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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兀朮人马大驱破了和尚原,直抵仙人关,令人会撒离喝军马。撒离喝以步骑十万自铁山而进。栈道甚险,原被宋兵烧绝去处约有二百余里。撒离喝令众人凿开崖道,循岭东而下,与兀朮合兵数十万,进攻仙人关。吴玠于关上遥望金兵旗帜无数,胡骑重重迭迭围绕关下,因与杨政等议退敌之计。杨政曰:“乘金人远来疲惫,因其营垒未定,可出奇兵逼之,虏贼可破矣。”玠曰:“金人势重,众寡不敌,我与君等深沟高垒,坐守不战。彼今深入,费用不赀,岂能久住?俟其因而后示兵,此万全策也。”军校王俊曰:“敌人已近关下,川蜀震骇,岂可久不出战?为今之计,莫若遣人约吴璘引兵绕出敌后,以绝其馈饷,吾以精兵攻其前。彼首尾受困,人怀内惧,此必盈之策也。何用自为退守计哉?”玠从其议,即遣人会吴璘出兵。
却说吴璘着人探听兀朮虚实,忽得玠令其出兵檄书,已知金人进攻仙人关,璘着副将汪凯以重兵守杀金坪,谓之曰:“此处最当其冲,君只在坚守,离万夫莫能过也。我当自救仙人关。”汪凯领诺之。璘引本部五千兵,自武阶路入援。兀朮与撒离喝合兵,连营数十里,金鼓之声震动山峪。吴璘冒围杀入。早有二番将截住去路,乃撒里干、孛堇真白。吴璘拍马挺枪,直取二将。撒里干手执利刀来迎,不二合,璘一枪刺于马下,杀散余众,冲开一条路。孛堇真白随后赶来,吴璘倚住手中枪,拈弓搭箭,指定孛堇真白矢来,孛堇真白坠马而死。璘从骑渐渐损折,只得罄力杀进。正走之间,前面一彪金兵摆开,为首一员大将,旗号分明,乃大金副元帅兀朮也。吴璘更不打话,来战兀朮。约斗十余合,吴璘料不能胜,夺路而走。胡兵漫野赶来,吴璘手挥短刀,砍死无数。已杀透重围,离金阵十 五里远,身上血污袍铠,只剩得二千余骑,吴璘无半点退心,只愿冲杀。正行之间,忽两路兵截出,精骑掩至,势不可当,乃撒里喝人马。当时吴璘以五千步兵,转战七昼夜,便是铁人亦困乏矣。吴璘拚死而战,正在危急间,关前喊声大震,一将冲杀而来,乃吴玠也。吴玠因见关下杀气凌空,知有救援军来,故引兵冲出接应。吴玠杀开金围,救出吴璘,进了仙人关。
兀朮与撒离喝追逼关下,督令众人以云梯攻其垒壁。关下金鼓震天,关中筑起土城,以示重垒。骁将杨政令军士以撞竿捣碎其云梯,更用长矛刺下。金兵伤折甚众,各有退意。兀朮一连困了十数日,关益不能下。兀朮与撒离喝、武从龙、刘夔、韩常、刘长吉等计议曰:“仙人关久不能下,尔等有何良策?”撒离喝曰:“须将人马分作二阵,前后攻击,关必破矣。兀朮依其计,以韩常人马阵于西,自与众将阵于东,连营征钲之声达旦。关中统领王喜、王武,统制张彦、王俊等将截发请战,吴玠因众心锐于战斗,即唤过王喜、王武谓之曰:“虏贼连营数十里,首尾一时不能相应,尔二人领步兵四千,从关顶半岭抄出,多设金鼓旗帜,杂以紫、白二色,候黄昏左侧,直捣金兵东阵。吾随后遣人策应。不得有失。”二人领计去了。再令洪威、王俊:“尔二将领一支兵埋伏河池,候敌人战败,扼其归路。”竣威依令去讫。又召张彦曰:“与尔精卒五千,出关前劫夺横山砦以当敌人之冲。”张彦欣然而去。
第三十五回 张浚被劾谪岭南
却说吴玠次日近申时候,开了仙人关,引骁骑五百飞下关来,大喝:“胡贼休走!”番将大耳儿急待退避,吴玠手起刀落,斩于马下。兀朮见关上出战,自引大队迎敌。正遇吴玠与弟吴璘杀入中营,兀朮绰刀跑马挡住吴玠。吴玠舞刀直取兀朮,二人交马数合,兀朮阵后先自纷乱,乃王喜、王武一支人马从关左抄出,将兀朮军冲作两截。哨卒报知,兀朮恐后军有失,勒回马自来救护。吴玠乘势杀进,金兵大败。兀朮见旗帜无数,金鼓连天,正不知几多军马,不敢交锋,刺斜杀奔西阵。韩常望见征尘竞起,正待引部下来应,忽报宋军从横山砦杀进,将胡人粮草尽行烧毁。