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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扈从取了一截白生生地脆藕,谢郁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往上面咬了一口。
扈从见状大惊,口不择言道:“殿下您没事吧,就算下午被闻人小姐气坏了也不能这般作践您自己啊!”
其实生吃脆藕的口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脆脆甜甜的口舌生津,这开胃前菜委实不错。但是扈从一提起闻人笑的名字,就连藕都降不下他的火气,嚼了嚼,抬头看向扈从,道:“你觉得本宫有什么问题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来人,给谢大人送一筐藕来,看着他吃下。”
听说后来扈从吃藕吃到吐,他再也没吃过藕。
这还不算完,饭前开胃菜还没吃完的时候,扈从在外面苦哈哈地说道:“殿下,楹儿公主来了。”
谢郁一愣,道:“她怎么来了。”继而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她看见自己吃藕!白天的时候说不吃就不吃,现在又吃起来了,十分影响他身为东宫之主的形象!
于是谢郁顺手就将还没吃完剩下的藕丢进了门口扈从正在吃的藕框里。扈从默默地看了一眼,泪流满面。
不一会儿楹儿就蹦蹦跳跳地进来了,跑到门口看见扈从,喜笑颜开一脸地蹲下欢快:“你也在吃藕啊?今天下午我才吃过,真的很好吃。可是一下子吃这么大箩筐,一会儿还怎么吃晚饭呢?”
扈从咕噜噜眼下,有苦说不出,道:“回禀公主,这就是属下的晚饭。”
等楹儿进膳厅时,谢郁已然在优雅高贵从容淡定地喝汤了。他很嫌弃地问:“你来干什么?”
不等宫婢上前帮忙,楹儿已轻车熟路地自个爬到膳桌上,扒着桌沿伸出手指到菜盘子里蘸了蘸深褐色的酱汁放进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吮吸,咂咂嘴道:“人家来陪哥哥吃晚饭呀。”
谢郁冷笑一声:“你疯够了,总算还想起你有个哥哥了。”
楹儿笑嘻嘻道:“哥哥知道人家不是那样的人~哥哥,那藕好吃吗?”
“什么藕?本宫没吃。”
“嘿嘿,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明明亲眼看见你把没吃完的藕扔进门口那位哥哥的框里了~”楹儿抓起桌上一只酱猪蹄儿就开始啃,啃得满嘴油乎乎的,还用一种“我什么都知道”的斜眼儿看谢郁,“吃了就是吃了嘛,说明闻人笑姐姐的推荐还不错啊,哥哥,你这么闷骚,闻人姐姐知道吗?”
谢郁眯了眯眼:“那你今天逃学的事情,就不怕母后知道吗?”
楹儿鼓了鼓嘴:“人家来就是想跟哥哥达成共识,哥哥不能告诉母后呀。你看现在人家跟闻人姐姐这般要好,不就是身先士卒打头阵去替哥哥刺探敌情了吗,哥哥要是告诉给母后就太没道德了。以后娶不着媳妇也怪不着谁。”
“你觉着本宫像娶不着媳妇的人?”
楹儿哼了哼:“反正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闻人姐姐心甘情愿地嫁给你还很悬。”
谢郁慢条斯理地放了放白玉筷,很轻蔑地掠了楹儿一眼,随口道:“本宫要娶,她就是哭着也得嫁。”好像要娶她这件事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了理所当然。
楹儿舔着手指上的酱汁,扬着小眉毛道:“是么是么,那既然这样,某些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闻人姐姐他就是太子呢?”说着就从椅子上爬下来,准备蹦蹦跳跳往外跑,眉飞色舞实在风骚地扭着小屁股,“人家这就去告诉闻人姐姐太子的真面目!”
谢郁额角瞅了瞅:“回来。”楹儿扒着门扉,回头眨巴眨巴着媚眼,谢郁扶了扶额头,败下阵来,“在你被母后自己发现并面临鞭子危险之前,本宫决定先不告发你,但是……”要是皇后自个发现了,后果还会更严重。
只可惜他下半句还没说完,楹儿就兴奋地一个回扑,扑倒谢郁身上吧唧一口亲了他的脸一口:“楹儿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谢郁变了变脸,终于忍不住嫌弃道:“脏死了。”
楹儿拍着胸脯保证道:“今天跟闻人姐姐一起,我学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但是哥哥放心,楹儿还是站在哥哥这边的!”
