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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周裴给吓得不轻。
指向孟章,我急道:“快抓住他!他是陷害张缇的案犯之
见势不妙,孟章后退两步,旋即钻进树林里,逃了。
周裴派人搜捕,并将我抱上马去。“你怎么穿成这样?”他扯扯我的发辫。
“……别说那么多,快去京城,这时辰应该已经开堂了啊!快!”
第九十七节 自辩
周裴听闻快马传信说张缇出事,连忙火速赶来,说是最快在案发一个月后能抵达,竟然这样碰巧救了我,还能把我捎带回京去。
京城的京尹,品级恰好够上朝,为了留时间自己处理朝事,再加上方便群众旁听,升堂断案的时间一般定于正午前一个时辰,最迟审理到下午吃饭的时候为止。(百姓大多一天只吃两餐。)我们动作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能赶上。否则,就算是卫大哥他们带了人证去衙门,京尹也可以拒不接受。
匆匆赶到京城,我立马回曹府换衣服,带上证物材料,火速冲向京都衙门。
果然已经升堂开审了,我足足迟了半个多时辰。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旁听百姓,我心里一凉:不知有没有屈打成招?张缇你千万要挺住啊,要是画押了翻案可就难上加难
忐忑乱猜着,我拼命往里挤。
“好厉害!”
“好!”
不知堂上出了什么事,群众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这阵势不像审案,倒像是唱戏了。
我挤到前面去,竟然看见张缇正侃侃而谈!
对了,他是举人,犯案受审时连下跪也不必,更何况是刑求呢?我总记得他的荒唐事儿,倒把他的身份给忘记了。
“不愧是读书人,一张嘴能分是非曲直!”旁边一书生打扮的人夸到。
我视线一转,堂下跪着地两人。不正是千里迢迢找回来的云袖丫鬟和那个人贩子?在人群外的小亭里等着传唤地,是衙门的仵作、醉乡苑地鸨母,还有几名护院。
嗯。几天前递交的申请,要求这几人上衙门作证。京都衙门照办了。
不过东宫在哪里呢,他才是领衔办案的人哪!
张缇站在堂下,他有功名在身,在定罪之前依律不许上枷、不着囚服,除了发须稍有凌乱,倒没多大变化。他一手指向跪着的丫鬟,开口道:“大人明鉴,正如这位姑娘所言。云袖姑娘谋害珠渔儿,是出于妒忌之心,并非毫无缘由!”
“本官倒想知道,若死者是珠渔儿,纵火伤人的变成云袖,那她是如何将珠渔儿烧得这样彻底?云袖现在又身处何方?”京尹发问。
“大人,这两个问题,可难倒在下了。在下是一个也答不上来。”张缇这样回答,但语气则是与语义豪不相符的胸有成竹,“在下斗胆问大人,就算死者是云袖姑娘,也是在下所为。那在下是如何让她燃烧得这样干净却又不波及床毯?珠渔儿如今又在哪里?”
“这……”坐堂的人被反问得卡壳了。
“哈,大人,由此可见,这两个难题,虽然也是本案的关键。却不是判断在下是否为真凶地关键问题。让我们暂时放下不提。”
直击要害。简洁明了,说得好。
张缇回身对那丫鬟道:“姑娘。既然你说这是云袖姑娘的作为,请问可有别人能够作证?”
“有、有!”那丫鬟急忙答,“张公子,云袖姐姐和渔儿姐姐的丫头都可以作证!”
“她们现在何处?”
“奴儿不知,出城以后,奴儿冒险回村去看望父母,另外几个姐妹便跟着这位爷走了!”她指着贩卖人口的那厮。
张缇转头诘问男子:“你把余下的姑娘带去了哪里?”
人贩额头冒着冷汗,颤声道:“十里驿站有收女子的下家接应,草民就、就把她们领了去……大概这趟是卖去西北边的州县……”
此言方出,堂外一片哗然。
不为别的,西北边地州县……往好了说,是卖去做奴婢仆佣,往坏了说,春旱刚过,今夏又是滴水不落,那方向逃难来的灾民越来越多,这些女子卖去是凶多吉少,保不准已经变成人家的盘中餐了。
京尹惊堂木一拍,堂外安静下来。
“可惜如花美眷,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哪!”张缇叹了一句,继续询问那丫鬟,“这样讲来,除你与云袖姑娘之外,便没人能证明张某的清白了?”
