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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了我没有(短篇小说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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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匀流下泪来。

飞机冲上空中该刹那,她才恢复镇定,开始悲伤。

她与小雅再次联络。

六小时后下飞机,有朋友接了她住酒店。

“有事随时与我们联络。”

思匀觉得这太像逃亡了,悲从中来,累得抬不起头,在酒店房间里昏睡了廿四小时。

第二天,有人从大堂打电话到她房间。

“思匀,是我,我来带你回去。”

是小雅,她赶来了。

思匀混身松下来,与小雅紧紧拥抱,恍若隔世。

他们立刻回家。

小雅非常警觉,留意身边环境,直至抵达家门。

思匀病了。

高烧,呕吐,为安全计,小雅把表妹送进医院,但是医生找不到病因,她并无受到任何病毒感染。

一个星期之后,思匀渐渐痊愈,但是瘦了许多,掉头发,皮肤也粗糙起来。

小雅帮她搬了家,转换电话号码,并且,继续与警方联络。

她同思匀说:“陆志宏并没有回来。”

思匀不出声。

“我托人去调查过,没有他入境记录。”

思匀仍然沉默。

“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

是,幸亏有一个人提醒了她身处危机。

思匀会终身感激那个老妇阿玛。

小雅说:“思匀,以后,带眼识人。”

思匀到底年轻,在休养之后,慢慢恢复旧观。

她找到新工作,生活又上了轨道。

“可是,陆志宏呢,他到甚么地方去了?”

他为甚么没有回来?

这个赌徒,设下陷阱,威胁女友替他还债,计划失败之后,去了甚么地方?

那一个傍晚,他放了几颗安眠药在思匀的牛奶裹,叫她喝下去。

不不,他不是想毒杀她,他只是想她乖乖睡一觉,好方便他第二天到世界银行领取汇票。

思匀叫他到浴室拿毛巾,他出来的时候,发觉她已经喝掉那杯牛奶。

他放心了,回到沙滩上,独自喝酒,有点得意。

他一早看中思匀是个富有的孤女,最容易上手。

他把她带到小岛来,乘她孑然一人,开口问她要钱。

她的证件全在他背心口袋里,她插翅也飞不掉。

陆志宏想到这里,用手擦擦鼻子,歪著嘴,笑了起来。

他放下酒杯,伸手拍拍口袋。

咦,口袋薄薄,里边的宝贝呢?

这一惊非同小可,把背心脱下一看,拉链袋里的证件不翼而飞。

左边口袋里是他的证件,右边是思匀的,现在,其么都不见了。

护照,信用卡,飞机票,现款,都失了踪。

他飞奔回旅馆房间,额上冒汗。

推开门,看见行李还在,但是思匀已经不见,他跑到大堂询问,职员说:“你太太约在一小时之前乘车子走了,你不知道吗?”

陆志宏整个人呆住,他甚至不能打电话回家求救,他欠债累累,他的亲友早已放弃他,他没有信用,现在流落在小岛上,他该怎么办?

思匀走了,她识破他的奸计─她走了。

他低估了她。

无钱结帐,酒店召警请陆志宏离去,他茫然收拾衣物,胡须已经长出来,外型似流浪汉,派出所叫他还钱,他无法证明他的身份,四处找人帮忙。

是,思匀在取回属于她自己的证件之际,把陆志宏的证件也一起拿走。

临上飞机之前,她把他的护照放进一只纸袋里,扔进垃圾桶。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陆志宏的确是低估了她。

他留在那小岛上近一个月,才补领到护照,但是没钱买飞机票,只得暂时在岛上打工。

有一日在路边,他看见一个老妇缠住年轻女子喋喋不休,她俩都是华裔,他不禁加以注意。

只听得那老妇絮絮不休劝那女子:“护照及钱要贴身收藏,不要交给任何人,记住,不可相信别人。否则,你就会像我,迷途。回不了家。”                  







故衣


朱家葆有一张照片,是她与母亲的合照,那时她七八岁,母亲三十出头,相片中妈妈家着一件尖领桃红色裙子,十分漂亮。


但母亲已经去世,家葆跟著外婆长大。

外婆爱她,但是物质供应就差一点,婆孙都不喜欢说话,屋裹很静。

有时也谈起故世的母亲。

“你妈还在就好了。”

