢,你知道这两日苏吴两家活动频繁,为的就是废了我这个不能生育的皇后。”她面上不变,那苍白的唇角慢慢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妖气的弧线,如摇曳的风烛在幽冥花间弥漫而生:“惬怀,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没有你我虽然费事些,但也不见得不成。你放心,你的身世我依旧会保密,决不会让第三人知晓。”
“你这话,还真是让我心寒呢。我刚刚从青州日夜兼程的归来,也不让我歇歇……”
他只是看着她,慢慢的,伸手重又握住了她,深色眼眸里浮着的光,在树荫之下如猫一般,失却了戾气,多出几分透亮的笑意。
他的手宽厚而温暖,而她的手的确如冰雪般冰冷。被他的手一握,她本能的想抽回来,可他没有松手。
她感觉的出来,这是他最真实的一面,于是想说的话顿了顿,眼中多了一种无法说清楚的薄薄的情感,却不是哀伤或是愤怒,其实这更类似一种无奈和淡漠。
“半个月后是她的千秋寿诞,十日后她按例要去法门寺进香,归来途中一定会到苏家。这个机会不可多得,没有了苏吴两家,他就失掉了一个手臂。”
蓦然,莫惬怀在宫人的惊喘中,猛然将她一抱,仿佛要揉进怀里,又松开手,然后大踏步走出去。
第十八章
夜熔走进乾涁宫时,罗迦正坐在塌上,面色十分平静。
从十一月小产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他们久未相见,彼此都感觉生疏了些。
他面前的紫檀几案上摆着一套紫砂壶茶具,刚刚沏好的茶冒着轻薄的水汽,萦萦绕绕。
伸手拿起那个紫沙茶盏,手却抑制不住的在抖,一碗茶终是没有拿住,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罗迦看着那满地的碎片,许久,才冷笑道:
“如何,现在可满意了,私吞了国库的粮饷可让你们夜氏满足啊?”
她一凛,以为罗迦震怒摔杯,便跪了下去。
她身上的玄貂披风,产自极寒之地,这种貂算是极品,珍贵之处就在于可以融化一尺之外靠近的雪花。
可是这样的极品,却依旧没有挡住心中蔓延开来的寒意。
玄色的貂衬着玉白的容颜,眼乌黑幽亮的,不言不语,虽是跪着但此时更显出一种气势。
他却是恨极了她的这副模样,抬起一直半垂着的眼睛看着她,英挺的眉不是很舒展,带了些仿若幽怨的愁思,可这些都是一瞬间的。
“你以为你手里有那十几万的兵马,就可以作威作福,爬到朕的头上,朕告诉你,这辈子你夜氏都只能跪在朕的脚下,摇尾乞怜!”
她抬头忽然笑了起来,殿内幽深的阴影映在她的面上,或疏或浓,衬得她的笑意更加的残忍。
“皇上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的父王不就是被陛下还有太后连和都侯,毒害而死的吗?如今皇上既然恨极了臣妾,那就请赐给臣妾一杯万艳窟,一了就也百了!”
大雪的寒意好像浸透了乾涁宫,他的心瞬间被冻得几乎爆裂。
他站起身,殿中辉煌寂静,他的朝靴踩在深黑色如水镜般的砖面上,传出一种空洞的回声,有些浮晃,可依旧坚定的走到了她的身前。
“你知道……”
“臣妾自然知道,臣妾不止知道这些,还知道的更多。”
她的回答非常的平静,静的如同冰封的太液池水。
可是罗迦品在心中,味道却是苦涩的,犹如钢针刺伤一般难受。
有些事情他一直希望她不知道,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
千言万语的解释到现在已是多余,到了最后他只轻轻道:
“那不是你父亲,现在供奉在太庙之中的灵位才是的你父亲。”
她抬眸,眉目间淡然而安静。
“那不是,那不是,那是皇上的父亲,并不是臣妾的,臣妾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被您毒死摄政王,谢流岚。”
他离她那样近又那样远,近到已经闻到了她身上充斥的香味,那幽暗与隐晦的暗香,不同于她往日的甜腻味道,反倒像是枯败得即将离枝后的花,发出最后幽香,透出妖异。
“看来,谢流岚教会你的只有复仇和憎恨,你现在也只会这个而已,朕反倒要可怜你了。”
罗迦说着,俯身过来,微微地蹙起了眉,露出了脆弱的神情,低低地一字一顿,道:“我们,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且,箭已离弦,已经无法回头。”
她的眼睛比冰更冷,比雪更清。
到底是谢流岚教出来的,孤高清傲如出一辙,可是少了谢流岚的隐忍和不动声色。
也许,她认为在他的面前,已经不再需要伪装。
“你打算怎么办?夜氏要怎么办?你要朕怎么办?”
