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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树。可是,她眼梢里瞥见彼嘉走向“远控窗”前,拨动号码电钮。于是,屏幕上显现出他父亲。老荷兰人仿佛就在花园里盯视着“远控窗”。儿子十分直率地说,母子俩生命全在危险中。
“你有一位伟大的祖父,”老金·卡切开口说话,但是立即住了口,因为他看到罗登柯院士正走进办公室。
“只好接通人造肾和人工心脏的仪器了。一定得,那怕是,保住母亲。”院士说。
“远控窗”关上了,仿佛一道帷幕遮上了它。
维琳娜跑向彼嘉,默默地吻了他一下,然后祈求地望着老院士。
老院士摊开了双手。
“甚而至于,科学还得暂时屈服于自然法则。”他满怀忧伤地说。
罗登柯离开两位探视者,走过黑色的手术室进入银色的人工器官室。这时,人工器官开始为维琳诺莉工作了。她躺在一张台子上,台子一侧连接着通向金属圆柱的无数合成材料的细管。
年青女人呻吟着,身着橙黄色工作衣的医护人员在她身旁奔忙。
维琳诺莉的一双眼睛仿佛在寻问:“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她侧过脸朝向年老的学者,央求地凝望着他。
“他在这儿,”老人说,轻轻地为她撩开披垂到额角上的一绺头发,“您的维琳娜也来了。”
维琳诺莉吃力地微微一笑,接着脸色一变,尖声叫了起来。
院士轻松地吐出一口气。此刻,纯然是天赋的本性在为一个新生命的诞生而奋斗了,在为了种族的绵延时这种本性从来是不惜一切的……
维琳诺莉在分娩的时刻,心脏完全停止跳动。各种医疗手段也没有能使它重新跃动。
整整一夜,院士和他的助手没有离开过银色办公室。用尽全力抢救年青的母亲。
不久前,维琳诺莉帮助艾当诺星人安诺延长了寿命。可是,此刻她由于诡谲的自然法则,自己却变成艾当诺星上长生老者的同类了……
新出生的女孩取名为安娜。
维琳娜把婴儿带回林边住宅,这样就可以跟自己的儿子一道儿哺乳了。
于是,安诺和安娜成为一对小小的兄妹。
四、峭壁上的铜环
维琳诺莉从银色房间的窗户向外望去,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心头浮现出南方乌暗的天空。星星令人惊异地低悬着,闪闪发光。那时,她在高加索参加古文物的发掘工作。采集到不少有价值的古代文明的残存物品,证实古希腊和科尔希达之间的交往,决不仅仅是美丽的神话传说。
维琳诺莉在当时仰望苍穹中的群星,心头挂念着飞往银河中的外祖母……那位天外归来时还将是年青妇女的外祖母……
小伙子们唤她到篝火旁去,并且论证正是在这岩壁上奥德修斯亲自点燃起标灯的。可是,维琳诺莉没有走过去。
一个旅行鞋后跟上钉着铁钉,垂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咯咯作响地踏着岩石,跑到维琳诺莉跟前:“你只要一想,准定就能想象出!”来人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有了重大收获了。”
“实在太奇妙了。”篝火那边传来考古小组领导、一位教授的威严的男低音。
“是青铜的,不是生铁的!”悬岩下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叫唤——这是一位从岩顶冒险缘岩壁而下的大胆青年。
他们叫维琳诺莉伏身在岩顶,太阳的余热使岩石变得很暖和。然后就得匍伏爬行到悬崖边沿,探手向下,维琳诺莉就这样爬行着。岩脚下拍岸的浪涛声更近了,喧声一忽儿轰响,一忽儿消沉。
维琳诺莉算不上是个胆大的冒险家,可是她毕竟抚摸了一下峭壁上的金属圆环。手指好不容易才够上它。圆环的表面已经因年久而剥蚀了,有些粗糙,象圆锉子一样。维琳诺莉突然产生了一种神奇的联想,她仿佛听到悬崖之下传来隐约的轰隆声和呻吟声,传来胜利后的欢呼,战斗中的嚎叫,英勇的呼哨,狂笑、痛哭和轻的、即将停息的歌声。
维琳诺莉不愧被称为是个才思敏捷的人。
她站起身来说道:“对的。是有个圆环里!”
