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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我后来听说的,我没权力去受审,只能在皇城门外等结果。
根据即墨君的叙述,当是时,皇上拿出威吓杨选的口吻,说他是天子,难道他差使一个人做事,还要看此人地祖籍与是否有禁令在身?
他基本是在耍横了,且不说在场的都是监察院的老油子,哪怕是我,也能质疑他:为何偏偏派一个常王嫡系出身地官员去长州?
荒唐,朕还会毁自己的江山不成?皇上道。
嗯,他的江山除了很小一部分是从祖上继承来的,别处基本上都是他南征北战挣来的,他有资格说这句话。
太后使出了极为狡猾让人不可抵抗的招数,假怒、假哭,说哀家不也是为皇上避嫌择人考虑么?有一回便有第二回,看那秦晏做例外之徒也不是第一次了,恃宠则骄,连定国公家人也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我和即墨君同时沉默。
老人家这是讲漏嘴了吧,她还惦记着我扯出秦之纥杀人案的事情呢!
太后好歹是皇上名义上的母亲,她都这样说了,他只好服软,于是认错,同意在明年祭祀的罪己诏上添一小笔。
不过单是他认输不行,我犯禁的事实摆在这儿呢!
“结果究竟是怎样?”我忧心忡忡。
即墨君顿了顿,低头不语。
你倒是说啊!
在我地催促下,他沉声道:“……皇上不便多言,在监国大人力保之下,都察院与相关司部,判秦编修留取功名,暂时去职候召……”
我眨眨眼。
“就是说除官了?”
“……是。”即墨君叹了口气。
我噗地一声笑起来,拍拍他的背:“拜托,丢官而已!你不要作出一副秋后问斩的表情好不好?吓死我了!”
“哎、?”即墨君对我的表现大感意外,忍不住问,“编修,你还好吧?”
“再好不过!放心吧!”我转身,摆摆手,“麻烦即墨大人跟监国殿下说一声多谢!我在学馆等他!”
第一百一十三节 四姑娘
所谓无官一身轻这种话,对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是完全没用的。
我继续住在曹寰家里,在他指导下系统地学习。虽然在翰林院我的名声可能不太好,但太学里面还是不错的,跟上舍生们偶尔见了面还会讨论一下自家老师布置的作业。
东宫从偷偷溜出来玩,发展到正大光明造访太学,跟我们一起上大课。
太学的大课跟现代大学的感觉差不多,博士授在上面讲,几百人坐那里听。不过大家都满认真的,老师也不点名,晚到的人坐得靠后一些,听不下去的人自己会起身离去。
传闻监国太子会不时跑来听课,太学生人数陡增,有京外官吏之子,有富商人家拜托名儒推荐入学,还有民间勤工俭学的旁听生(不是在籍学生)。学生年纪从十几岁到五十岁都有。
一时间太学气象大好,东宫结识了更多有识有志之士,越发不愿意被限制在皇城里面。
“秦小弟,来这边来这边!”
张缇现在都上太学找我,不用在曹府外面等人传报了。他领着我去长州会所,交给我一个包裹。
打开一看,是套粉蓝的女装。
“你上回让我准备的衣裳,纹样是我专程请绣娘制的呢,还成吧?”
“不错不错。”我大致比划了一下,袖子的长度正好,“没超过五两吧?”
“没,用的料子不贵,就是裁剪得精致而已,”张缇笑道,“我知道秦小弟小气……呃不,是擅持家,所以就让熟人在细节多下功夫。也不用额外花钱了。”
我瞥他一眼,叠好,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搜书网
“穿起来,让张某看看怎样?”
“有备无患而已,谁知道什么时候要用呢?人长得一般,张大哥你就别太期待了。”
我笑着,把他推出去,立刻闩上门,笨手笨脚地换上女装。
话说那个假太子妃跟我眉眼满像,坐那儿还蛮不错的样子。就是珠光宝气的看着太俗气,哼,我也想知道自己女性的扮相究竟怎样呢!
……不过这衣服怎么穿的来着?
一条长裤,一层裙子,外面还要再罩一条薄裙……这都啥样式啊!哦,薄裙是衬在腰带里面的吧……腰带要打蝴蝶结么?
