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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常常,在地下车中挤著去某个地方,只因时间删分,也因舍不得那一张张已到
了艺术极致的脸谱,情愿坐过了站再回头。
人,有时候是残酷的,在地下车中,看见的大半是贫穷的人,而我,却叫这种
不同的亦不算太文明装扮的男女老幼为“艺术为美”,想起来是多么大的讽刺。
墨西哥城内每天大约有五百到二千个乡下人,涌进这个大都市来找生活。失业
的人茫茫然的坐在公园和街头,他们的表情灸一个旁观者看来,张张深刻,而这些
对于饥饿的肚子,又有什么关联?
自杀神
虽说对于参观大教堂和博物馆已经非常腻了,可是据说墨西哥的“国家人类学
博物馆”仍然可能是世界上最周全的一座,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知,还是勉强去了
。
第一次去,是跟著馆内西语导游的。他不给人时间看,只强迫人在馆内快速的
走,流水帐似的将人类历史尤其墨西哥部分泼了一大场,进去时还算清楚,出来时
满头雾水。
结果,又去了第二次,在里面整整一日。虽说墨西哥不是第一流的国家,可是
看过了他们那样大气势的博物馆,心中对它依然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尊敬。
要说墨西哥的日神庙、月神庙的年代,不过是两千多年以前,他们的马雅文化
固然辉煌,可是比较起中国来,便不觉得太古老了。
只因那个博物馆陈列得太好,介绍得详尽,分类细腻,便是一张壁画吧,也是
丰富。馆内的说明一律西班牙文,不放其他的文字,这当然是事先设想后才做的决
定。我仍是不懂,因为参观的大部分是外国人。
古代的神祗在墨西哥是很多的,可说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多神民族。日神、月
神、风神、雨神之外,当然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神。
也可能是地理环境和天灾繁生,当时的人自然接受了万物有灵的观念,事实上
,此种信仰是因为对大自然的敬畏而产生。
其中我个人最喜欢的是两个神玉米神和自杀神。
玉米是我爱吃的食物之一,可说是最爱的。有这么一位神,当然非常亲近它。
当我第一次听见导游用棒子点著一张壁画,一个个神数过去,其中他滑过一个小名
字自杀神时,仍是大吃了一惊。
跟著导游小跑,一直请问他古时的自杀神到底司什么职位,是给人特许去自杀
,还是接纳自杀的人,还是叫人去自杀?
导游也答不出来,只笑著回了我一句∶“你好象对自杀蛮感兴趣的,怎么不问
问那些影响力更深、更有神话意义的大神呢?”
后来第二次我自己慢慢的又去看了一次博物馆,专门研究自杀神,发觉它自己
在图画里就是吊在一棵树上。
世上无论那一种宗教都不允许人自杀,只有在墨西哥发现了这么一个书上都不
提起的小神。我倒觉得这种宗教给了人类最大的尊重和意志自由,居然还创出一个
如此的神,是非常有趣而别具意义的。
墨西哥大神每一个石刻的脸,看痴了都像魔鬼。
这么说实在很对不起诸神,可是它们给人的感应是邪气而又强大的。没有祥和
永恒的安宁及盼望。它们是惩罚人的灵,而不是慈祥的神。说实在,看了心中并不
太舒服,对于它们只有惧怕。
是否当时的人类在这片土地上挣扎得太艰苦,才产生了如此粗暴面孔的神祗和
神话呢!