“……啊!还有一人!”女子直起腰板,高声道,“奴婢们是都散了,可京城里还有醉乡苑的盲眼匠人孟章知情!是他帮助着藏匿我们,并且交给这位大爷带出城去!”
张缇想了想:“盲眼匠人……是白天在花园里调试乐器地那位?”
“对!就是他!”
“大人,这位匠人可否带来询问?”张缇起身对京尹行礼。
“咳咳,已有传唤,专案协查御史秦大人曾经提说今日带到,后又申报此人逃逸,应是不能到堂。”京尹沉声道。
张缇颔首,得出结论:“那此案究竟何人所犯的人证,便只有这位姑娘,以及云袖、珠渔儿之中存活的那一人了!”
他这样一讲,那小丫鬟以为他是不信自己的话,急急声明:“就是云袖姐姐烧死了渔儿姐姐啊!张公子,你信奴儿吧!”
张缇摇头:“这位姑娘,张某并非不信你,只是在你之后,还有数名人证上堂,却都要指认是张某犯案哪!”
确实,以老鸨和护院看来,犯人就是张缇没错。有人声相隔,他们听不见刚才堂上的陈词,对自己地亲眼所见,应该也不会怀疑。因此张缇绝对明白,传唤后面几位人证地时候,他要有再次被指认的心理准备。当然,他地辩辞,刚才已经向京尹陈述,这回就不必重复辩解。他之所以这样提一次,是为了加深京尹的印象:我确实无罪,说我有罪的人是被表象蒙蔽了。
这种暗示不是人人都吃的,尤其是被无证据无证人的案情弄得烦躁的家伙,京尹郑甫仁惊堂木一拍,肃声喝道:“少在堂上一唱一和,当本官是聋的吗?”
一个声音从公堂右边的屏风里传出:“郑大人,稍安勿躁。”
这口吻高佻傲慢,彰显出主人非凡的优越感,正是东宫的嗓音。原来他怕被微服时候见过的百姓认出,便拿腔拿调地躲在了屏风后面?
京尹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向屏风后行礼,道:“是下官逾越了,请监国大人定夺!”
“……”东宫沉默几秒,懒洋洋地指示,“不是还有人证?……传罢。”
第九十八节 灯芯效应实验
得了东宫指示,郑甫仁转身,正色道:“带醉乡苑一干人等上堂!”
“且慢!”张缇抬手,“在下还有问题要询问这人。”他指指买卖人口的男子。
等等,那个问题不能问!
没等我出声阻止,他已经将疑问摆了出来:“云袖姑娘现在何方?她与你分道扬镳,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去的是什么方向,有没有说过要见何人?”
“这……”人贩兄惴惴答道,“秦大人不让草民说……”
张缇愕然。
晕,难道那人就不会聪明点答个天黑没看见没注意什么的?
我抱着一堆证物和文件挤出人群,开口解释道:“云袖的去向,烦请另案处理!”
“秦大人,可算大驾光临了!”京尹皱眉。
东宫不理阴阳怪气的郑甫仁,只在屏风后问:“另立一案?为何?”
我回答:“因为是第二桩人命案,牵连颇多,相关人等今日并未传召等待!”因为牵连秦家,无论亲缘还是权势,我都没信心打那官司,能不管就不管,最好是另立专案,别再丢到我头上!
