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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甚严,从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生活很有节制,身体倒还算精壮。前两年,因了额娘与阿玛相继过世,承袭了爵位之后,忽然便才有了成年的感觉,这几年越发稳重了。
“老爷今儿当值的时辰倒不长,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吗?”东平侯福晋笑意吟吟,一阵风儿似的快步走进去。一到侯爷跟前儿,再累再乏,东平侯福晋都跟换了个人儿似的,春风满面,发自心底地笑逐颜开。
“嗯……”侯爷漫不经心地应了,心事重重地放下茶碗,说道,“今儿军机处不安生,还是躲远点儿的好。”
“哦?”东平侯福晋素来关心朝政,闻言略想了想,眼珠一转,便问道,“是不是穆彰阿大人的案子又有什么新进展了?”
侯爷一怔,哂笑道,“福晋果然聪慧,一猜就中!”
东平侯福晋忍了得意,凑过去扶了老爷的袖子,略略撒娇道,“老爷又取笑妾身!”
“和该是那穆彰阿倒霉!又一味地害怕洋人,做下这么窝囊的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侯爷颇了解穆彰阿为人,认定事情真相必定如此,捻着美髯,无关痛痒地评说道。他的态度也代表了朝堂上许多大臣的看法,穆彰阿平素害怕洋人甚于洪水猛兽,是尽人皆知的事情,非穆党一系都在围观看笑话儿呢,更有那平素被欺压过的,上赶着写折子参奏一本,颇有墙倒众人推之势。
不曾想东平侯福晋却是有隐疾的,最怕人提起害怕洋人之事,生怕联想到娘家被贬斥的因由上去,脸色已是一暗,又瞬间便恢复了。
“那老爷您是个什么态度?可曾上折子也参奏一本了?”东平侯福晋看似不经意,其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爷的神情。
“我怎会做这种糊涂事情?”老爷嗤之以鼻,“穆党一派枝繁叶茂,如今除了老头子被禁足,其他的人还没动静呢?我怎么会这种时候跳出来自讨没趣!不过……”说到这里不禁迟疑了一下,想起今天的事情,“今儿有折子参奏户部侍郎季怀平。”
东平侯福晋心里“格登”一下,玩味着这个消息的含义,老爷素来把她看做女诸葛,今天话说得这么明白,看来是拿不准这件事情的含义,是以想听听她的意见,少不得思虑周全了,给老爷出出主意。
“依我看,这是个试探!”东平侯福晋将朝中局势略略一想,便整理出个大概,“这季怀平是穆彰阿的骨干亲信,一向仗着穆党势力不把户部尚书祁??藻放在眼里。如今这情势,看着像是倒穆之人在投石问路!”
侯爷轻轻一击掌,如醍醐灌顶,赞赏地看着福晋,笑道“早都说了,你便是女中诸葛,比那些养着的幕僚清客要强上一百倍!”其实已经有幕僚这般猜测了,只是还有许多种意见,众说纷纭,侯爷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会儿再听福晋这般说话,便又信了几分。
“那你说咱们要不要现在就跳出去砸他一石头,立个首功!”侯爷摩拳擦掌道,“满朝皆知四阿哥与穆彰阿不对付,咱们一向秉着宫里静贵妃娘娘的关照,这个关头总要表表态才对,免得四阿哥以为咱们心里向着的是六阿哥!”
“老爷三思!”东平侯福晋轻轻一蹙眉,少有的当面劝止老爷。
侯爷正在兴头上,不解何意,抱怨道,“咱们府上眼看就只剩下老太太与静贵妃这层关系罩着了,”说到这里,朝门外打量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不相干的闲人在侧,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说话儿就有可能撒手西去,到时候只剩了咱两个,可怎么撑得起偌大的门面?”
“老爷思虑得是!”东平侯福晋连忙安抚道,“只是……正是因为咱们府上的情形今非昔比,才更要慎重!万一一步踏错,大厦倾颓起来可是势如山崩,就剩咱们两个,到时候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东平侯福晋想起娘家势倒,仍旧暗自心惊,说罢,伸出白腻腻的玉指向上一指,悄声说道,“今上可还健在呢!”
侯爷只觉脑门中“轰的”一声响,登时清醒,额头上惊出一层冷汗来,汗颜道,“就是,就是,多亏夫人提醒!”
