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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村协助他们制订规划。他坚持在冰冻的海面上一定要覆盖上大地的外衣——土壤。为此,他甚至不惜开挖富士山。老工程师金·卡切亲柔地向他笑笑,用铅笔约略一算(甚至没有用电子计算机),算出了这一工程所需的劳动量。冰冻陆洲的规划加上这种规模的挖山撒土运动,若是跟伟大的星际航行支持者辩论,绝对占不到上风,可是松村也不屈服,他不能想象人们的生活可以变成艾当诺星上的长生老者那样,老者们除去冰冻的机车库之外,别无他求。一个人,按照松村伊卫助的看法,需要美:花园,蜿蜒的小河,静谧的岸畔,起伏的丘陵,最好还有高山峻岭……;如果没有这一切,就应该装置起来……。
“这一切是完全需要的”老彼捷尔·金·卡切说,“不过,为什么要开挖富士山呢?来个底朝天多简单。”松村一愣,以为老人在开玩笑,但是工程师全然不象说俏皮话的样子,他说得完全对,需要把海底上升到海面上来!这位老工程师建议,在冰冻外壳下置放吸管,吸进大海底层的污泥,几百万年中,这种海底污泥充满了极其丰富的有机物质,所以这种海底软泥形成的土壤(无疑,要去掉盐分),必然会极其慷慨、极其肥沃。“种你的樱花吧,亲爱的松村君。”老荷兰人说。自此,日本海冰冻陆洲的工程开始了。松村欣赏着象河流一样在徐缓游动着的深海软泥,它驯顺地按照规划好的地形,拥积起一层地面,象过去垒建堤坝一样地准确整齐。
然后,松村伊卫助以一种决非暂时的欢悦心情在暂时还是荒芜之地的陆洲漫步,新陆洲的丘陵之间河流萦回,湖泊罗列,他伫立在暂时还是光秃秃的湖畔。规划中的这些湖泊是为了保留一部分过去的日本海的蒸发镜面,其余一部分陆洲上布满了人造间隙喷射热泉。泉水从人造的土地下向上喷溅,直射高空,成为光采闪烁的水柱,水柱散发出的水蒸气结成色彩缤纷的虹霓。这些湖泊和热泉使空气中的湿润度,相等于过去的海面,附近大陆的气候也受不到不利影响。
于是,许许多多的孩童在新的光秃秃的土地上奔跑,他们在这儿建设花园,准备将来居住。
如果古人说过,只有种植过两棵树的人才能在自己的身后留下踪迹。那么,现在可以很有把握地说,日本年青一代建造的罕见的繁花似锦的艳丽陆洲,将在百万年间闪耀着人类智慧的光采。
松村的头脑中倏忽闪现了上述的意象,这时,他站在推开的隔扇的前面,注视着窗外尚未竣工的“巴比伦塔楼’富士大厦。
他应该作出决定,并将这一决定通知金·卡切他们父子俩。但是老金·卡切的身体不行了,很不行了。
松村走向屋门,在过道里穿上鞋子。他作出决定之后,行动总是很果断的。
他穿外衣时,又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尚未竣工的“巴比伦塔楼”。
时间之神多么会戏弄人,或者是特别英明!高耸入云的富士大厦的外观竟然和彼捷尔·布鲁格作品中的古代巴比伦塔楼完全相象……,那种以许多层楼为一级的阶梯逐步拢缩,一直聚拢到尚未建成的最高层的大厦顶尖。如果说,古神话中塔楼建筑的荒废,是因为建造者们言语不通,互不熟识,种族各别;那么,富士大厦的没有完工,而且同样地失去需要,则是因为全世界人民找到一种共同的智慧语言以及一条共同的发展道路。
共同的道路……
松村面临着的一项艰巨任务,就是要把这条道路告诉自己的同事,两位金·卡切。
他们会理解这个吗?会认为自己是被困难吓跑了吗?当然,不会。他们当中谁也不会这样认为,因为建造陆洲的最艰巨的时期已经过去。当然,需要完成的任务超过已经完成了的,可是应该怎么做,现在已经明确了。至于和百万人一道飞向宇宙(这百万人满可以安排进这座塔楼里)去开发和建设全新的星球,——人在这颗行星上将成为巨人——这可能比在地球上建造新陆洲要更加困难。
松村带着这些想法到冰冻陆洲去。列车从地面开进延伸到远方的地下管道——穿越当年的大海——向陆洲疾驶。不一刻,松村来到老金·卡切的小小的住房前。年轻的金·卡切大概不会在远处,因为老人情况不妙……。
松村来到了陆洲,想起自已如何说服老金·卡切尽力保留日本海岛的岸畔风貌,保留住近岸的海面,使之成为大海运河,航船沿着这条运河来往于昔日的港口。他们全同意了。于是,过去的海岛则是由大海运河围绕着。这样,既保留了当地居民的传统风尚,又提供给人们更多的生存空间。他们完全可以从架设在运河之上的格栅型桥梁上往来。这类桥梁、曲折的河流、湖泊、丘陵、间隙喷泉遍布樱花之国。陆洲的地表之下有一层仿佛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带一样的隔热层,它象是有海面那么大的冰冻的圆形底座背负着自己的新的土地。
松村伊卫助走到绿荫拥覆下的老工程师的小屋前,工程师就在这里领导着整个的陆洲建设工作。小屋是雅致的日本式住宅,屋顶有一道边缘向上弯曲的飞檐。小屋和小花园全在冰冻的海面上!
