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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老太太那头?”王管家想着昨晚范氏发现李芍药离开后在床上撒泼打滚逼着要把家里的下人都派出去找人的劲头,一口一个问是不是家里人趁着她睡着把李芍药给勒死了的疯癫劲儿,王管家就觉得事情难办。
李廷恩一遍又一遍刮着茶水上的浮沫,听见王管家的问话,头也不抬,“你县衙将李芍药的户纸除掉,再去将大姑太太接回来给老太太侍疾几日。”
自从流匪一事后,王管家就觉得李廷恩身上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时候明明语气极为温和,可无端的就叫人觉得倍感阴寒。此时看着李廷恩漠然的神情,他只能惴惴不安的应了声是。
王管家退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赵安进来。看着脱去以往病容的赵安,王管家极为热忱。赵安却态度冷淡的只是点了点头便从王管家身边穿了过去。
“少爷,石大人派人送了消息来。”
李廷恩放下手里的茶盅,望着赵安。
赵安仔细观察了门窗,上前低声道:“少爷,皇上下了圣旨,将石大人召入京师了。”
“老师年岁已高,致仕十载有余,皇上为何突然将老师召入京城?”李廷恩心念一动,随即问道:“与太后有关?”
“是。”赵安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皇上冠礼已过七载,前后选过三位皇后,都在进宫前意外暴毙。太后令钦天监给皇上算过生辰八字,说皇上要三十过后才能立后。皇上欲效仿先祖,立元妃之位,看中了石氏族长的嫡长孙女,也是石大人嫡亲的侄孙女。”
“元妃。”李廷恩想了想,讽刺的笑道:“元妃乃是太祖所设。慈文皇后崩逝,太祖宠爱颜妃,欲立颜妃为后。可惜颜妃曾是叛军首领申屠若的妾室,朝中大臣上书劝谏,太祖无奈之下,另设元妃一位,位在皇后之下,皇贵妃之上。老师的侄孙女做元妃,太后不会答应的。”
“是。”赵安低声道:“太后不肯答应皇上设元妃一位,道将来后宫必会有皇后,如今设元妃,将来皇后又该如何自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了皇上,还逼迫皇上给大臣们赔罪。皇上当朝拂袖而去,最后太后答应先在后宫封一个贵妃,一个宸妃,皇上便让了步。皇上又道为太后千秋寿宴,想要给太后修白莲塔,石大人精于佛学,皇上便下旨让石大人进京为抬手主持修建佛塔的事情。”
“好厉害的皇上。”李廷恩听完事情始末,冷笑道:“前面若无元妃之事,老师不会答应进京为太后修佛塔。”
赵安看李廷恩脸上淡淡的,急的厉害,直言道:“少爷,如今京中形势诡谲,永王与塔塔人之患尚未解除,朝廷朋党争执不下,石大人此时入京,只怕皇上另有打算啊。”
李廷恩有些意外赵安对政治朝堂事情的敏锐。不过他更奇怪赵安对自己的老师石定生不同寻常的关心。这已经不是仆从对前主人的忠心了,倒有点像是晚辈对长辈。
李廷恩压下心里的困惑,不动声色道:“老师身为三朝元老,朝廷的事情,他看的比咱们更远更深。如今我尚未出仕,帮不上忙。再有二十来日我也要进京考恩科,到时候见了老师再说罢。想必老师让人带消息给我也只是想让我了解形势,并非是想让我贸然搀和,轻举妄动。”
“可是……”
“不必再说了。”李廷恩抬手阻止赵安,神色有些冷清,“赵叔,老师的事,咱们还没有插手的资格。”
眼见李廷恩态度坚决,赵安咬了咬牙,只得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没检查错别字的,o(╯□╰)o,我看看能不能再写点。
☆、56晋江独家正版
“少爷;您看……”头一次上京的长福;坐在车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两边的情景,恨不能自己能多长两只眼睛。
骑在马上的从平看见长福第三次望着路上两个抱着琵琶,身穿百蝶裙,妆容妖娆的女子发怔;忍不住从马背上探出身子,轻轻敲了敲长福的脑袋,“长福;别看了;这些可不算好的。等少爷住下;从大哥带你去开开眼界。”他冲着长福憨憨的脸一阵挤眉弄眼。
长福伸手在嘴边抹了一把;乐的直点头。
“从平。”
听见马车里传出来李廷恩平静的声音;从平与长福互相对视一眼;立刻恢复了正经的模样。
从平正色在马背上挺了一会儿腰,没有再听到马车里有动静后,忍不住又垂了头,看着路上行人如织,大大小小的店铺前都放着几棵树木,上面有着用各式色彩浓丽的丝绸扎成的花朵,花朵惟妙惟肖,几可乱真,远远看去恰似满城满街满树的繁花绽放。他不由诧异道:“京中这些店家何时如此有钱了,竟舍得用丝绸做了花树来招揽客人。”
因在京中,又是开恩科,京中街道拥挤,从平边上正好有一个脚夫挑着担子与从平并肩而走。那脚夫听见从平自言自语,打眼一看,觉得从平边上的马车并不出众,从平他们骑的马也并非上等民居,从平看上去也一脸和气,就笑着接了两句。
“这是官府的意思,下月初是朝廷恩科,月尾是太后千秋寿宴,咱们京师春日来得迟,今年又冷的厉害,官府从暖窑里搬出来的花没两日就死了,这不没法子,只得让各坊的商铺用丝绸扎花。”
从平还没接话,李廷恩打开车窗,与长福一起并肩坐到车辕上,温和的笑问那脚夫,“这些绢花是用官府发下的丝绸扎的?”