金字塔
当然,我们不可避免的去了西班牙文中仍叫它“金字塔”的日神庙及月神庙。
据考证那是公元前两百年到公元九百年时陶特克斯人时期的文明。在今天,留下了
人类在美洲壮观的废墟和历史。
那是一座古城,所谓的日神月神庙是后人给它们加上去的名称。外在的形式,
像极了埃及的金字塔,只是没有里面的通道,亦没有帝王的陵墓。
为了这些不同年代的人类文明和古代城市的建筑,我看了几个夜晚的资料,预
备在未去之前对它们做一个深切的纸面上的了解。
然后米复与我在转车又转车之后,到了那个叫做“阿那乌阿克之谷”VALL
EDEANAHUAC的底奥帝乌刚诺的金字塔。
烈日下的所谓金字塔,已被小贩、游览车,大声播放的流行音乐和大呼小叫的
各国游客完全污染光了。
日神庙六十四公尺高的石阶上,有若电影院散场般的人群,并肩在登高。手中
提著他们的小型录音机,放著美国音乐。
我没有去爬,只是远远的坐著观望。米夏的红衬衫,在高高石阶的人群里依旧
鲜明。
那日的参观没有什么心得。好似游客涌去的地方在全世界都是差不多的样子。
当米夏努力在登日神庙顶时,我借了一辆小贩的脚踏车,向著古代不知为何称为“
死亡大道”的宽大街道的废墟上慢慢的骑去。
本想在夜间 去一趟神庙废墟的,终因交通的问题,结果没有再回去。
我还是不羞耻的觉得城镇的人脸比神庙更引人。
至于马雅文化和废墟,计划中是留到宏都拉斯的“哥庞”才去看一看了。
吃抹布
第一次在街头看见路边的小摊子上在烘手掌大的玉米汉饼时,我非常喜欢,知
道那是墨西哥人的主食“搭哥”(TACO),急于尝尝它们。
卖东西的妇人在我张开的掌心中拍一下给了一张饼,然后在饼上放了些什么东
西混著的一滩馅,我将它们半卷起来,吃掉了,有酱汁滴滴嗒嗒的从手腕边流下来
。
“搭哥”的种类很多,外面那个饼等于是一张小型的春卷皮,淡土黄色的,它
们永远不变。
里面的馅放在一只只大锅里,煮来煮去,有的是肉,有的是香肠,有的看不清
楚,有的猜不出来。要换口味,便换里面的东西。
在城内,除非是游客区,那儿可以吃中国菜、意大利面食,还有丹麦甜点蛋饼
之外,也可以吃“搭哥”。
可是当我们坐车离城去小村落时,除了“搭哥”之外,实在没有别的东西可吃
。
在城外几百里的小镇上,当我吃了今生第几十个“搭哥”之后,那个味道和形
式,实在已像是一块抹布土黄色的抹布,抹过了残余食物的饭桌,然后半卷起
来,汤汤水水的用手抓著,将它们吞下去。
一个“搭哥”大约合几角到一元五美金,看地区和内容,当然吃一个胃口是倒
了,而肚子是不可能饱的。这已是不错了,比较起城内高级饭店的食物,大约是十
倍到十五倍价格的差距。虽然我们的经费充足,仍是坚持入境问俗,一路“搭哥”
到底。这对助手米夏便是叫苦连天,每吃必嚷∶“又是一块小抹布!”
在墨西哥的最后一日,我怕米夏太泄气,同意一起去吃一顿中国饭,不肯去豪
华的中国饭店,挑了一家冷清街角的,先点了两只春卷结果上来的那个所谓“
春天的卷子”的东西,竟然怎么看,怎么咬,都只是两只炸过了的“搭哥”。
吃在一般的墨西哥是贫乏而没有文化的。
它的好处是不必筷子与刀叉,用手便可解决一顿生计,倒也方便简单。至于卫
不卫生就不能多去想它了。
货物大同
在城内的游客区里,看见美丽而价格并不便宜的墨西哥人的“大氅”,那种西
班牙文叫做“蹦裘”(PONCHO)的衣物。
事实上它们只是一块厚料子,中间开一个洞套进颈子里,便是御寒的好东西了
。
我过去有过两三个“蹦裘”,都因朋友喜欢而送掉了。这次虽然看见了市场上
有极美丽的,总因在游客出没的地区,不甘心付高价去买它。
下决心坐长途车去城外的一个小镇,在理由上对米夏说的是请他下乡去拍照。
事实上我有自己的秘密,此行的目的对我,根本是去乡下找漂亮、便宜,而又绝对
乡土的“蹦裘”来穿。
坐公路车颠几百里去买衣服也只有最笨的人而且是女人,会做的事情,不
巧我就有这份决心和明白。
到了一个地图上也快找不到的城镇,看到了又是所谓景色如画的贫穷和脏乱。
我转来转去找市场资料书中所说的当地人的市集,找到了,怪大的一个广场。
他们在卖什么?在卖热水瓶、镜子、假皮的皮夹、搪瓷的锅、碗、盆、杯,完全尼
龙的衣服,塑胶拖鞋、原子笔、口红、指甲油、耳环、手镯、项链。
我到处问人家∶“你们不卖PONCGO?怎么不卖PON-CHO?”