“外婆,已成事实,说来无用。”

“多双手做事,多个人谈心。”

但是,她已经去世,家葆十分无奈。

再也不能陪家葆挑衣服、温习功课、或是煮鸡汤给她吃,一起逛街,帮她拣男朋友。

中学毕业了。

外婆说:“家葆,你得找工作。”

中学毕业生,不易找到有晋升前途的职业。

家葆仍然点点头。

“外婆没有能力供你上大学,年轻的时候,我也做过事,曾在保险公司当文员,职位不高,积蓄有限,读大学,毕竟是笔大开销。”

“我试试申请奖学金。”

家葆成绩不俗,但不是九优生,奖学金轮不到她。

她明白她已得离开学校了。

“家葆,外婆已尽了所能,家里开销,得靠你了。”

“是。”

那即是说,她将成为家庭的支柱。

家葆借用图书馆的电脑,打了百多封求职信,每封信都写得很用心,她一直听人嗟叹,说近年来学生的中英文水平都低落,连一封求职信都写不好,错误百出,白字连篇,辞不达意,她不想成为劣质一份子。

信寄了出去。

同学早已经警告过她,大多数求职信会石沉大海、毫无音讯,除出政府机构,家葆需要一只铁饭碗。她填了许多政府表格。

家葆只得到十分一回信,一般都告诉她公司不再扩充,暂时不聘请新伙计。

但是政府机构却邀请她面试,职位是办公室助理。

家葆穿白衬衫深蓝色裙子应试,态度谨慎而自然,主考官很喜欢她,当场决定录取她。

家葆却有点黯然─她的第一志愿是升学。

一进办公室,为生活所困,怕走不出来。

只听得主考人说:“一样有升级机会,并且,可趁晚间进修,有一位局长,也是文员出身。”

家葆离开政府大楼之后并没有即时回家。

她在街上闲荡,漫无目的,胡思乱想。

十七岁就做大人了。

妈妈会心痛吧。如果她还在,一定会替她筹划:慢慢来,不急做事,多读几年书。

但,不是人人可以追求理想,家葆真怕她到了廿余岁已经变成办公室老油条,高拜低踩,籍以生存。

她叹口气。

家葆借公共电话向外婆报告好消息。

外婆很是喜悦:“回来再说吧。”

家葆刚要放下电话,忽然看见一个桃红色的人影。

那颜色鲜明,在灰色的人群中十分夺目。

家葆心想:咦,同样的颜色,在什么地方见过?好不熟悉。

她在电光石火之间想起:妈妈的裙子。

照片里,妈妈正是穿这样的颜色。

家葆不由得离开电话亭追上去,但是已经失却那朵桃红色的云。

她哑然失笑,阿,太过想念妈妈了,唉,她低下头,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回到家里,家葆用比较兴奋的语气向外婆转告面试过程。

外婆已经不大外出,家葆是她的一扇窗户,把外边世界的风景带进屋里来。

傍晚,家葆把珍藏的照片拿出来看,奇怪,相片中母亲裙子的颜色一点也不褪。

她轻轻说:“妈妈,我找到工作了。”

外婆在房外说:“早点休息吧。”

幸亏小小公寓由外公早年置下,不必交租,有瓦遮头,华人崇尚置业,真有智慧,吃少点穿少些无所谓,没地方住可惨了。

接着一段日子,家葆为著适应新生活消瘦。

在办公室,她属最低层,维持尊严实在不容易,幸亏年纪小,被人呼呼喝喝无所谓,手快点也就可以获得赞赏。

不出一个月,家葆便发觉她为自己的勤快所害,大家都把工作堆到她头上来。

接着,她熟悉了整座办公室运作模式,找资料,她最快,因此得到尊重。

她听得一位高层说:“我那两个副手,有家葆那般态度就好了。”

说得很含蓄,但是大家都明白她的意思。

每个月,家葆都把薪酬全部交给外婆。

一日,加班工作,迟了回家,在银行区等车,忽然又看见那一角桃红色。

这次,家葆立刻追上去。

穿桃红裙子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形婀娜,十分好看,家葆眼看就可以看到她的脸,忽然一群少年涌上来,挡住视线,接著,她就不见了。

家葆在街角呆了一会儿。

到家,她同外婆闲聊。

“婆婆,妈妈的旧衣物,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外婆一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告诉我。”

“她不治之后,你父亲收拾杂物,大概都拿到慈善机构去了。”

“没有留下纪念品给我?”

