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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明月都很要个孩子,但她一再的怀孕又失去,难道这是上天的某种启示?这次会平安吗?弘时忽而希望她顺利忽而又期待不顺利,到最后连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按例的请安弘时每次都会去,也就是因为福晋的一句话,弘时不得不在秋风渐起的日子里带上钟氏和永绅,为的是想让年明月沾点得子的福气,这次可以一举得男。可是当年明月、弘时和钟氏相处于一室总有些微妙的怪异感,看到彼此都不怎么舒服,非印就像没有发现似地,抱着永绅给年明月看,说快三个月的孩子长的真大,像人家家四个月的一样了,又说眼睛像弘时,嘴巴像莫愁之类的闲话,明月已经很不想听了,她面上和善冲淡心神早就不晓得去哪里了。
非印就像这个时代所有进入四十岁的女人一样,她的话变多了,大都是旁人不怎么爱听的,即使是年明月给她敬了杯茶似乎也没有打消她说话的欲望。年明月听的恹恹的,她也口渴起来,又想起太医说她体寒不要多饮绿茶,正想让人倒点热水,青花螭耳的茶盏就在眼前了,是钟氏……果然是年轻人,生了孩子还没多久就恢复的这么好了,也很有眼色。
越过表情恭谨的钟氏,伸手去接茶水的年明月看到了弘时望过来的眼神,她的心就咯噔一下,在旁人看来三阿哥也就是不敬的直视着自己的额娘,可在有了芥蒂的年明月看来这模样就是在不怀好意,恼羞成怒的她心里冷笑,半真半假的将手一虚,茶盏翻了热水洒在了袖子上,她痛呼出声,另一手推开了还保持着伸臂动作的钟氏。
第五百零五章 福惠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非印抱着孩子正逗着玩,弘时直盯着年明月的脸在出神,就连钟氏在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被推了个踉跄,茶盏破碎的声音,飞溅到脸上的热水让她惊的呆住了!府邸里最娇贵的女人站起来倒吸着气抖着着身上的残余的热水,另一只手不胜负力的撑着腰。非印哎呀一声把孩子转手交给碧玺后,就忙上前去看年明月的情况,可有人比她还要快一步,弘时又急又怒的扯开挡路的钟氏,“年额娘,你怎么样啊!”他情急之下难掩真心的托起年明月的手臂,撩起衣袖去看,只见玉臂上赫然有一团红色,他小心的捧起来吹着气。非印愣住了,年明月也同样愣住了,她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由于太惊讶她都忘了去挣脱,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这一切都收在了王常贵的眼里,每个人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王常贵伺候这位年主子已经有好几年了,情性脾性最是了解,他的任务特殊,所以是府邸里少有的几个知道所谓专宠真相的人,当然也知道三阿哥对年明月的心思,他在吃惊之后立刻转了几个心眼,最终就是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非印,她到底是福晋,上前拉过年明月的手臂,镇定的对弘时说:“光用吹的不成,得上药。”吕有功有眼色的去拿烫伤药了,弘时这时才觉得方才的举动太过不妥,他还没来得及羞怯就又害怕起来。在奇怪的心情下弘时转过身对着钟氏就是一声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钟氏生怕他误会忙解释道:“三爷,妾身不是有心的,妾身是好意。年额娘不知道怎么就失了手,我……”
她还没说完脸上就遭到了一巴掌,弘时瞪着她道:“还敢狡辩。错了就是错了,还不跪下道歉!”
钟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男人,“您难道以为妾身是故意的?!”
弘时阴沉着脸道:“让你跪下就跪下!快点!”