韩常大惊,即勒兵杀奔横山砦。当头一将,面赤须黄,手执铜鞭,乃川中骁骑张彦也,拍马舞鞭,来战韩常,韩常举枪交还。二将战上十余合,宋兵四下齐出,韩常不敢恋敌,杀回本阵。张彦骤马追来,韩常走出,正遇兀朮人马,常曰:“元帅可急出黄牛峡而走,吾敌住追兵。”韩常勒回马复战张彦,张彦扯起硬弩矢来,正中韩常左目,坠马而死。张彦引兵掩杀,胡虏死者不计其数。兀朮与撒离喝、武从龙、刘夔等引败众急走黄牛峡,日已沉西,正走间,峡中金鼓震天,杨政一支军马杀出。兀朮驱众将混杀一阵,又败之,折兵大半,刘长吉战慌坠崖而死。撒离喝连夜走出河池,未及数里,洪威、王俊两下伏兵齐出,截住去路。兀朮心慌胆碎,只得拚死而战,冲开血路,走出和尚原而去,遗弃金鼓旗帜马驼辎重堆满河岸,觅子寻妻者哭声载道。
王俊见夜暗,亦不追赶,合兵来会吴玠。吴玠点集诸将,折损劲卒亦多。计斩获胡兵耳带金环者五千余级,降其番汉人四万,粮草辎重三百车。吴玠谓众将曰:“勿以金人退为可贺,更须防之。”遣王喜、王武守和尚原,张彦、王俊守横山砦,弟吴璘仍守杀金坪。吴玠分拨已毕,自率兵守仙人关,以为久计。是役也,兀朮以下皆携妻孥而来,刘夔乃刘豫之腹心,本谓蜀可图,既不得逞,度玠终不可犯,乃还据凤翔,休息甲士,屯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妄动矣。
却说张浚知金人入寇仙入关,吴玠得捷音至,即具表诣行在。前后称吴玠用兵有术,敌人屡来挫刃,况今人才难得,乞陛下重加旌奖,庶以激励将士,缓急有仗。因请求解兵柄,且论王似不知军旅,恐难称职,乞更选精练兵事者代之。帝鉴奏以示朱胜非。胜非与张浚有宿怨,因奏曰:“陛下可准其解兵权,且内廷多事,召之入朝理政,亦重事也。”帝允奏,升王似为川陕宣抚使,封吴玠为副使,召张浚知枢密院事,即赴行在。张浚承召,自兴州由阆州至临安见帝。帝思浚往日功绩,慰劳甚至曰:“不见卿又数年矣。”浚顿首称谢。居朝数日,仆射朱胜非讽台臣常同劾奏之。常同率中丞辛炳弹奏张浚秘刘子羽之罪不发,丧师失地,跋扈不臣,乞陛下以国法为重,明其黜陟,庶为臣子之劝。高宗不得已,出张浚居之福州。浚入见帝,帝曰:“不久取卿矣。”浚辞帝出,迳往福州去了,不在话下。
却说张浚既罢去,帝以赵鼎有宰相才,即升赵鼎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事。鼎辞曰:“臣以匪才,如当此任,恐负陛下望也。”帝曰:“四川全盛,半天下之地尽以付卿,黜陟专之可也。”鼎乃条陈治安之策数事,朱胜非忌其妨己,从中抑之,鼎志竟不得行,乃上疏曰:“顷者陛下遣张浚出使川、陕,国势百倍于今。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山带河之誓,君臣相信,古今无二,而终致物议,以被窜逐。夫丧师失地,浚则有之,然未必如言者之甚也。大抵专黜陟之典,受不御之权,则小人不安其分,谓爵赏可以苟求,一不如意,便生怏望。是时蜀士至于醵金募人诣阙讼之,以无为有,何以自明?故有志之士欲为国立事者,每以浚为戒。今臣无浚之功,当此重责,去朝廷远,恐好恶是非,行复纷纷于聪明之下矣。
伏望闵臣孤忠,使得展布四体,少宽陛下西顾之忧。”疏上,高宗诏下允其举措事宜得专行之。
话分两头。却说金国遣李永寿、王翊朝见高宗,备奏:“大金皇帝遣臣来与陛下议和。”帝曰:“讲和欲要何议?”永寿曰:“大金谓中原士民有在江南者以还刘豫,黄河西北士民在于江南者还我大金。只以长江为界,江之南则为宋地,大江迤北则为齐地。”高宗曰:“待朕与臣议之,使命且回驿舍停止。”使者既退,帝召廷臣议和战二策,或曰:“众寡不敌,强弱已分,与之和渐可舒生灵之困,军士亦得以解息也。”帝善其言。吕颐浩奏曰:“昔太祖取天下,兵不过十万人。今有兵士六七万矣,比年韩世忠、张浚、陈思恭、张崇屡奏人有战心,愿决策北向。今之精锐皆中原人,恐久而消磨,他日难以举事。”帝意方主和议,不从。吕颐浩因辞免,帝允其请。
