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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杨未无奈的看了一眼李钰,心想公主殿下还极少这么没理智呢,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李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沉沉的思念经过离别的发酵,便像是那陈酿的味道,遇到风就飘出十里八乡,怎么挡也挡不住。
和杨未分开之后,李钰也顾不上天气炎热,一路催马如飞往南,两天后便到了金水河边。
龙辰看着茫茫的水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顾船过河,再走一天就到湖州了。”
“到了湖州,乘船往西不过半天的光景就到渝阳。”李钰抬手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珠,嘴角泛起一个甜甜的微笑。
龙辰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头又默默地叹了口气。顶着大太阳拼死拼活的奔跑就是为了早日见到情郎……这真的是那个曾经带着烈鹰卫大胜北胡的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吗?
金水河上有很多过往船只招揽生意摆渡过河人。只是那些船都不够大,人能上去,马却不能。
他们两个人的马是驿站的好马,舍不得丢掉,便给了一个摆渡客五百文钱让他回头把马送到驿站去。摆渡客见这一男一女器宇不凡又骑的官家驿站的好马,自然不敢怠慢,一叠声的答应着。
这是金河中游最常见的羊皮筏子,用羊皮吹成球绑在木筏子上,飘在水上摆渡过河。
若不是知道李钰水性很好,龙辰绝不会同意乘坐这种东西过河——太危险了,只要随手一推就可以把人推进水里去。而且这金河已经流了几千年,里面漩涡暗流无数,若非水性极好,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羊皮筏子上,李钰临风而立,河面上的风吹起她的衣袂飘飘,也吹散了她的长发。风夹着水汽,吹走她身上的燥热和心底的焦虑,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龙辰警惕的环顾着四周,并时刻注意着摆渡客的动作,一路战战兢兢地从河北岸到了河南岸。下羊皮筏子的时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要步行一段路才有驿站,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再走?”龙辰提议。
“好。”李钰点了点头。这两日她一直着急赶路,甚至有一个晚上刚好经过一片荒野,她也就爬上一棵大树躺在树杈上藏在茂盛的枝叶里打了个盹儿,若再这样下去,只怕见不到云启她就先累趴下了。
又赶了一天的路,两个人算是顺利的到了湖州。
花满楼等人的速度比他们两个快了一步,他们赶到的时候,花满楼带人已经顾好了一艘中等的客船,另外还临时雇了两个妇人负责照顾李钰的饮食起居。
“铎儿他们怎么样?”李钰见着花满楼,率先问。
花满楼苦笑道:“唉!当时太子爷一听说公主带着辰哥一个人来了渝阳,几乎要气得杀人。幸好卫少将军劝住了他。”
“杀人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晚些时候回京,又不是被热劫持了不回去了。”李钰轻笑道。
“太子殿下真的很担心公主。一再叮嘱属下们见到公主以后要立刻给他送个消息,还说,让我等陪着公主到渝阳见过西南王之后,要劝公主尽快回京,还有许多大事要商议。”
“大事大事。”李钰不满的扁了扁嘴巴,哼道,“他心里只有他的大事,我的事情难道就是小事?”
“殿下也是怕陛下责问嘛!再说,他也是真心担心公主的安危。”花满楼劝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李钰笑了笑,伸了伸酸痛的四肢,叹道:“赶紧的弄水来,我要洗澡。这一路奔跑,一身泥一身汗,这酸臭味隔着十里八乡都闻到了。”
花满楼忙道:“已经准备好了,公主请进内舱。”
当李钰终于把自己泡进温热的水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骨头已经散了架,以至于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差点直接摔趴下。
“姑娘小心点,这地上有水,很滑。”一个妇人忙上前扶住她,低声劝道。
“没事儿。”李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就是泡的有些久了,身子没力气。”
“那姑娘快去躺一会儿,咱们炖了鱼汤,我去给您端来。”
李钰点了点头,在榻上躺了下来,眼睛一闭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至于那妇人端来的鱼汤,她完全没喝上,睁开眼睛的时候,花满楼刚好进来告诉她:“公主,我们马上就到渝阳了。”
“这边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李钰一直没来得及问这件事情。
花满楼忙回道:“自从七爷被盼监禁一年关进刑部大牢,西南这边的皇家银行就没有了分部总督,一直都小事不断,这次王爷不得已回来,是因为在春水城发现了大量的假币。而且这批假币做工精良,无论是色彩还是纸张,都跟真币有的一拼。王爷不放心此事,所以禀明了陛下,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噢,原来是这样的事情,他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李钰皱起眉头,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声,又软软的靠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这事儿可大可小,或许王爷还有别的想法。还有一刻钟船就可以靠岸了。”花满楼笑了笑,建议道:“公主要不要换身衣裳好好地打扮一下?”