第一卷九儿 第五十八章六阿哥指婚
年关时节,宫里却一点儿喜气也没有。
皇上已经移驾至圆明园养病,之前为了避过为穆彰阿开罪求情的奏折,想了个“病遁”的借口,不想,一语成?希?∈圃椒3林亓恕?p》 昨夜,皇上咳嗽至午夜,静贵妃一直侍奉在侧,直到皇上昏昏睡去,才留下月柔贵人值守,自己回去休息了。
今日仍然早起,年纪大了,即使想贪睡也睡不成了,醒了以后稍稍躺得时间长了,便觉腰酸背疼。
静贵妃细细端详着镜子里保养得当的容颜,忍不住心里自嘲:面上哪怕再是一丝皱纹也无,内里的五脏六腑也早已悄悄老去,岁月总还是不饶人的。
自己这一辈子可谓有惊无险,那么难侍奉的太后都对自己颇为满意,想起恃宠生娇的孝全成皇后,早早地便被太后打发去了阴间,似乎自己也该知足才是。
可是,毕竟孝全成皇后的早逝,让皇上愧疚不已,没能保住心爱的女人,便补偿给了她的儿子,否则,以四阿哥之才,怎能胜过我的六阿哥呢?
一想到六阿哥,静贵妃的心便揪紧了,我那嫡亲的儿,天纵英才,却不得不甘居臣位!才华横溢、志向远大却成了遭人嫉恨诟病的把柄!
眼中闪过一丝清光,静贵妃赶紧捏着手帕角儿去沾。
“娘娘切勿太过忧心,保重凤体要紧!”身后传来贴身嬷嬷暖秋轻柔的声音。
静贵妃无声地笑笑,说了声“本宫没事儿,”再一想,又吩咐道,“去把昨儿的当值太医请过来,我要问话。”
“是,娘娘!”暖秋转身安排了小宫女。
半柱香的功夫,太医便来了,却不是昨日的当值太医,而是太医院的首领管事——院使张德康。
张德康年过六旬,精神矍铄,步态轻盈。因医术高明,常年担任太医院首领一职。
见老太医请安,静贵妃有些惊讶,“怎么院使大人亲自过来了?”眼色一递,暖秋便将暖阁内的宫女太监统统清了出去,连自己都带上房门站到了门外头。
“给贵妃娘娘请安!”张德康行过礼,这才解释道,“昨日值夜的李太医今晨方歇,老臣见娘娘宫里来人询问,是以亲自过来向娘娘禀明。”
“可是皇上的病情有何不妥?”静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语气冷厉。
静贵妃是**里的常青树,位分日渐尊崇,尤其近几年,日常问诊常常由张德康亲自把脉,张德康亦算得上是静贵妃的心腹了,是以静贵妃问起话来毫不隐晦,直截了当。
张德康眼皮一跳,虽然见惯了宫廷的大风大浪,还是情不自禁地胆颤。连忙跪倒仆地,压低了声音说道,“老臣一向深得娘娘照拂,不敢有所隐瞒,皇上……这病只怕……回天乏术!”
静贵妃一惊,坐着的身子一下子绷紧挺直了,向前一倾,耳语一般,沉声问道,“还有多久?”
张德康微微抬了抬头,轻声说道,“皇上已近油尽灯枯之像,只怕撑不过正月。”
仿佛晴天响过一声霹雳,静贵妃脸色登时变得苍白,一下子瘫软在暖塌上,身子斜歪着靠向引枕,一时惊骇得话也说不出来。
张德康轻轻地放出这个炸弹,自己倒轻松了,饶是如此,背上也是冷风嗖嗖、一身薄汗。见静贵妃犹自没有醒过神儿来,便一叩首,轻呼道,“老臣告退!”
静贵妃一愣,这才抬起手胡乱挥了挥,哑声说道,“有劳院使大人,你退下吧!”
暖秋进来,一见静贵妃脸色煞白,赶紧倒了热茶奉上,连着呷了两口,静贵妃才定住神,静思片刻,下令摆驾慎德堂。
慎德堂是皇上在圆明园的居处,静贵妃所居的华荣阁慎德堂很近,方便每日照看侍奉。
其实静贵妃不喜冬季到园子里来,虽然殿堂精巧,陈设美轮美奂,毕竟冬木凋敝,一派萧索景象;更兼园子里水域广阔,到处结冰,天寒地冻的只觉凉意渗到心窝子里去了。美人迟暮,越发见不得一丁点儿的惨败象!