谢郁想起闻人笑,生气归生气,也十分中肯道:“以后你还是少和她来往,她会教得你连母后都不再认得。”
?其实她老哥也挺不容易的,楹儿想。看看别家的世子小王爷什么的,比谢郁年纪还小个一两岁的,都已经娶了好几个媳妇,就她哥哥还一个都没娶到,难怪连皇后娘娘都感到着急。
?楹儿又十分喜欢闻人笑,生怕闻人笑跑了。
?这天,两人在苗圃里,苗圃有宫里的园艺师傅专门培植的一片新桃林,只不过这桃林不是用来开花观赏的,而是用来结果的。这个时节,树上已经挂满了又大又红的桃子。
?一大一小怎经得住桃子的诱惑,三两下爬上树,闻人笑摘来桃子往袖子上擦擦就开吃。但相比之下,楹儿就比较保守了,她看看手里的桃儿,又看看闻人笑吃得聚精会神的脸,弱弱道:“我娘说,桃毛吃进肚子里了会肚皮疼。”
第105章 桃核与核桃
闻人笑掀了掀眼皮看她,嘴角还挂着香甜的汁液,她曲着一条腿很不讲究地坐在树杈上,一只手肘搁在膝盖上,手里还拿着半只见核儿的桃,树影间细碎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明媚成荫,裙角轻轻垂着,肩上乌发如瀑,楹儿看她实在是美。闻人笑便问道:“你娘吃过桃毛吗?”
?楹儿摇了摇头。
?闻人笑:“她既然都没吃过又怎么知道吃了会肚皮疼呢?”楹儿眼睛亮了亮,闻人笑继续说道,“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是听娘说,娘跟你说的都是她自己感受到的,又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感受到而是听另一个人说的,但是人的这一辈子不能光听别人说,你要亲自去经历了将来才有资格对别人说。你是想成为听别人说的那个呢还是想成为对别人说的那个?”
?楹儿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满心热血:“当然是成为对别人说的那个了!”
?“那废话少说,先干了这只桃。”
?于是楹儿不管三七二一,张口就猛往桃子上咬下一口,连皮带毛一起吃了。那桃毛也大概地擦了一下,但还残留着一部分在上面。
?楹儿边嚼边道:“这桃儿可真甜!我还从来没这般吃过!”
?闻人笑眯着眼,道:“感想如何?”
?楹儿老实地道:“很带劲。唔,就是桃毛有点儿扎嘴。”
?闻人笑点点头:“嗯,虽然你娘也没吃过桃毛,但有可能你娘说得也是对的。”
?楹儿有些凌乱地看着她:“……”
?“要是回去之后你当真肚子痛,也不尽然是一件坏事。下次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桃毛吃了会肚子不适,因为你吃过,那就更加有说服力了。”
?后来楹儿蹲在茅厕里尽情释放的时候,她总感觉,闻人笑给她上了生动而又深刻的一课。
?嗯原来不光桃毛,桃子吃多了也会肚子痛。
?眼下,楹儿和闻人笑在树子上吃了个饱,饱得直打嗝。楹儿小嘴红红,都是被桃毛给扎的。
?楹儿道:“姐姐,昨天那个哥哥,被你推下水去以后,听说回去发了烧呢。”
?“嗯?”
?楹儿瞅了瞅她的脸色,又八卦道:“听说挺严重的。”
?闻人笑想了想,道:“是吗,前两次他也滚水里去了都没什么事,这次却发烧了么,大抵是因为这次是荷花池,荷花池里面是有淤泥的,淤泥进了他的脑袋糊住了他的脑仁,所以会发烧吧。”
?楹儿干干道:“姐姐懂得可、可真多呢。”哥哥真可怜!
?“不用担心,多吃点核桃就可以了。”
?楹儿十分天真又好心地问:“姐姐,那我们给那个哥哥送点桃子好不好,反正核桃和桃子,都有一个‘桃’字啊。”
?闻人笑摸摸下巴沉吟了一下,道:“像你这么说的话,不如送点桃核吧,核桃和桃核,两个字都一样呢。”
?楹儿哪懂,一合计,一个劲地点头,欢喜道:“核桃和桃核,果真字都是一样的呢,那效果肯定也差不远,就送桃核!”
?于是一大一小便跳下树去把树脚下的满地桃核给收集起来装了半框篮子,准备严肃而认真地拿去送礼。
?楹儿差人以闻人笑的名义把桃核送去了东宫。谢郁一看之下,脸就黑了,有的桃核楹儿没啃干净,上面还留有桃肉,他问扈从:“这是什么?”
?扈从默了默:“属下认为……可能是桃核。”
?“她送这个来是几个意思?”