他们在这里嚷嚷,孩子被惊到顿时大哭起来,钟氏只觉得被训的冤枉了,她心系永绅又碍着福晋侧福晋都是长辈,她心底更是畏惧这件事被闹大了的后果。只好紧咬牙关跪下叩头谢罪,年明月心里尴尬面上装作大度的样子道:“起来吧,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过,都是当额娘的人了一定得仔细些。”
钟氏委委屈屈的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了。伤药拿来了。非印亲自为年明月涂药,弘时眼睛瞥见那白玉似的手背上被涂了褐色的药膏,这才稍安了心,他的眼殷殷的看向年明月,后者尴尬的笑了一下道:“三阿哥不必自责,这伤过几日就好了。你回去也别责怪莫愁,她也不是故意的。这里没事儿了,你们都下去吧。”
弘时和抱过孩子的钟氏行礼退下,年明月松了口气。一转头就见非印似笑非笑的神情,幸好伤药敷好了,福晋转头去叮嘱下人们要仔细看顾主子云云,明月只盼着她快些离去,非印终于说完了话就要辞行,少不得又是一番说教。身心具疲的明月勉力应对着直到她离去,这才真的完全放松下来,她恹恹的撑着身子起来往寝室转移,已经不再去想弘时的失礼,而是想着下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年明月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近亲生子多有残障的情况,一想起来要真是如此的结果就异常的恐惧,即使不会被识破,这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想来府邸以前不就有个宋氏,生了个瞎眼的女儿,结果不出几日孩子死了,宋氏也失踪了。这些事终日困着她,随着预产期的邻近夜里也总是做噩梦,年明月的精神怎么能好呢。她这样自然是管不着王常贵的举动,这个沉默寡言的太监永远都不会出来碍事,但他的眼睛是那么毒,当夜里来临发生在木兰堂的所有事都会及时回禀给雍亲王。
所以这件事用不着旁人去传言,在当天就传到胤禛的耳里了,年明月这里无事,可是其他人就大大的有事了!
康熙帝又一次因身体不适没有能够来上朝,青海刚平静没多久,南疆又有动乱,既担忧着战事,又为汗阿玛的心思难测而忧心的胤禛在户部忙了一日后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事,情绪急需发泄的他立即去找了弘时。结果一进门就看到正抱着永绅说教钟氏的李瑶,一旁站着董鄂氏,弘时一脸的不耐。见胤禛进来所有人都是惊恐之色,表情古怪的向他行礼,可能是亲王的怒气太明显,在李瑶怀里睡的正好的永绅一下子哭了,董鄂氏有眼色的接过孩子就往里屋退,她刚进到屋里就听到外面传来公公的呵斥声,冷峻的语气让她打了个激灵,董鄂氏知道是为什么,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嫁过来这几年她什么都看清楚了。
都说自家公公刻薄厉害,可董鄂氏却觉得幸好有他在,丈夫不像丈夫,婆婆不像婆婆,妾不像妾,还有……额娘不像额娘,这可恨的家总要有人来治啊。巴掌声响起,李瑶的哭声传进来,接着就是弘时的声音,听到丈夫和公公竟然在争吵,董鄂氏愣了,转而她又苦笑,怀里的小阿哥已经不哭了,他哼哼唧唧的吮着董鄂氏的手指,“永绅,我们又快要搬出去了。”她晃着孩子轻哼着曲子,眼泪一滴又一滴落在孩子的襁褓上。
董鄂氏猜错了,他们没有搬出去,也许是胤禛需要再考虑一下,也许是年明月就要生产了,总之这件事居然就这么压了下来。她的婆婆还是那副人前柔弱人后跋扈的样子,她的丈夫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了,钟氏有孩子傍身总是显得趾高气扬。在外人看来董鄂氏是那么贤良淑德,性情温婉。殊不知她一直在担心,担心不晓得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时候落下来,夜不能寐的她一肚子的苦水不晓得给谁诉说,这间府邸与她就是一座看不到未来的牢笼。
十月初一。年明月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撑着没有昏死过去的额涅,态度强硬的让稳婆把孩子抱过来。带着血污红色的孩子眼睛闭着呱呱哭着,这么幼小还看不出来像谁,柔软的身子让人心生怜惜,年明月痴痴的看着,一旁的稳婆不停嘴的赞着:……小阿哥生的俊,看这鼻子嘴多像真像侧福晋啊。听到这话的年明月突然诡异的笑了,她盯着一头汗的稳婆。语气古怪的问道:“你觉得他像我?”