只是,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静贵妃心里明白,手上掌权的好日子就快到头儿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脖子往貂皮大氅的领口里缩进去些,心里空虚得难以忍受,条件反射一般翕动起嘴皮,背诵起佛经。似乎佛号一响起,心里便踏实了。
一跨进慎德堂,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苦药气息,皇上正在进药。昨夜就在偏殿暖阁上将就了一宿的月柔贵人正伺候皇上。
一见静贵妃进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了喂药先行礼。静贵妃手一摆止住她,先给皇上行礼,也不等皇上免礼,自行站了起来柔声问道,“皇上昨夜可睡得安生?”
“唔……尚可。”皇上正靠在一大叠锦被堆成的靠枕上,看着药碗发愁,索性不吃了,苦笑着跟静贵妃说话。
静贵妃接过月柔贵人手里的药碗,好笑地打趣着皇上,“多大的人了,还嫌药苦入不了口吗?”那语气语调就像在调侃小孩子。
皇上皱着眉头,紧着喘了两口气,不高兴地抱怨道,“把朕当药罐子吗?喝了那么多药总不见起色,索性不喝了!”
“良药苦口这个理儿皇上又不是不知道!来,张嘴!”静贵妃哄着皇上,羹匙凑了过去,皇上这才吃下去咽了。
静贵妃慢条细理地伺候着皇上进药,一边哄逗着他开心,这幅景象倒像是一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老夫老妻,把旁边的月柔贵人看得呆了,心里隐约明白了,为什么静贵妃能够一辈子圣眷不衰?
静贵妃转过脸来,和颜悦色地对月柔贵人说道,“你昨夜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晚间不必来了,自有其它宫里的妃嫔过来当值。”
“是,臣妾告退!”月柔贵人温温婉婉地行过礼,顶着两只淤青的眼泡退出去了。
“月柔贵人虽然年纪轻些,倒是进退有据,对照顾皇上十分尽心!”静贵妃满意地称赞起月柔贵人,掏出手帕将皇上嘴角胡须上沾着的药汁擦净了,又奉上一小片蜜渍陈皮给皇上解药苦。
“唔……。是啊,”皇上含混地应着,想把那陈皮咀嚼两下,冷不防牙齿像豆腐渣似的碰不得,只好含在嘴里,微笑着对静贵妃说,“回头给她晋晋位分吧!”
说完一愣,才察觉到,这口气像是在交待后事了。静贵妃只当没听懂,转过脸去宫女手上拿热毛巾给皇上擦手。
看着静贵妃温润的笑容,皇上不由得心声愧疚,不禁感叹,“六阿哥跟她差不多大呢!尚未指婚,这事儿我想了一段时间了,你看,让兵部尚书桂良做他的丈人如何啊?”咨询的眼光看向静贵妃。
静贵妃脸上微微一怔,立即笑着说,“桂良大学士府上自然是好的,但凭皇上做主吧!”
桂良时任兵部尚书,按理说以六阿哥的身份与兵部尚书联姻,是犯忌讳的事儿!皇上似乎意在弥补,静贵妃却不知对于六阿哥来说是福是祸?
再有一点,桂良府上并没有待嫁嫡女,若是将庶出的女儿指给六阿哥做嫡福晋,却实在是有些委屈六阿哥了。
一时不知皇上是不是病糊涂了?脸上却没有半分犹疑,仿佛打心眼儿里喜欢似的。
皇上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已是乏了。伺候皇上歇下,静贵妃见芳嫔已在外间候着了,便交待几句,自己仍回华荣阁。今儿是六阿哥来圆明园请安的日子,少不得要跟他好好商议一下。
“什么?皇阿玛这是何意?”果然,六阿哥一听这件事情,马上从暖塌上跳了起来!
静贵妃赶紧好言安抚道,“桂良大人在朝中人脉颇广,你若有他相助,日后在朝中做事也有个得力臂膀,不必你整日里去操心那些个报纸之类的闲事儿强些?”
六阿哥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纠正道,“额娘,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报纸的作用大着呢!”忽然,想起九儿,心有不甘地忿然说道,“这桂良大人府里的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那位玉兰姑娘好歹名义上还是嫡出呢!”
“不许再提那个玉兰!”静贵妃厉声喝止,“那是你四阿哥看中的人,以后你万万不能再有任何瓜葛!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说过了,你不要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六阿哥一脸委屈,“我知道了,就是说起嫡庶之分,做个比较而已!”
静贵妃见他说得诚恳,这才放下心来,放缓了语气,再次语重心长地劝道,“这门亲事的关键是桂良大人的势力,至于嫡庶之分,暂且别去计较了!”
一谈到婚姻之事,六阿哥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