李钰笑了笑,说道:“是该好好地打扮一下,咱们不动声色的去西南王府。据说西南王府气派的很呢,也不知道咱们隐去身份能不能进得了那扇门?”
“这个可不少说,公主想试试咱们就试试呗。”花满楼笑呵呵的说道,“难道公主是不放心王爷,怕他在家里藏了小的?那样的话咱们可不能从正门进,咱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翻墙过去堵人才行。”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贫了?”李钰笑骂道,“看来我真是太好脾气了,你们这些家伙们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看公主这些天累死累活的就为了跑来跟王爷见一面,属下有感而发罢了。”花满楼笑着摇摇头,转身退了出去。
睡了一觉之后,李钰觉得浑身更加酸痛,但也还是硬撑着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套冰蓝色裙衫穿上,她已然不怎么会梳头,只把尚有些湿的长发松松散散的编成一根麻花辫从肩膀上拉到胸前,从一群上扯下一根冰蓝色的丝带绑住。
借着船舱里的圆镜照了照,总觉得面色太过苍白憔悴,连嘴唇也没几分血色,于是随手翻了翻镜子下面的梳妆镜,找出一盒胭脂膏子来用指甲挑了一点凑在鼻尖闻了闻,是甜甜的玫瑰香,便蹭了一点在唇上,轻轻地揉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了几分颜色,她方淡淡的笑开。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话真是不假啊!李钰默默地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男人而在乎自己的容颜。也会做出对镜抹胭脂这么庸俗的事情来。
船靠岸,李钰在花满楼等七八个人的簇拥中下船,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往西南王府去。
赶车的车夫一听说去西南王府,便笑道:“几位想必是原来的客商吧?小的劝你们还是先在咱们渝阳城安顿下来再去拜访西南王,咱们西南王府的大门可等闲进不得。”
“此话怎讲?”花满楼有心探听消息,便开始跟车夫闲聊。
“西南王是谁啊?那可是咱们西南一带的霸主啊!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这话说的也是,不过我们是有大宗的生意送上门啊,相信西南王也不会拒之门外吧?”
“大宗的生意?哎!你们还真是……咱们西南王能瞧得上什么大宗的生意啊?生意上的事情他老人家根本就不理会好吧?你别看鄙人是个赶车的,鄙人对渝阳地界儿的大小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要好好地讨教讨教了。”花满楼拱手道,“我们也是听说西南王这几日刚从京都回来,所以才想要上门拜访。”
“唉!”车夫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瞒您说,这几日我都送了六拨人去西南王府了,没有一拨能进得了那扇门。所以才好心劝你们,想要拜见西南王,还是现在渝阳安顿下来,慢慢地等机会吧。”
“哎呦,这么说,王爷真的很忙啊。”花满楼故意惊讶的叹道。
“是啊!”车夫说着,转头往车内看了一眼,又低声说道,“还有,我看你这位兄弟是个实在人,就好心提醒你一句,西南王可是大周公主的夫婿,听说大公主很是个厉害人儿,你怎么还……哎,虽然渝阳天高皇帝远,这送女人的办法,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花满楼听了这话都要忍不住笑喷,一边辛苦的忍着,一边装出惊讶的样子来问:“啊哟?不至于吧?你也说了天高皇帝远了。大公主远在帝都城,哪里会晓得渝阳城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听说自从王爷回来之后,咱们渝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上门拜访,也有不少人送了美人进去,却都被送了出来,还有几个不安分的直接被送去了春香阁。啧啧——能送进西南王府的姑娘,至少都是大商家的女儿,说不得也都算得上是大家闺秀,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丢去那种地方……太可惜了啊!”车夫说着,又连连咂舌。