“地方小,放不下。”

家葆觉得可惜。

“你父亲接看远赴加拿大工作,说好过三两年就回来接你,同时,答应每个月汇钱来。”

家葆接上去:“结果他一去无踪。”

“是呀,托人到处找都找不到,从此失去音讯,再也没有见过他,也没收过他一角一分。”

“对不起,外婆。”

“唏,关你什么事,怎么会由你道歉。”

家葆只是赔笑,从此,她成为外婆的责任。

她姓朱,母亲姓蒋,外婆姓孙,三个不同姓字的女性却有那样亲密的血缘。

“可怜的孩子。”外婆不能释然。

“或许,你找得不够彻底。”

“他当初也没留下地址电话,很难找。”

存心摆脱她们。

“托遍朋友,他们很帮忙,可是没结果。”

“他还在人间?”

“相信仍然健在。”

母亲没带眼识人。

外婆说:“早点休息。”

开始有男同事试图约会家葆,她礼貌地推辞。

暂无心约会。

家葆对母亲认识不多,时时问外婆有关她的消息,可是外婆不大回答。

她现在又一次提问:“妈妈生前可有工作?”

外婆迟疑。

“外婆,我已经长大,你可以照实告诉我。”

“她是一名摄影模特儿。”

家葆十分意外,“那应该有许多照片留下来。”

“都给你父亲带走了。”

家葆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可是外婆不愿说,她也不能逼她。

第二天,男同事张志弦的她看电影,被她推却。

“那么,喝一杯咖啡。”

家葆笑笑,“好。”不想太绝情。

他介绍一项秘书课程给她,她很有兴趣。

蓦然抬头,又看到桃红色。

家葆脱口而出:“今年流行桃红?”

张志弦问:“什么?”

“桃红。”

他坦白说:“我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家葆问:“你最爱什么?”

“深蓝色,你最常穿的颜色。”

“可是最近我常常看见桃红。”

“会吗?我不觉得。”

年轻人眼中只有一泓蓝色。

家葆不出声。

过两日,又是加班日,同事们抱怨得不得了,只得家葆一个人埋头苦干,并且抽空为大家张罗茶水点心。

下班之前,上司称赞她:“家葆,做得好。”

家葆只笑笑。

她在街角等车。

快十二点了,公路车上仍然挤满了人,家葆希望有空车停站。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前面有一角桃红色裙锯。

家葆握紧拳头,“这是谁?我非要看清楚不可。”她同自己说。

她追上去。

那个女子转入另一条内街。

家葆反正没事做,迟些回家不妨,跟著追进去。

家葆清晰地看见她站停,转过头来,看看家葆。

家葆发呆,那女子有一张鹅蛋脸,非常熟悉。啊,有三分家照片里的妈妈。

这一惊非同小可,家葆浑身发寒。

再看,那女子已经消失在转角。

家葆跟上去,完全没有她的影踪。

深夜的内街既黑又静,单身女子不宜久留,家葆刚想退出,忽然,一家店的橱窗吸引了她。

橱窗裹,端端正正陈列著一件桃红色的裙子,甜心领,小袖子。

家葆呆住,该刹那她双腿不听话,不能动弹。

那个女子把她带到这里来,为什么?

正在发愣,有人在她背后说话。

“小姐,夜深了,回家去吧。”

她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看见一名警察。

“是,是。”她低着头离去。

那一晚,家葆没有睡好。

她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凑巧的事,非得在白天再去看清楚不可。

午饭时分,家葆匆匆走到那条街去找桃红色裙子。

不,不是幻觉,那裙子仍在橱窗里。

家葆抬头看招牌,看见写著故衣二字,英文叫“再来一次ENCORE”,原来是一家卖二手衣服的时装店。

她推门进去。

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太太抬起头来,含笑招呼。

“这位小姐,想看什么?”

家葆问:“这些都是旧衣服?”

“许多客人都来我呢,我们从古董牛仔裤到明初的袍子都有。“

“我想看橱窗那件。”

“深紫色外套?”

“不,桃红色裙子。”

“小姐你真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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