是时,虔、吉二州盗贼蠭起。吉州贼首彭友手下有李动天等十人,号为“十大王”。虔州贼首陈颙手下有罗闲十等,连众数万,循梅岭分路剽掠广、惠、英、韶四州,南雄、南安、建昌、邵武四府,声息甚紧,报到临安行在所,高宗乃颁诏专委岳飞征讨。诏下江州,绍兴三年夏四月也。岳飞奉诏,不辞炎暑,引张宪、徐庆、王贵等共一万人马前到吉州。却说吉州贼彭友听知岳飞部兵欲来征他,悉众飞奔来迎,列成阵势待之。
遥望见大队人马,岳飞身披铠甲,手执利枪,立于门旗下,谓彭友曰:“观君一表,非贼类耶,何不返邪归正,以图善计?”彭友更不打话,跃马舞刀直杀过来。飞曰:“谁先擒此贼?”张宪应声而出,策马举刀抵住彭友。二人战了数合,未分胜败。
岳飞见张宪胜不得彭友,一骑驰出,只两合,将彭友捉于马上。
张宪挥兵掩杀,贼众大败,退保固石洞。岳飞将彭友囚之,下令军中曰:“贼势已离,不可缓攻,当乘胜剿除之。”遣敢死士疾驰登山。陈颙、李天王等占据不定,骁将杨再兴腾涌上来,一刀砍死陈颙。李天王惊慌不迭,被众军士并前杀之,贼党大溃皆降。二州贼盗悉平,获其降卒有老弱者二万余人,放归田里,选其精壮者尽编入伍从军,检其金帛尽行给赏战士。
班师回江州,差人报捷于朝。高宗大悦,仍下诏命岳飞赴行在。岳飞得诏,令张宪、王贵等总戎事,自与子岳云赴阙。
第三十六回 宋高宗御驾亲征
却说岳飞入朝,见高宗于内殿。高宗问其前后平贼之事,岳飞顿首拜谢,终不敢自矜其功,朝廷愈加敬重,封岳飞为镇南军承宣使神武副军都统制江南西路沿江制置使,封子岳云为武显大夫遥郡刺史。赏赐岳飞朝服、公服、战袍各一套,又以大红旗一面,帝手书“精忠岳飞”四字赐之,凡出兵许用此旗竖立军前,以警夷狄,激励将士。岳云亦有赐赉。岳飞父子谢恩退出。
次日,岳飞连进二表,辞还岳云封职,朝廷不准。飞又进表辞。表曰:神武副军都统制江南西路制置使臣岳飞上言:臣先三 具表文辞免官职岳云武显大夫遥郡刺史恩命事,奉圣旨已降指挥不允,不得再有陈情。臣闻正己然后可以正物,自治然后可以治人。臣冒宠恩荣,夙夜惶惧,惟恐检饰修省有所未至,不足以服众。如臣男云始就义方,尚存乳臭,虽累经于行阵,曾未见于事功。比者荷蒙圣恩,遽迁优秩,在臣私念,实不遑处。臣庸懦无能,方将勉竭惊钝,仰图报称,而自使其子受无功之赏,则臣飞不能正己而自治,将何以率人哉!伏望陛下怜臣鲁直,察臣愚声早赐谕旨,收还诰命。容臣男他日大立战功,然后命之以官,亦未为晚,此实为臣父子之幸也。臣不胜激切震汗之至,伏取进止,谨言。大宋绍兴三年七月日岳飞上言。
又有表文上进。表曰:
神武副军都统制江南西路制置使臣岳飞上言:臣今年率领将士,讨捕虔、吉州界盗贼山寨数百余座,其吉州盗贼彭友等,其徒数万侵犯江西、湖南,其虔州盗贼陈颙等,其徒亦有十余万众,结为表里,拒敌官军,恃赖山险,侵犯广东、江西、江东、福建,沿边郡县皆被攻劫,纵横往来者数年。臣奉圣旨提兵讨之,虽正当盛暑,炎瘴交侵,而一时将士奋不顾身,争先用命,以获平荡。首领虽众,并就生擒,一无遗类。向非赏罚明均,何以使人尽力如此?
伏望朝廷特颁恩赏,庶使有以激劝兵将,缓急可以倚仗。
谨具奏闻,伏候睿音。大宋绍兴三年七月日岳飞上言。
高宗览表,深嘉其忠义,收回岳云诰命,改授武翼郎。而赐白银二千两,给赏所部将士。高宗以临安府为行宫,前后只是一殿,早晨朝见百官,谓之外朝;朝退,臣宰会议政事,谓之后殿;饭后引见言事者,谓之内殿;遇双日,讲读经书,谓之讲殿。
起居郎胡寅见朝廷常差使臣去金国,屈节讲和,心甚不平,于内殿伏阙言事:“臣思虏寇奸诈百端,请绝讲和之议。修德养民,挑兵选将,以图恢复中原,报前日之恨。却将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