“明明知道西南王跟大公主联姻,这婚事还没办就往王府里送美人,这事儿也的确说不过去。这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西南王也是不小的罪过。”另一边的龙辰,冷冷的说道。
这车夫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摇头晃脑的叹道:“罪过倒也罢了,就向老兄说的,渝阳城天高皇帝远,那皇帝老儿的兵马只怕也踏不进渝阳城。只是听说,王爷是怕大公主生气才这样做的。都说皇室女儿骄纵蛮横,可这……哎!女人太厉害了,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李钰坐在马车里,本来没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当回事儿,但是架不住一路上都听这该死的车夫说大公主如何厉害,如何嫉妒成性,可怜西南王如画儿一样的美男子竟落入了那样的女人手里,将来怕是没几天好日国云云,于是肚子里的火气被一点一点的勾了起来,等到再被巍峨的汉白玉牌坊前面的西南王府兵拦住去路时,这火气再也按不住了。
“去,告诉你们家王爷,就说本公主来看他了!”李钰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居高临下呵斥着那个拦住马车的府兵。
“什么?公主?你……你是公主?那我还是王爷呢。”府兵斜了李钰一眼,不满的摆摆手,“哪里来的毛丫头也敢来这里撒野,赶紧的走走走……”
花满楼上前去一把抓住府兵的衣领,在他嚎叫之前拿出自己的腰牌塞到他的怀里,低声骂道:“混账东西,拿着这个去找关山或者长策!腿脚快点的话或许公主还能饶了你的小命!”
这府兵是渝阳本地人,长这么大也没见过烈鹰卫,自然不认识烈鹰卫的腰牌,不过他垫着手里的黑玉腰牌,看着上面精雕细琢的鹰纹就觉得这不是个简单的物件儿,于是转身撒丫子就跑,一溜烟儿跑去了门房,把这腰牌递给了西南王府门房的管事。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西南王府的大门吱呀呀被打开,一身月白色燕服的云启急匆匆迎出门来,身后跟着一队十几名西南地方官员以及护卫。
一行人呼啦啦行至马车跟前,全部随着云启的躬身而跪下去。
“云启拜见公主殿下。”云启微微一躬,却一直抬着头,目光宛如实质胶合在李钰的脸上怎么也撇不开。一个多月不见,她黑了。瘦了。
一脸的憔悴和大大的黑眼圈足可见她吃了不少苦头儿。
还有,她居然用了胭脂?
酸酸的感觉一下子添满了云启的胸口,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李钰站在车辕上,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不说话。
他还是那么美,风采还是那么清雅高华,气度还是那么从容淡泊。一如梦中的样子,从不曾改变。仿佛泰山崩于前也惊不到他一分一毫。
“钰?”云启躬身之后缓缓地直起了腰身,仰着脸肆意的看着她,低声叫她。
李钰扁了扁嘴巴,不满的哼道:“你王府的大门还真是不好进呢!”
云启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走到马车跟前,在一众人等惊掉了下巴的神情中,伸手把李钰从车上抱下来,转身往回走,并低声叹道:“又轻了些,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照顾自己?真是叫人操心。”
李钰自然不会顾及西南诸位地方官不忍直视的目光,至于护卫们——近身护卫都已经见惯了她的随意放肆,其他的人都把头埋进胸口里去了,谁敢多看一眼?
她只是伸手勾着云启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颈侧,低声说道:“我从西凉城赶到这里,只用了六天的时间。”
云启抱着她的手臂猛然一紧,低头皱眉瞪她,哑声道:“你是要急死我吗?”
“我很想你。”李钰压低了声音,柔得发颤。
云启只听到轰隆一声,一颗心被轰成碎片,每一片儿都浸着蜜炖着炖着就化了,从心口甜到嘴角,有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