考古工作者们团团地围住教授。
“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们问。
“海岸系船桩。”教授逗笑地说,“你们该记得,在古代有些航海冒险家,曾经来到这个海岸。”
“系船桩能设在一百多来的高处吗?”有一位提出疑问。
“几千年中,海岸有可能会升高。”教授在辩解。
“这铜环是古代的锻造物,还经过了粗加工。”机械工程师发了言。
大家望着维琳诺莉,于是她象放炮一样一口气说出:“这个铜环是当年锁禁普罗米修斯的。”
有一位嗤嗤一笑。
“这是神话故事。”机械工程师认真地反驳。
“神话故事也常常来自于观实中的事件!”姆琳诺莉也坚持己见。
“完全有可能,当年有过这样一位古代的学者,”发言的是一位暗地里恋慕维琳诺莉的大胡子,他从容地说道,“这一位英雄的学者,教人们务农、航行和使用文字。但他却受到惩罚,象一个罪犯一样。”
“顺便说一句,卡尔·马克思称他为‘哲学的日历中最高尚的圣者和殉道者’。”教授在一旁提示道。
“神话故事把他塑造成泰坦神。”维琳诺莉说。
山崖正在斯基福人聚居地的边缘,高加索悬崖,崖壁上破碎的链条的铜环……一切,正象希腊神话故事描述的一样。
年轻人,以及教授也都同意维琳诺莉的“假设”。当然.并不是由于这种“假设”的准确,而是它可以引起人们的神思遐想。
维琳诺莉的演员的天赋突然发出光彩,她跳身站起,吟诵道:“我见着了,复活了的普罗米修斯,是他从天国窃取了火种,点燃起人间的火炬,把火带给了人类!”她仿佛点然火炬一般,姿态优美地探手到篝火堆上。
“雷电吓不住普罗米修斯!”维琳诺莉继续说着,“感到无能为力的是宙斯自己——它的霹雳打不垮泰坦神。”
大胡子一面欣赏维琳诺莉的朗诵,一而把一根枝柴插进火堆,火堆上迸溅出一阵火星。
“于是,泰坦神来到人间,”维琳诺莉向大胡子微微一笑表示答谢,“他给人类点燃起探求知识和新事物的火焰。他跟人们一道给航船添上风帆,使它能远涉重洋。”维琳诺莉突然产生了一种凄怆的情绪,嗓音也喑哑了,“我看到了泰坦的恶运,峭壁如同狱卒一样锁禁着他。但是,他傲然地昂着头,逼视着宙斯。远处是一个悲痛的铁匠神,拿着铁锤,他的任务是把自己的朋友悬钉在崖壁上。”维琳诺莉向悬崖的边沿走去,“就在这里,就在这铜环上用链条锁着英勇的普罗米修斯。他眼前是辽阔苍茫的海天——自由的灵魂、飞驰的思念、无穷的探求的象征!普罗米修斯再也不能象雄鹰一样翱翔于其间了。深远辽阔的空间如同凶猛的恶鹰一样折磨着这位英雄。于是,美妙的大海以旋动着飞沫的浪涛在崖脚下悲泣。”
听众们极其赞赏维琳诺莉的表演才能——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个姑娘有这样的天才。
“可是,赫尔克斯来了——这是人类的力量和英勇精神的象征。他用沉重的棒锤砸断了束缚普罗米修斯的锁链,一个铜环残留在崖壁上,一个铜环被他取走。”维琳诺莉说完了,她又跪下身来,探手去抚摸着峭壁上的铜环。
这是维琳诺莉的第一次“公开演出”,大家就象在剧场里一样为她鼓掌,而她也颔首回礼。
当时,群星在上空令人惊异地低悬着,灿然地发出亮光。
维琳诺莉此刻从自己的“牢房”里仰视着群星,不由回想起自己的当年,回想起一切。于是,她觉得窗外的星空格外浩渺辽阔,正是这辽阔的星空折磨着她,如同凶暴的恶鹰折磨普罗米修斯一样,她也正象当年的普罗米修斯无法响应星空的召唤。
她不是泰坦神,但是她能抚摸到自己的锁链,就象能抚摸到峭壁上的铜环一样……当然,她的这条锁链是柔韧的、轻软的、甚至是细嫩的,不象那个表面粗糙的青铜制品,“锁链”是用特种塑料及橡胶制成的。
维琳诺莉不能走出银色的房间,不能让苏醒在她身上的安娜·伊洛温娜重登舞台,形象地展现人们的生活。和阿奴什卡的记忆一道儿苏醒在维琳诺莉身上的还有对舞台生活的渴念,痛切的渴念,如同心绞痛一般,尽管现在维琳诺莉已经没有了心脏,她的心脏跟她的女儿安娜一样,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小安娜跟阿尔谢尼的三个月的儿子小安诺一道由维琳娜哺乳;心脏则由金属仪器代替,如同艾当诺星人安诺的家乡习俗一样。
不幸的维琳诺莉多么需要她的赫尔克斯啊。
但是,向她走过来的赫尔克斯的替身是拖着两条腿、步履艰难的艾当诺星人安诺。他带来一张病员车的设计图,这是他回想着艾当诺星上长生老者的机器而绘制出来的。维琳诺莉可以坐在这车子里,露出半个身子,象是铁制的半人半马塑像。距离远,可以坐在车子里面开动,象置身在“坦克”车里,距离近,便可以离开座椅,在柔韧的锁链许可范围之内步行一圈。
可是,维琳诺莉难道能这样上台演出吗?
