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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以后,钦国侯就离开了。
闻人笑一直在门边站了很久。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闻人笑蓦地明白了,早前定闻人雪为太子侧妃,并非不得已之举。若是现在她点头同意,想必天家人巴不得继续纳闻人雪为侧妃。
她才知道,江氏背后居然还有一个大财团给撑着。
很快,到了八月初三,这天是闻人笑和太子殿下谢郁的大婚。整个大祈举国同庆,皇上更是大赦天下,以共襄盛举。
宫里宫外,上下都在忙忙碌碌。
谢郁很早就起来了,不,准确地说他大半宿都没合上眼。第二天早上起来,精神有些不济。
宫人给他整理服饰的同时,他便吩咐扈从道:“去把云凡给本宫叫来。”
片刻,云凡就风骚地来到了东宫,不等谢郁开口说话便率先道:“今个皇上令满朝文武都得以休假,臣也是不例外的。大清早的,莫不是殿下还要招微臣例诊么?”抬头一看,又道,“啊呀,殿下昨夜失眠了?”
一听到云凡说话的语气,谢郁就十分不爽。因为里面含有十足的夸张的成分,不是故意看他笑话又是什么。
谢郁阴沉沉道:“如此你知道本宫找你做什么来了。”
云凡道:“微臣好像知道了。殿下头一次娶太子妃,心中难免激动紧张到失眠,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说着就一边走近,“等以后多来几次,殿下就习惯了啊。”
谢郁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云凡立刻很识相地躲开了去,“殿下冷静,大早上的发火影响您今天一天的心情。晚上还要洞房花烛呢。”他笑嘻嘻地掏出药来,“我这有帮助殿下提神醒脑的药,也有帮助殿下屹立不倒的药,殿下要哪种?”
谢郁很想飞起踹他一脚,一把夺过了云凡手上的药,转头就过河拆桥道:“把这人给本宫轰出去!”
云凡在被扈从架着出去之前,好不幽怨地道:“殿下好无情呢……”
“好无情呢!好无情呢!”谢郁服用了提神醒脑的药,绿豆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来,在鸟架上跳起急呼,谢郁扭头就把剩下的药塞进了绿豆的肚子里……
按照古人成婚的习俗,到黄昏夜幕之时,花轿会亲自去侯府迎闻人笑进宫,在宫里举办晚宴,然后洞房花烛。但不代表今天白天,谢郁就会闲着。他需得准备着,等候吉时,去祭天台上进行祭天大典。
每逢大祈有什么盛事,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步骤。
这时宫人在外道:“启禀太子殿下,皇上让殿下准备好了就即刻过去呢。”
钦国侯府内,宾客如云,纷纷上门道和。江氏纵然极其不情愿,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出来招呼客人。
钦国侯对闻人雪始终有所歉疚,私底下便对江氏道:“这些日子委屈了雪儿了,等事后,我会给她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江氏便忍不住以罗帕拭泪,道:“罢了,雪儿一门心思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又怎会看上其他的人。她的这辈子,妾身看她是难以走出来了。笑儿也是个好孩子,妾身视她亲生,她能嫁给太子殿下,妾身也为她感到高兴。”
这天闻人笑一老早就被翡意从床上拖了起来,洗漱更衣。她道:“小姐,外面来了许多宫里的人呢,说是专程来为小姐梳妆打扮的。今日要打扮得格外隆重一些,奴婢这些手艺是登不得台面的。”
闻人笑迷迷糊糊的,等洗漱过后,翡意便去打开房门,让外面候着的宫人依次进来。她们手里的东西,是以前翡意从来没有见过的,凤冠霞帔,简直能亮瞎她的双眼。
今次嫁给殿下,将来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样的场面再怎么隆重都不显得过分。
嬷嬷进来率先礼道:“老奴参见太子妃娘娘。”
闻人笑的瞌睡随着满屋子比她年纪大出许多的嬷嬷的下跪而彻底醒了,说实在的,她一点都不习惯,忙道:“都不用多礼,起来吧。”
嬷嬷道:“奴等奉皇后娘娘之命,专程来为娘娘贴妆的。”为首的这个嬷嬷,说话的语气温和慈祥,面目也是一派慈眉目善。
闻人笑点了点头,她便开始安排前来的宫人们各自准备。她让闻人笑站起身,重新帮闻人笑收拾了一下嫁衣,层层叠叠,铺在地上一丝褶皱都没有。
那衣襟被嬷嬷叠得一丝不苟,衣襟上的凤纹刺绣极其好看,以优雅的弧度从她的脖子边围过,露出优美白皙的脖项,以及下方若隐若现的锁骨。嫁衣衬得她的脖子很纤长,胸大腰细,腰间的束腰带足足有一掌来宽,上有琳琅腰佩点缀,华贵中不失庄重,整个衬得她身段比平时更为窈窕讲究。
闻人笑不管坐着站着,都需得停止了脊背,放平双肩。尽管平时她也没有弯腰驼背的,但时时刻刻都得保持这样端庄的姿态,委实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情。坐着站着,闻人笑都有一种喘不上来气起的感觉。
第141章 他到底是谁?