突然,松村止住脚步。他抬眼看到院墙内的小花园,小小巧巧的“玩具式”的日本小花园,小小巧巧的树木,以及架在潺潺细流上的小小巧巧的木桥,以及一个小小巧巧的纤秀的女孩。
她怎么上这儿来的?
露台上纸糊的隔扇推开了,一张卧床被推上露台。卧床上平躺着塌陷进垫被里的衰竭的老人,只有一张面孔挺露着。
彼嘉·金·卡切和他的妻子维琳诺莉走出来迎接松村。
维琳诺莉用一个手指贴近双唇。
小女孩安娜不懂得祖父即将去世,她在祖父的小花园里嬉戏着,觉得十分幸福。
满脸银白胡髭的苍老的祖父是个善良的人。他察觉孩子的爸爸妈妈浸沉在哀恸之中,便亲柔地对他们说着话。
一道阴影飞掠过花园上空,小安娜不知怎么害怕起来,直想大哭。
妈妈在小树丛里找着孩子,便把她带进屋来,跟祖父告别,尽管祖父哪儿也不去,而且睡在他自己的带轮盘的床上。
祖父吃力地喘息着,用定了光的浑浊的眼睛四面看望。女孩被带到他跟前,她吻了一下那只干硬的黄色的手。
这一下可以走开了,于是小安娜很高兴。
“他终究还会继续生存着。”维琳诺莉看了看小女孩,跟日本客人说。
“请原谅,”松村悄声说,“难道罗登柯院士也束手无策了吗?”
维琳诺莉用头指了指正在沙坑里玩着的女孩说:“从她的未来的孩子身上可以催醒她祖父的记忆。”
彼嘉·金·卡切默然肃立,盯视着疾驶的飞云的投影。然后说道:“因而——智慧永存人间。”
“不仅如此,”松村说,“还在于它将要扩展到全宇宙。”
“是吗?”彼嘉,金,卡切说着,凝神地望着自己的同事。他全猜到了,但是决不劝阻松村,只是使劲地握了一下他的胳膊。
五、星际舰队
地球上又过了一个春天,又过了一个夏天,时值秋令。维琳娜家里的小花园内球形的金色小花开放了。花儿繁密簇集,使得维琳娜不由联想到旅途中她将遇到的众多的星星。
屋里已经拾掇得十分整洁,维琳娜就象迎接盛大节日一样,仍然在不断地打扫。她挥动着“过时”的小抹布,原因在于不太相信自动吸尘器。她希望自己“身后”的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她揩拭过光洁如镜的钢琴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之后,用面颊轻轻地贴向平滑的琴盖。
维琳娜带着小儿子,拎上一只小小的皮包(其他已经运发)走出屋来。她轻轻地把屋门带牢——穿堂风不要惹出麻烦来——然后,搀好安诺,精神勃勃地从花坛旁走过,——她曾经多么喜爱侍弄这些花木啊。然后,她在球形的金色小花丛旁站立了一会儿,跟它们告别,仿佛对待有思想的生物一样,凝视着它们。
而后,维琳娜一面走,一面尽力探手抚摸着每株树木。她就这样领着小儿子走上田野。
多好啊!“食物制造机”还没有挤走地球上的全部田野。这里,可能是最后一次培植秋播作物,田野里一片柔嫩的翠绿,在秋天的森林景色的映衬下,这绿色分外地充满生机,青春焕发!