研究半晌,我勉强觉得铜镜里面那位看着跟街上女子穿地差不多了,继续打理头发。
黄毛丫头就黄毛丫头吧,梳两络长发来遮住鬓角,扎上绑书的红绳。啊,这样看着像丫鬟,不妥!
不知过了几个一炷香的时间。我还在跟长发混战。
张缇终于忍不住敲门:“里面的那位,还活着吧?这厢饭菜都备好了,你那衣服还没换妥呀?”
我把门豁开一个小缝,警惕地看看天井里,确定没别人,迅速开门把张缇拉进来。
“早穿好了,只是我不会弄头发!”把红绳一丢,我沮丧地告诉他。
张缇好笑地拉着我转了转:“你不觉得腰部很紧么?”
“还好啦……”
“唉,容在下失礼了。”他说着,替我松开腰带。把罩在外围的裙子扭了半圈,再将腰带叠了一叠,重新系上。
这样看果然不同,薄裙形成了百褶裙一样的纹路,显得俏皮又大方。
张缇叹道:“想不到秦小弟考吏优良。穿衣却是大大地不合格啊!”
他让我坐下,取来篦子替我梳头。我闭上眼睛,感觉他在我发间熟练地分路,挽卷,按压折起。不禁好奇道:“张大哥。你替很多女孩子梳过头发?”
“没啊!”他说着,就手用篦子固定初成型的发髻。两手一起用余下的长发编辫子,“以前我常常替娘亲梳头倒是真的。”
“令堂么?”真孝顺。
“嗯,她的头发比你好很多呢,一梳能到底,没有纠结地地方。”张缇轻笑,“而且头发也浓密,都不用刨水养护的!”
“真好。”我羡慕道。
张缇开心地替我梳着,将辫子也盘了起来。
他又起了个话题:“对了,老这么秦小弟秦小弟地叫,要是你换成女孩儿的打扮,怎样称呼呢?”
“小姒吧!”我说。
“小四?”他听了,想想道,“那就叫四姑娘吧?”
叫什么都无所谓,代号而已。“也成啊!”我点头。
“啊,好痛!”扯到头发了。
“啊,别动!”
一炷香之后,梳理完毕。
张缇不愧是熟练生,哪像我绳子都用上还是乱七八糟的,人家做好发型之后,只用了一把篦子和一根簪,固定得牢牢实实…还有点过紧了,头皮痒痒的。
“可惜没胭脂水粉。”他起身退后一步,蛮得意地欣赏着作品。
我望着模模糊糊的铜镜,伸手摸摸头:“张大哥,这是什么发式呀?”
“黄花闺女梳的,所以举止要端庄矜持,知道不?”他指教着,又点点我的耳垂,“这里应该要戴东西才对,怎么没耳洞呢?”
突然那么一碰真痒,我急忙捂住耳朵,说:“小时候本来有的,没管它,自己愈合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呢?”张缇好奇道。
“理由很多啊!不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起身,“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了,还过得不错。”
说着,我开始拆他梳地发髻,十分费力地全拆下来,再照着记忆梳过。反复两三次,大概明白该怎样梳了,就换下衣服,告辞回去。
从此无聊的赋闲生活就愉快了起来,我可以随时换身打扮出门乱晃,
京城里面那条小河是风景不错的地方,对面就是茶楼,这边常有人钓鱼、养鸟,秋天又是一地软绵绵地落叶,坐在那里读书很开心。
带一篮子糕点和细碎的蒸肉过去,分给乞丐和猫猫狗狗……啊,真觉得这生活美好闲适得天怒人怨了。
“姑娘独自在此小憩么?”当然,搭讪的人也不少。
我不满地看着书页上的阴影:“公子,秋日难得啊,可你挡着它了!”
“啊,抱歉。”来者让到一旁去,“能津津有味研读楚文古本,姑娘非常人哪!”