“……”东宫再次沉默,半晌,方才同意不继续追问。
“下官有急务处理,因而来迟,望监国与京尹大人恕罪。”
我简单编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迟到,再呈上琴、簪等物证。传唤鸨母与护院,只为我地举证和推演做证明,不让他们说“猜测”“肯定”是张缇所为之类的废话。
张缇没有多言。立在一旁听我陈述分析。
撇清他的罪名之后,我作为协查。还有责任交代查知地案件真相。
讲到处理尸体的方法,堂上堂下皆不相信灯芯效应可以把人烧得这样彻底,确实,要烧得骨头都不剩,那得是放进窑里闷烧很长时间才能办到。若说只拿布料把人一裹,人便能烧成灰烬,谁也不信地。
事实如此,要证明。也只能做实验了。
幸好我之前有考虑到这点,请衙门准备了一头死猪。公堂暂时转移到后院的小屋,这里空间高矮与事发房间相近。捕快将死猪用被子包裹起来,放火去引燃。
被子烧了几次,皆自行熄灭,仅有几丝暗火随风若隐若现。
我也只是偶然看见过这个实验的记载,对于具体会怎样,心里没什么底。见此情形。吩咐去买了一斤酒泼洒在被子上,再次点燃。
“凶案场所用的是夏季薄被,引燃更为容易,且现场也有酒菜备用。”我解释道。
大约十分钟以后,灯芯效应开始出现。死猪越烧越烈,黑烟窜出窗几,腾空而起。原本在屋内监视的捕快忍不住逃了出来。一阵风吹过,浓烟扑向人群,脂肪燃烧的焦臭让看热闹的人几欲作呕。我想他们今晚是吃不下饭的。
云袖是怎样坚持着呆在房间里地呢。她的意志未免也太坚定了。
让死猪继续烧着。大家回到堂上,各自归位。
郑甫仁提出:“荒唐。这样浓的烟雾,为何会等尸首烧尽才有人发现?”
“小楼中剩余的皆是协同作案者,当晚又月黑无亮,想要隐瞒,没那么困难。”我说着,转身问跪在鸨母身后的小丫鬟,“是这样吗?”
“是、是的大人……姐妹们按孟章的叮嘱,顾守在花园口与后院口,若有人靠近小楼,则设法引开……”
京尹喝问她:“大胆贱婢,可知此罪足以斩首示众?”
小姑娘给吓得连连磕头求饶:“奴儿不知!孟章私下说是只拿首犯协同不问的!奴儿从没想过要做掉脑袋地事情!求大人饶恕!”
首犯必究,协同不问,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这可不是古代的规矩,想是孟章信口拿来骗小姑娘而已。心存侥幸助纣为虐,再是被蒙蔽,她自己也要负大部分责任。
我想了想,请求说:“且念在悔改及时,协助破案有功,从轻发落吧?”
“……如此也可,请郑大人量刑从轻罢。”
东宫在屏风后面出声支援我,郑甫仁只得应诺。
待到师爷撰写、整理好呈堂证供,出庭的十来人分别在自己的证供上画押,京尹看过一遍,那头死猪还在烧,似乎永远烧不尽似的,不同地是火焰没当初那样高,只包着尸体燃腾。
在窗外只能看见隐隐的蓝色和黄色火光,以及满屋浓烟。
此时进去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差不多就是这时候,护院破门而入了。”我提醒道。
作证的护院纷纷点头称是。
“何以见得?”
这回发问的不是京尹大人,而是好奇的东宫。他怕被认出,还是拿了把扇子屏在脸前遮住,倒是让我有种“皇家来办案地是个公主”地错觉了。
“监国大人、京尹大人,请看窗框。”我指向被熏黑的窗框顶部,“方才发黄,现在已经转黑,再过一段时候,应就结出黑色珠粒了。而云袖房间,朝向花苑地窗框顶上,油烟正是半黑半凝结的厚度!”
东宫抬首细看:“喔,原来如此!即是说,有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尸首已经燃烧了近两个时辰。”
应是两小时到三小时之间,我想。
“是的大人,烟雾太烈,小的们不敢进入深处探看,丫鬟进去抢了张举人出来的时候,小的这才打来水,往内里胡乱泼洒。”护院解释到,“谁知其实别的什么都没燃起来,就单单一个云袖……呃,不,是珠渔儿、单单一个珠渔儿烧死了!”
正说着,小屋里突然传来噼啪炸裂声。
“大人,现在进去灭火查看吗?”京尹征询东宫的意见。
东宫瞥了我一眼,道:“猪总是比人肥胖,估计更加难以烧透,不妨再等半个时辰。”
“是、是!”
东宫跟我同样心里没底。
我们怕的是没有烧干净,或者索性只烧掉一层皮,跟尸首的情况对不上号。信心是一回事,实践是另一回事,有没有变数与例外,谁也不知道。
如果“珠渔儿的尸首究竟是怎样处理的”这个推理不能被证明可行,那“云袖藏在房里”“琴为什么没烧起来”等解释,也将受到质疑。如果东宫无视疑点,强行下定论,极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