她还需得坚持到傍晚,才会坐上去往皇宫的花轿。侯府里的这一天也是热闹非凡,但闻人笑一整天都要坐在房间里,不得出去见客,也不得有所懈怠,按照规矩更加不能进食。
等到宫里嬷嬷们进行了一系列繁琐的梳妆打扮之后,都已经将近午时了。闻人笑看着铜镜里待出嫁的女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复杂和沉重更多一些。
后来宫人们收拾妥当以后,就相继退出去了,只留下少数几个嬷嬷守在院子里。翡意和花苗在旁边,都呆呆愣愣的,像丢了魂儿一样。
闻人笑打了一个响指,才把两丫头的魂儿给及时招了回来。
翡意难掩兴奋之色,和花苗粉拳紧握,险些跳起来,道:“小姐出嫁真是太美了!太子殿下见到一定会被小姐给迷了去的!”
随后两个丫头就在房里陪着闻人笑。外头宾客正宣,房里却安安静静的。闻人笑唯一听到很大声的,便是自己独自咕咕咕的叫唤。
闻人笑幽怨地把两丫头盯着。
翡意十分着急且无辜,道:“小姐再忍忍吧,等到了晚上就会好了,现在外面有嬷嬷守着呢,奴婢出去也带不进吃的来呀,万一弄花了妆容就得不偿失了……”
“结婚真苦逼。”闻人笑盘腿坐在自个床上,道,“那你们给小姐拿点可以不用弄花妆容的东西来吃好吗?这么一饿,晚上进了宫,怎么跟太子洞房?”
翡意红着脸很为难:“可是,可是嬷嬷不让呀……奴婢再去试试……”
“等等。”闻人笑勾了勾手指,“你去告诉侯爷,折春苑里的这些嬷嬷可是皇后娘娘派来的,让他莫要亏待了。”
“哦。”翡意小跑着出去传话了。
果真不一会儿,便有管事的来叫嬷嬷们出去用午膳。嬷嬷盛情难却,又委实饿了,索性先去吃了再回来守着。翡意和花苗便可趁着这一空当给闻人笑捞吃的。
但俩丫头前脚才去,后脚便有家丁模样的人端着食物走进了折春苑,道:“小姐,这是侯爷命小的送来的。”
家丁半低着头,身量有些颀长,约摸是想显得卑微一些,后背微微有些佝偻。
他说话的声音好听,似一汪清泉洗涤了双耳。
闻人笑道:“你放桌上吧。”
家丁便把食物放在桌上,是一盘小巧的点心,入口不会弄花唇脂的那种。想得倒挺周到。
家丁要走,闻人笑道:“你先吃一个。”
家丁愣了愣,随即还是伸出手拿了一个来吃。
闻人笑又问:“你为何一直低着头?”
家丁道:“小姐请放心食用吧,不会有问题。”见闻人笑抬脚朝他走来,他略略抬了抬头,露出半个轮廓,转身就离开了。
闻人笑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再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想着他说的话,不卑不亢,拿点心的手不是下人的粗手,他根本不是府里的下人。可是他说的话,却像是自有一种安全感,让人相信这点心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翡意和花苗回来时,见闻人笑正要开动那点心,大惊失色地上前阻止,道:“小姐这里怎么会有点心?”
“有人送来的。”
“谁送来的?”翡意道,“小姐可千万不要乱吃,万一遇到有心之人想害小姐怎么办?万事还是要小心一些。花苗,快把你偷来的点心给小姐拿出来。”
闻人笑看了看桌上的点心,还是吃花苗偷来的比较好。
而闻人雪院子里,一直没有任何响动,冷冷清清。今日她没有出来面客,侯府似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二小姐。
午后,江氏抽空来院里看看闻人雪,见闻人雪坐在窗边发呆,桌上的饭食她动也未动。整个人形容枯槁,憔悴不堪。
江氏每每见状,都不由心痛一番。她如何能不恨,都是闻人笑把她的女儿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笔账,一定会跟她算回来!