我抬头对他笑笑:“一眼就认出这上面的鸟语是楚文,公子才是非常之人。”
“哈哈哈,过奖。”
第一百一十四节 丁一丁二丁三丁四
拾起放在身边的扇子,我象征性地遮了遮脸。
那人无趣,又没话找话:“姑娘的簪子挺别致。”
当然别致,帛阳长公主送的,一国公主的首饰呢。我也没别的女式簪,于是将就用着先。
“公子好眼光。”我客套一句,故意冷场。
来人在我周围踱了几圈,再次上前搭话:“不知姑娘认识前年录取的探花秦大人不?在下看你跟他长得颇相像。”
这回我索性头也不抬了,回答道:“公子此言差矣,既是探花郎,小女子何来机缘结识呢?倒是公子,是否姓丁,或者认识一名叫丁一的官宦?”
那人噗地一声呛到气,急忙清清嗓子:“姑娘……你这话可就太损了,丁一什么时候变成、变成阉人……”
故意的啦,说他是太监,看他会不会被雷到。
“那你认识他咯?”
我仰起头,笑笑地看着他。
没错,他的声音,我从一开始就听出来了,是丁一那家伙!不过他的皮相倒是彻彻底底地换了一张,丁一那过目即忘的脸被换成了英俊周正的小白脸。
他想了想,厚颜无耻道:“认识啊,在下丁二,是丁一的胞弟,幸会幸会!”
还撑呢?
我合上折扇,顺势答道:“喔那小女子也有幸认得探花郎,还不巧是他小妹,排行第四。丁公子不妨称呼一声四姑娘吧!”
“嗯,四姑娘。”
姓丁的重复念了声,便自来熟地坐下,看看我手里的书卷。
他说:“前些日子,廖工匠的装饰(装裱)坊接了大生意,说是有一册楚地古书制版付印。搜书网左右印了百来本。看这线装蓝皮本的,就是那套版的吧?”
“哦?丁公子也认识廖师傅?”
我们说的正是上回帮忙做诏书的那家。
目前京城地民间装裱匠,就数廖家工坊生意最好了。十天前,我还介绍一位博士授,让他把考试要用的古文书在那里印了百来本,作为教材卖给太学生。这样一来,学生的花费比到国子监相关部门买要低得多,而且旁听生也可以得到教材。
“哪谈得上认识,不过廖家坊的线装得好,一看就认得。”姓丁的笑道。“在下以前也研读楚国的简帛文,可惜无人共赏。想不到现在太学里人人都识得天书了。”
楚文又称鸟书文字,装饰性很强,当时的读音早就演变殆尽了。
对于我们来说,楚文课可以算外语。以前太学是不兴研读这种楚文书的,因为楚文多是巫卜筮,与儒家思想相悖。不过最近皇上表现出对天文历学的热衷,而楚文中间有不少这些方面的推算,于是顺应时代潮流,太学选修地课程里面也就有了楚文课。
能识天书是好事。特别是翻译出来很美妙的那些诗歌,大家觉得十分风雅,皇城上下掀起了楚歌的追捧热潮。
这就跟现代的某大学bbs捧红某部电影一样。知识分子阶层的推动作用不可小觑。
因为楚字已经失传,我们所学习的翻译究竟对不对呢,这个就不知道了。
丁一看的,大概是皇城里面藏的原版木简跟帛书吧,他的理解往往跟我们讲师的不一样,他跟我一起品书,见地比太学地先生更深刻。
“夫子说这段不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他。
“可五代时期有人就做过注解了,莫非你们夫子没看过?”
“不知道。”
“不成、不成,那夫子误人子弟了。”他皱眉道,“在下去茶馆借纸墨。将不妥之处给四姑娘列下来,请四姑娘带去与夫子理论吧!”
说着,他当真过桥去索纸笔。
我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真的与我只是巧遇么?
眼看着时间不早,我收拾收拾篮子。起身拍拍草屑,打算回曹府,不再等丁一回来。反正他看到这边没人,自然知道是有事离开了。
刚一转身,就撞上从树后面钻出来地人。
“啊!”我给撞得摔在地上。手腕处生痛。抬手一看,是被石子划破了条口子。“好痛……”
“唷,你还先给老爷叫痛?没见着你撞到谁了?”被撞的人穿一身士族子弟的行头,挑了个金丝鸟笼,上面遮盖着布,里面的鸟儿略略扑棱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