“是啊……哦,这长长也会像王爷的。不是自夸奴才接生过不少孩子,一看一摸就知道将来生的如何,奴才敢保证小阿哥将来一定生的极好。”
年明月呵呵笑起来,她的眼始终流连在孩子身上。实在是最后累到不行,她才把孩子递给了稳婆,“抱他去吧。”
年明月产子,母子健康平安,这让雍亲王府掀起了一股暗流,一个谁来继任世子之位的暗流。各种各样的揣测都有,如月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件事,她在意的是胤禛对新生儿的态度,希望长命所以取了个六十的乳名。也没有按弘字辈排,暂定大名为福惠,如月去看过那个阿哥,月子里的孩子看不出美丑,不过依稀能看出还是像年氏的,将来定是个俊美的孩子。孩子好本该人人高兴的。但是如月觉得胤禛的高兴看上去怪怪的,年氏更是强作笑颜的模样,看到自己她的敌意不经意的会流露出来,如月看出来了便不再去木兰堂,而是按礼节的让邱娘去送礼。
如月以为胤禛的心思在西北,她在柏林寺时听胤祥提到了胤祯的事,镇守西藏的大将军王擅自娶了青海台吉的女儿,有传言说其实他在军中还留宿蒙古女子多人,这些违制越法的事康熙帝居然只是叱责,这让人不由的想起帝王当年是如何宠溺太子的,只要喜欢了再大的事情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任其做大是因为准备将皇位传给胤祯了吗?这不仅是如月想到的,而且是紫禁城所有人想的。胤禛的忧郁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年明月,最忧愁的大约就是世子位的事了,胤禛一直说谁是继任者,所以她也不高兴。让如月欣慰的是弘历对此似乎并不上心,他勤于学业,兄友弟恭孝敬父母长辈,不议论任何政务,实在是无逸斋皇子里的典范。所以留在紫禁城里伴驾的时间变的更长了,儿大不中留的惆怅让如月很是苦恼,这孩子十一岁了,这两年的个头窜的很快,上次他回来如月忽然发现跟弘历说话目光是平视的!性子很闷的儿子再也不让她捏脸了,对视的机会少了,倒是很多次发现他会偷看自己,心事也不再跟自己说了……这个是这样,杉颜也是这样!
如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乌林最幸福,弘昼嘴甜性子可爱,讨巧的很呢,不过一想起现世提到他长大后的行为,如月又觉得头痛的很,这哪里是在消除乾隆的猜忌,分明就是由着性子的胡闹,不晓得那时的乌林和弘历会怎么办?胤禛一定……会气的从陵园跳起来吗?
如月笑着笑着心就慢慢凉了下来,这个问题她一直在刻意的回避,少年时没有那么深的体会,现在则是完全不能去想生死分离会如何,若是他走了,我还能活多久?想到这里,孤坐灯下的如月把窝在怀里的米饭放到地上,米饭是胤禛送她的小狮子犬,只有两个月大,雪白又胖,很让人爱怜,眼见这天气冷了,如月开始给它做衣服了。她正要去拿针线,就见胤禛从外进来,灯光的原因,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人也有了些许老态,如月思及方才的心情,悲伤便涌上心头,她压下沉重的心情行礼后上前给胤禛脱了披风又给他暖手,离得近了如月这才闻到他的身上有酒气。
胤禛轻笑了一下,拉过她的手来到寝室,邱娘轻手轻脚的送过来茶水又安静的离去。如月松开手点上了蜡烛,给他倒茶水递过去,温暖的水气轻柔的飘荡着,胤禛接过瓷盏,他的手慢慢有了刺烫的感觉,碧螺春太淡了些,并不能让他清醒多少。见胤禛喝完了茶,如月再去给他倒,却被挡了回去,她看到他扬起的脸上清晰可见的皱纹,那是蹙眉蹙的印记,这些年他的心思真的太重了,如月暗叹一声,温和笑着道:“您是从户部直接过来的?晚饭吃了吗?”她的话音刚落就被拉倒了,带着茶味的唇吻了上来,如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去推,却被胤禛束缚住了双手,情急之下她低声道:“我,我的小日子还没完!”
胤禛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我行我素,如月也不敢用蛮力挣脱,二人贴的那么近,彼此又那么了解,如月怎么会没有感觉?心里虽知对方可能是在发泄负面情绪,但如月最后还是放弃了抵抗。胤禛讲修行,如月讲养生,他们都不是纵欲的人,自如月大病之后他们间的情事自然是渐少起来,这回有两个月没有亲近,二人还真如干柴烈火一般。
等事情结束了胤禛才解开绦子,如月的手臂好不容易放下来,只觉得又酸又痛的,正想揉一揉胤禛把她搂住,她疲惫的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了?”
胤禛紧了紧手臂,却不说话,如月已经倦极了,她也不顾不上没有清理,闭上了眼蜷着身子窝在胤禛的怀里,喃喃道:“有事不要总放在心上,压抑的久了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