一项一项的问过去,张开手臂将她紧绷的身体拥住,扶起了她。
他牵着她的手,引她走着。
她玄色的群摆迤逦在乌砖的地上,犹如一朵盛开在黄泉岸边的彼岸花,摇曳着,掉落了墨色的花瓣。
他的手依然是那样的温暖。
诗经中有一句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此时此刻他牵着她的手,其中已经掺杂了太多的东西。
他扶她坐下,而他则慢慢走开了,站在窗子前,外面透进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平日意气风发的眼已是略显黯淡。
一旁宫人机警的奉上了手炉,她苍白细瘦的手指捧着裹着织锦套的手炉。在温暖一下身子后,便缓缓闭上了眼,那如鸦翼的睫毛轻轻的颤抖着,在眼下留出了一抹深青。
然后,他回身望着她,那眼神,如此的复杂,但却是很疲惫的样子。
她张开那美丽的眼,眉眼间涌起的是一种类似回忆的神态。
“臣妾要的很简单,臣妾原来的侍卫夜橝为人精明能干,请皇上封他为青州侯,索侯的侄子夜鸣功勋显著,请皇上让他继承索侯灵州侯的封号。”
“你这是要挟朕?”
她长长的眉毛挑了挑,带着刻薄的味道。
“国库已然空虚殆尽,如皇上是等待着都侯等人的家产充盈国库,那已经是不可能,所以臣妾认为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一丝倦意自心头涌上,他与她,已经是弱肉强食。
若是不争,是不是两人之间便可毫无芥蒂。
若是不争,是不是便可以重新来过。
罗迦微眯了眼,嘴角笑意隐去。
正如她所说,离弦之箭,很多事情都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
“你下去吧。”
“臣妾告退。”
“你究竟想要什么?”
他的蓦然发问,止住她在宫人搀扶下离去的脚步。
她缓缓回过头来,眼色茫然,只是看着某处呆楞了许久,缓声道:
“如果我们身在百姓家,那我们就无须如此了。”
他眼底疲意更浓,眼光闪了闪,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另一种光景不见得适合你我,百姓的日子比你想象的要难过许多。”
“夫妇恩爱,生活祥和,粗茶淡饭也是人世间幸福的极致,你……终是不懂……”
她,重又迈步离去,不再回头。
回头也是伤心,白白心伤而已。
念六年,正月初五。
法门寺是皇家供奉的香火,迎来送往的皆是黎国的贵族子弟,寻常不入外人,是以总是静静。
庭院中种植的大片桐树,在冬季里充满了枯败的味道。
香火袅绕的大殿,梵音喃喃,那一盏长明灯冉冉如浮生之莲,铜炉里燃了一段香,炉中香灰细软,袅袅的青烟绕上经幔,佛在堂上拈花而笑。
苏轻涪虔诚地跪倒在菩萨面前,翡翠步摇在云鬓间微微晃动,珠翠环佩琳琅作响。
“佛祖有灵,且恕我无过。请保佑我苏家万世荣华,上天既已注定我孤独终老,我便一定要得到另外的补偿。现在,除了权利,在没有什么可以让我的心,平静下来。夜氏现在不止是掌握了十余万的兵马,还在慢慢聚敛着巨额的钱财。我的儿子,现在对我已经产生了疑心,傅家在偷偷的调查我苏家。这些年,我确实偷偷聚敛的许多财富,为的就是预防这样腹背受敌的情况。现在我要把私库打开,佛祖,不只是为了对付夜氏以及傅家,还有我的儿子。谁也不能阻止我……哪怕那个人是我的儿子……佛祖……请你保佑我。”
白眉的方丈,在一旁低声颂念着佛号。
道是母仪天下,古佛青灯前,也不过是一介凡子。
苏轻涪依旧低眉敛目,双手合十,用凌乱的声音自顾自地絮絮低语着。
然后,安宁了。
心都被掏空了一般的空宁。
苏轻涪起身,仿佛安心地微笑,却在眼底露出了寂寞的神色。
日暖生烟,香炉中灰冷。
太后苏轻涪自皇家供奉的法门寺归来,回宫时突降大雪,鸾驾仪仗恰至苏府门前,便入内暂避。
书房内,空气之中满是火炭燃出的暖意,阴沉的天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光影斑驳的将端坐在首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