江氏进了屋子,揽了闻人雪,劝道:“雪儿,好歹也吃点儿东西,这样一直饿着,身体怎么受得了,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娘着想啊。”江氏说着眼圈就红了,“你这般样子,娘看了多难受多心疼。”
闻人雪缓缓回头,看着江氏,摇头道:“不,不,闻人笑的喜宴我不会吃的,她和太子的喜宴我打死也不会吃的。娘……”她抓着江氏的袖摆,哽了哽喉,“你安排得怎么样了?今天晚上,能不能要了她的命?”
江氏宽慰道:“放心吧,娘都打点好了。就是不能要她的命,也能彻底毁了她让她和太子彻底决裂。”
闻人雪眼里含泪,却是狠辣非常:“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若活着,我也要让她生不如死!”
好不容易挨到了傍晚。
侯府里再度掀起了第二轮热闹高潮。唢呐的声音响彻内外,还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地一通爆响,满地都是细细碎碎的鞭炮纸,无不充满了喜庆。
宫里来迎的仪仗队,从侯府大门一直排了整条街。侍卫分别守着几个出入口。中间一顶大红色的花轿极其夺目,红纱幔帐,华丽无边。
翡意和花苗好像比闻人笑还要激动,见外面的嬷嬷们都迎了进来,便一边扶着闻人笑,脸上忍不住挂着灿烂的笑意,道:“小姐,该上花轿啦。”
嬷嬷赶紧将喜帕取来,盖在闻人笑的凤冠之上,哆道:“没大没小的,连喜帕都忘了。进了宫里还这么莽撞,怕是得吃苦头。”
翡意和花苗吐了吐舌头,乖巧地说道:“多谢嬷嬷提点,我们会努力学习的。”
闻人笑一言不发地被搀扶着出了折春苑,又款款走出了侯府的大门。时至今日,她盖着喜帕看不清楚脚下的路,莲步轻移,走得缓慢细致,身姿婀娜摇曳,才总算有了两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府中宾客看不见她的模样,却无不暗暗叫好。能被太子看中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站在门口,转头对着钦国侯拜了三拜。钦国侯扶她起来,语气里难掩沧桑,道:“笑儿,千万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
隔着红纱珠帘,闻人笑略略抬眼,仿佛看见了钦国侯同样通红的双眼。
外边天色垂了下来,万丈霞光将天边卷得绯红透彻。
闻人笑坐上了花轿。四周入目都是一片绯红。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掌心里躺着一块绿入骨髓的玉,有些微微的汗湿。
这块玉是先前她对钦国侯下跪之际,钦国侯扶她起来之时暗中递给她的。她并不知道这块玉的含义所在,以前也从没有见过。
玉的样式很普通,就像是一滴透彻的水的形状,上面也没有什么纹路,但是玉质上乘,极为难得。
也不知道为什么,闻人笑看到它时,心里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准确地说,是她的这具身体有了反应。她总觉得,那双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仍旧还在,她手指动了动,轻轻挑了挑花轿的那层窗纱。
花轿起轿,微微晃动了一下。她透过缝隙,朝人群中望去,试图找到那样一双眼睛的来源。可是她好像找到了,又好像没找到。
一抹人影,背对着她,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会是他吗?
他到底是谁?
花轿起轿后,整个仪仗队往相反的方向走了。闻人笑离开家门,人群被落在了后面,那些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远。
她一垂下眼睛,似乎钦国侯方才垂泪的模样,在她脑海里仍旧挥之不去。闻人笑不知不觉竟湿润了眼眶,一股浓浓的心酸袭来。
闻人笑不禁嗤笑自己,你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而今不过是出个嫁,用得着跟古人一样哭哭啼啼的吗?
她揩了揩自己的眼角,这一揩还不能止了。泪意汹涌澎湃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悬落在雪白如瓷的脸蛋上。
这好像还是她穿越过后的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哭呢。越哭还越来劲了。她不是应该高兴吗,嫁进皇宫成为东宫太子妃,又朝人生颠覆迈进了一步。
她的对象可是太子,将来是要当皇上的。啐,妈的,要不是看在那太子是谢郁的份儿上……
天皇老子她都懒得嫁。
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