秋天的树林里色彩绚丽,桔红、姹紫,棕黄……。维琳娜突然觉得过去生活的种种情景正从林丛里浮现出来。多少事呵,真惊人!
她眯缝起双眼,竭力克制着瞬间的痛苦和软弱。如同一片干枯的飘零的秋叶,她在随风旋转着。
安诺老在问:“我们什么时候再上月球去?”
上月球?还是上地球?这样的小孩有必要知道“永远不”这几个字吗?
“在那里一跳就多高多高的。”安诺坚持着。
他挣脱了妈妈的手,向上蹦着,如同在月球时那样。当然,没有能跳得多高多高的。母亲行星正紧紧地挽留着自己的小儿子……度过这最后几小时。
母子俩人很快走到地铁车站,横穿莫斯科,到达宇航中心,巨型的星际舰队在月球附近等待着他们。图查、威耶夫的联络用宇航船象是远洋海轮的舢板,正停泊在地球上。为了保证留在地球上的人们的绝对安全,所以星际舰队不是从近地轨道,而是在绕月飞行的轨道上启程。
每一艘星际航船都得载运成千上万的人,现在“超载”这个词还有什么意义呢!从维琳娜和电子测验机器的较量,以及提出宇航新能源引起的激烈的争论直到真空能的开发,已经过去了多少岁月!正是真空能的运用使星际舰队的远航具备了现实的可能。
第一批星际航船已经成为博物馆的陈列品,它们的创造者威耶夫又成了伟大航程的星际巨舰的设计家。
维琳娜回想起第一次星际远航启程之前,她和已经列入“生活号”乘员名单的阿尔谢尼的一次会晤。“反正我决不丢弃你。”她用这句话来回答关于时间反常的警告,然后她便去寻找威耶夫……。现在好象一切又重复出现了。他们会跟阿尔谢尼在一起的,但是……整个航行期间必须分开。因为参加过首批星际航行的每个宇航员,都得单独带领一队星际航船。每队的领航飞船环列在航船旗舰附近,以电视进行业务联系。当然,这种电视决非维琳娜和阿尔谢尼进行屏幕会晤的那种。总指令长的丰富经验,对于每队的领航宇航员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因为每艘星际航船上都有成千上万宝贵的生命……;总指令长的每一句话不超过一小时就能传遍所有的星际航船。
首批星际远航归来的宇航员们没有哪一个回避这种崇高的职责,只有威耶夫和罗曼·拉托夫暂留在地球上,准备载运第二批移民。航程中需要度过漫长的时光,阿尔谢尼和维琳娜也将在宇宙空间的各自的航船上互相思念了,而且在电视屏幕上经常会晤也不大可能。
维琳娜到了宇航中心,第一个先上威耶夫那儿,准备跟他告别。
他的办公桌还象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堆满设计图纸,桌旁竖立着巨型星际航船的模型。
威耶夫从桌后走过来迎接维琳娜,拥抱了一下她的肩头,让她靠近自已身边。
“记得吗?”他说“你责备过我不关心宇航员中的单身汉?”
“得了!”维琳娜微微一笑,“这对您和我都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正是。伟大航程的第七舰队指令长!”威耶夫庄重地宣布:“现已决定给你配备一名助手,不过不是单身汉,是个有妇之夫。”
维琳娜脸上立即绯红起来,她猜得到威耶夫此刻说的是谁。
“你不会猜错的。”威耶夫点了点头,“阿尔谢尼·拉托夫。而且我们还给第十三舰队指令长夏娃·库尔德娃诺芙斯卡娅配备了助手,一个暂时还是单身的汉子。”
“柯斯嘉·兹汪采夫!”维琳娜高兴极了。
“正是。”威耶夫点点头。
维琳娜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怎么啦?是母系氏族啊?”,
“不。夏娃比起有时会轻举妄动的柯斯嘉来,要稳重些,实在些。”
“那么,阿尔谢尼呢。”维琳娜问话中几乎略带一点委屈的意思。
威耶夫难以回答了:“不,他很沉着,不过……”
“你答不出来的。我去问阿尔谢尼,是他这样提出的吗?”
“那又怎么说呢?”威耶夫两手一摊,“算我考虑不周吧。”说着又拥抱了一下维琳娜。
维琳娜一离开威耶夫的办公室,便立即乘车到阿文诺莉那儿去。
老妇人把自己的新居尽可能地装饰成当年双亲住屋的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