“哪儿啊。”脚夫一眼就看出李廷恩是读书人,对李廷恩态度的和气,他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急忙道:“公子有所不知。官府只下了令,这些丝绸是商铺自己出的,绢花也是他们自个儿找人做。每隔五日,官府会派人挨家查探,瞧瞧哪家的绢花坏了还是脏了,要商铺掌柜的没有立时给换了,这铺子,嘿嘿。”脚夫左右看了看,抬起左手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大门紧闭的铺子,“公子您瞧,那儿以前是咱们春安坊有名的鸣鹤楼,好几个读书人中了状元都在那儿写了诗,酒楼前些日子还叫匠人来重新收拾过,说是今年恩科大挣一笔。结果五天前官府来查检,发现酒楼面前树上那绢花都给染了油烟味,酒楼掌柜的舍不得换,酒楼就被封了,掌柜的都给下了大牢。”脚夫声音越说越低,显然是心存顾虑了。
听见脚夫所说,从平与赵安都沉默了。唯有长福没心没肺的咋呼,“这开酒楼的人可真是不小心,眼看挣大钱的时候。”
“可不是。”脚夫笑着接话,“京里人都说,这次恩科读书人们的银子,只怕都要叫玉林香给挣去了。以前玉林香一直被鸣鹤楼压在脚底下,这次玉林香倒是白捡了个便宜。”
“玉林香。”从平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他仔细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侧身到李廷恩身边低语道:“少爷,玉林香是王尚书侄子开的。”
李廷恩眸色发沉,“王尚书,太后的胞兄?”
“是。”从平很肯定的点了头。
看着满城绢花,李廷恩眼底一片冷意,他应付了那脚夫几句,叫赵安给了点碎银,将人打发走了。
几人出了商铺聚集的春安坊,一路便顺畅了许多。
“少爷,过了这条如意街就是朱雀坊,先帝赐给石大人的官邸就在朱雀坊正中。”从平抬手给李廷恩指了指方向。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快走快走,是*郡主。”如意街上的行人纷纷往两边退避。就连一些看上去颇有点身份的马车也在车夫的马鞭下快速让到一边。
“*郡主!”从平听见这个名字大吃一惊,急道:“长福,快让开。”
长福不明所以,不过听见郡主两个字,他脑子里就是皇亲国戚,吓得连连甩了好几下马鞭,把马车赶到了左面停下。
马蹄声渐渐逼近,如雷鸣炸响。坐在车辕上的李廷恩很快就看到一对整齐的女兵骑着清一色的健马狂奔而来。
这对女兵军容整齐,即便骑在马背上纵行街市,也犹如在军营中一般,马蹄的每一次落下都踩在鼓点上。打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红衣,衣上绣了大片大片绽放的牡丹。像男子一样束了冠,只用一根碧玉簪子插过。女子面容姣好,肤白如玉,入鬓的长眉给她精致的面容凭添了几分男儿的英气。最叫人无法忽视的,是女子脸上浑然天成的贵气与傲然。骑马穿街而过,女子一直看着前方,不曾对两边施舍一个眼神。
这一队女兵不过二三十人,座下又都是好马,很快就从众人视线中消失,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还回荡在如意街上。如意街上的人似乎早就熟悉这种情况,等女兵们过了,行人纷纷又从躲避的地方站出来,镇定如常的继续赶路或是做生意。
“可算走了。”从平方才一直低着头,对赵安道:“赵叔,幸好*郡主没瞧见您,她要是知道您如今不在石大人身边,做了少爷的护卫,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赵安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主仆几人继续赶路,从平顺便给李廷恩与长福说起了这位*郡主的来历。