?扈从又默了默:“说是……要给殿下补脑。”在谢郁发作之前,扈从赶紧又道,“但属下认为桃核补脑纯属无稽之谈,殿下莫恼,属下这就拿去扔了。”
?他将将一转身,谢郁的声音就传来:“本宫让你去扔了吗,拿去种在东宫里,等成熟了本宫送她几大框桃核让她一个个嚼碎了吃下去。”说着就走过来,若有所思地往篮子里挑了两只啃得非常干净的核。想来是心中有了打算。
?扈从汗:“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属下这就去办。”
事实证明,谢郁当真是深谋远虑。谁也没想到,那些桃核真有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并长出一片桃林的那一天。
后谢郁用银签十分悠闲地将两只桃核缝里的桃肉挑干净,看起来便像是两枚精致的玩物,放在灯下赏玩,冷笑:“闻人笑,看本宫怎么用你送来的桃核镚掉你的门牙。”
天黑的时候,夕阳缓缓沉落,天边被绵延的霞光淬得绯红。余晖落在宫廷的琉璃瓦上面,鎏金璀璨,而又奢华非凡。
楹儿依依不舍地和闻人笑告别,闻人笑则回到这个据说是太子暂时为她安置的地方,院子里的最后一抹晚霞余晖恰好渐渐淡了去。
她下午桃子吃得太多,以至于到了晚上,肚子里还泛着酸水,肚子更像是一个装了水的皮球。宫娥问她要不要传膳,被她给严肃地拒绝。
这宫里御膳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多亏沾了太子的光,在这里的伙食也都是御膳房精心准备的。闻人笑绝对不是为了减肥而残忍到不吃晚饭的那种人,更何况还是在宫里。
她之所以拒绝传晚膳,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有消化,要是不留出一个空空的胃就要轻率地吃晚饭的话,那是对粮食的不尊重,是浪费。
于是闻人笑回来后决定先洗澡,洗掉满身蹭来的桃毛。
浴池里已经有宫娥先一步往里面灌满了温热的水,在水面上洒了一层红色的玫瑰花瓣。宫娥伸手探了探水温,道:“小姐,可以宽衣沐浴了。”
那水面扑面而来的氤氲热气将闻人笑熏得浑身出了细微的汗意。她洗澡的时候除了让翡意给她刷刷背,还不喜欢让别人近身伺候,于是就把宫娥都遣了出去,只留下她独自一人。
闻人笑解了衣入了水,泡在水里忽然有些想念起翡意跟花苗来。她不在,那两货很有可能会受到江氏母女的挤兑。
但是挤兑归挤兑,江氏应该还不至于蠢到像上次那样取翡意的性命。
闻人笑撇开心思,掬起一捧水往圆润如脂的肩头浇下。浴池内袅袅白雾若隐若现,有女眸若沉星发如墨,春光流兮美不胜收。
这头,谢郁吃饱了饭,手里把玩着两只桃核,悠悠然地往闻人笑的别苑里来了。东宫地头很大,院子又深,养朵娇花一点问题都没有。闻人笑每日都从东宫侧门进进出出,以至于她至今都不知道她成天和太子处在一个大宅院里。
到了内院,院里候着两个宫娥,对谢郁福礼,他摆了摆手,宫娥便平身。谢郁问:“你们都在外面,闻人小姐呢?”
“回殿下,小姐正在房中。”
“都退下吧。”谢郁抬眼看了看寝房,房中灯火嫣然,抬脚便走上屋门前的台阶,刚想理所应当地推门而入时,顿了顿,又曲着手指往门扉上轻轻叩响了几下。
没人应。
太好了,他可以理所应当地直接进去了。
然进去以后扫眼一瞧,嘿,寝房里居然没人。这寝房虽比不上太子正宫的寝宫,但也还是颇为宽敞的,与书房连为一体,旁边是一间小小的耳室,耳室里当然就是浴池了。
此时,耳室中正有水汽缓缓溢了出来,并伴随着哗哗水声,谢郁不用想就知道,闻人笑定然是在沐浴。
没关系,他可以等。于是转角就去了书桌旁,抽了抽椅背,随身便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抬手往身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来,骨节分明而修长莹润的指端轻轻翻开书页,开始边看书边等。
但是,约莫是闻人笑洗澡洗得太嗨,嗨到一边刷背一边唱起了小曲,十分陶醉且销魂。
“你把我灌醉~~~又让我一个人睡~~~想扛下所有罪~~~你想得太美~~~”
谢郁嘴角一僵,她唱的是什么鬼,淫词浪句岂能登得台面?!
且这调调他以前从来没听到过。
一定是因为新鲜的缘故,闻人笑的调调竟不可抑制地在谢郁的脑海里形成了单曲循环……谢郁明明很享受,可是却摆出一副“我受够了”的表情,手指捏得书卷都快变形。
那水声仿佛霎时也变得无比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