可怜的、亲爱的安诺!他自己也十分病弱衰竭了,在捱着时光,为什么还要因维琳诺莉的灾难使他更加伤心呢?安诺的健康情况顶多只能算比维琳诺莉略好一点。环球旅行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能恢复健康。她当时怎么就没有说服安诺谢绝这一次旅游的呢?……
安诺走了。他没有能成为病人的赫尔克斯——维琳诺莉稚气地揣想着自己的赫尔克斯,一个健壮的、鬈发的、长着一部大胡子的手持棒锤的神人。
但是,维琳诺莉的赫尔克斯终究向她走过来了。当然,完全是另一种样子。那是她的可爱的高额角的彼嘉!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随来的同伴也不象古希腊的英雄,尽管普罗米修斯也可能收留过这种个头不高的、淘气的、黑眼眸加上黑卷发的、跟柯斯嘉·兹汪采夫一样的弟子……彼嘉开始说话了,他从远处扯起:
“苏黎世——是瑞士的古老城市……爱因斯坦在那儿学习过……”
彼嘉·金·卡切刚从苏黎世参加全球最高学术委员会开发新大陆专题讨论会回来,会上审议了冰冻日本群岛之间海面的设计书。
维琳诺莉期待地望着彼嘉和他的这位动弹得不停的调皮的伴当,一面暗自猜测柯斯嘉上这儿来的原因。
“这么说,得从日本海开始了?”她随口问道。
“我马上告诉你,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来的目的。”兹汪采夫神秘地补充了一句。
“怎么,要计算一下吗?”彼嘉问自己的同伴。
“计算过了。一切就绪。”柯斯嘉点了点头。
“什么计算过了,哪里的事?是全球学术委员会吗?”
“正是,那里也计算得很好。”彼嘉微微一笑,“当我跟松村走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空无一人。高高的主席台上只坐着一位专门委员会主席弗郎士·奇布,他面对着同心圆形的——这很重要——剧场,剧场里没有座位,只有一排排圆柱体。”
‘圆柱体干什么用?”维琳诺莉诧异地问,“委员会成员呢?”
“一个没有。”
“他们何必去呢?”兹汪采夫问得很怪。
“杰克·华礼是值班的秘书,他把我跟松村安排在主席座位的旁边,然后他走向一座小小的操作台……突然间,大厅里坐满了人。有几个圆柱体暗淡无光,其他的仿佛全消失了。”
“简单透顶的光学效果,出席人员的显像装置,类似立体电视。”兹汪采夫连声说道,“有点过时了。现在完全不需要什么圆柱体,形象可逼真地显现在空中。”
“我不明白。”维琳诺莉说,“不过,这次会议到底作出了一些什么决定?”
“没有什么重要的,通过了我们的设计书,并且准备把这种没计方案用于其他海洋。重要的是,正象柯斯嘉说的,是为了你。”
维琳诺莉突然领悟到他们来此的目的:“大概,你们是想让我的形象映现到外界去?”
“您的形象在观众的视网膜上,决不会比苏黎世会议的参加者逊色——毫无疑问。”柯斯嘉说。
“你们希望这样?”维琳诺莉问,她害怕说出萦绕在心头的思念。
“我希望。但是,我不会搞。”彼嘉笑了起来,“所以,请柯斯嘉动手装置,使你能不离开这里却又象离开了这里,比方说,登上剧院的舞台。你同台的演员,也能和你在一道,却并不要上这儿来。细长的管道也很容易遮蔽,观众猜不出来的。”
维琳诺莉从床上撑起身来,拥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