“*郡主是寿章长公主所出。寿章长公主年过三十才有这么一个嫡女,如珠如玉的宠爱。寿章长公主是太后的长女,太后爱屋及乌,对*郡主偏疼的厉害。长公主之女,按律只能封县主,太后破例在*郡主落地的时候就下了封郡主的懿旨,不仅如此,还赏赐了封地。*郡主的胞兄诚侯世子杜玉楼乃是左卫军都督,*郡主从小跟着诚侯世子前往军中玩耍,不知何时喜欢上了舞刀弄棒,太后公主偏爱她,不仅不管。太后还准备寿章长公主将公主府的女兵亲卫单独拨出一百人给*郡主所随从,*郡主自七岁开始就日日带着女兵出城操练,去禁苑行猎,京中人人都知道。三年前赵叔与我奉石大人之名来给京师几位大人送节礼,赵叔去了一趟左卫军见以前在军中的兄弟,无意在军中漏了两手,谁知叫*郡主瞧见了,非要把赵叔要过去拜师。后来是石大人出面给寿章长公主写了封信。寿康长公主看在石大人的颜面上把*郡主给拦下了,赵叔这才能跟我一起回永溪。”
说起这段往事,想到*郡主对行军布阵的痴迷,从平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大燕贵女爱打猎爱打马球的多了,可还是头一次有贵女喜欢练兵。从平一直从心里以为*郡主是投错了胎,可惜了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撑不住了,就到这儿吧,为了避免大家跟错CP以致心灵受伤,吃啥啥不香,事先说明,*郡主非女主!!!!!!!!记住了啊,她是女配。
☆、57晋江独家正版
“老师。”
“好;好。”石定生捋着胡须仔仔细细打量过爱徒;心里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放下手中正在验看的佛经卷集,关切的问,“家中的事可都解决了?”
李廷恩点头道:“都安置妥当了。”
“你爹的伤势如何;若是不行,就接到京里来,为师请两名太医来瞧瞧。”石定生对李二柱的伤势一直颇为上心;最担忧的就是因李二柱影响到李廷恩的科举。
李廷恩很明白石定生的顾虑;他面色坦然;“此次流匪之患;多有县城鸡犬不留;我爹能保住性命;已是上天怜悯。断腿之伤,非人力所能治愈。我已从郑家延请数名大夫在家中精心给家人调理,慢慢养着便是了。”
石定生赞许的点了点头,虚指着李廷恩道:“你呀,就是倔,难得在这事上倒是看得通透。”说罢叹了一口气,“为师给郎威写信,原本是想叫他将你带去永溪,郎威的本事,为师是知道的,还以为事情必是万无一失,没想郎威最后竟被你说服了,与你一起留下来守城。唉,为师收到消息,在永溪一直提心吊胆,好在最后县城被你守住了,郎威手下的兵马也为并未如何折损。否则只怕即便守住了城,你与郎威也有性命之忧。”
一说起这事,李廷恩便从椅上起身,径直跪到了书案前。
“老师,您一片担忧弟子之心,弟子最后却给您添了烦忧。”
“快起来。”石定生亲自从书桌后绕出来将李廷恩扶起。看着面前的得意弟子,石定生苍老的面容上既有欣慰又有担忧,“廷恩,你不愿独自逃命,为全县百姓甘冒风险,最后以智剿灭流匪,为师心中自然欢喜。可你做事太过行险,你要明白,仕途诡谲,尤其如今的朝政,翻云覆雨只在顷刻。你若不能谨慎行事护着自己,又如何能留下有用之身为家国尽忠,为百姓谋福?为了击杀流匪救人性命,你不惜淹没宗祠。你可知若是寻常人,单凭此事就能将前程毁灭殆尽。你若不是我石定生的关门弟子,有诸位师兄在士人中为你张目,你如今只怕连会试都不能考了。”
面对石定生的谆谆教导,李廷恩很难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有些事情,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