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举起他们手中彩色的尼龙衣服向我叫喊∶“这个时髦?
这个漂亮?怎么,不要吗?”
水上花园
那是过去的一大片沼泽,而今部分已成了城镇,另外一小部分弯弯曲曲的水道
,仍然保存著,成了水上的花园。
本来也是要自己去划船的。星期天的旧货市场出来后计划去搭长途公车。我的
朋友约根算准我必然会在星期日早晨的市集里与当地人厮混。他去了,也果然找到
了我与米夏。
于是,我们没有转来转去在公车上颠,坐了一辆大轿车,不太开心的去履行一
场游客必做的节目。
一条条彩色缤纷的木船内放著一排排椅子,比碧潭的大船又要大了些。墨西哥
人真是太阳的儿女,他们用色的浓艳,连水中的倒影都要凝固了。
参考书上说是二十五块美金租一条船,划完两小时的水道。船家看见是大轿车
来的外国人,偏说是五十美金,我因不肯接受约根的任何招待,坚持报社付钱,就
因如此,自己跑去与人争价格,已经降到四十块美金了,当然可以再减。讲价也是
一种艺术,可惜我高尚的朋友十分窘迫,不愿再磨,浪费了报社的钱,上了一条花
船。
三个人坐在船中木头似的沉默无聊,我忍不住跑去船尾跟船家说话,这一搭上
交情,他手中撑的那只好长的篙跑到我手上来了。
用尽了气力撑长篙,花船在窄窄的水道里跟别的船乱撞,这时我的心情也好转
了,一路认真撑下去。
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水道,只因也有音乐船、卖鲜花、毡子和食物和小船一路
挤著,它也活泼起来。
虽是游客的节目,只因长篙在自己的手中,身分转变成了船家,那份生涯之感
便是很不同了。
那一天,我的朋友约根没有法子吃他昂贵的餐馆,被迫用手抓著碎肉和生菜往
玉米饼里卷著做“搭哥”吃。买了一大堆船边的小食。当然,船夫也是请了一同分
食的。
水上花园的节目,一直到我们回码头,我将粗绳索丢上岸,给船在铁环上扎好
一个漂亮俐落的水手结,才叫结束。自己动手参与的事情,即便是处理一条小船吧
,也是快乐得很的。奇怪的是同去的两位男士连试撑的兴趣都没有。
你们求什么
又是一个星期天,也是墨西哥的最后一日了。
我跟米夏说,今天是主日,我要去教堂。
来了墨西哥不去“爪达路沛大教堂”是很可惜的事情。据说一五三一年的时候
,圣母在那个地方显现三次,而今它已是一个一共建有新旧七座天主教堂的地方了
。
“爪达路沛的圣母”是天主教友必然知道的一位。我因心中挂念著所爱的亲友
,很喜欢去那儿静坐祷告一会儿,求神保佑我离远了的家人平安。
我们坐地下往城东北的方向去,出了车站,便跟著人群走了。汹汹涛涛的人群
啊,全都走向圣母。
新建大教堂是一座现代的巨大的建筑,里面因为太宽,神父用扩音机在做弥撒
。
外面的广场又是大得如同可以踢足球。广场外,一群男人戴著长羽毛,光著上
身,在跳他们古代祭大神的舞蹈。鼓声重沉沉的混著天主教扩音机的念经声,十分
奇异的一种文化的交杂。
外籍游客没有了,本地籍的人,不只是城内的,坐著不同型状的大巴士也来此
地祈求他们的天主。
在广场及几个教堂内走了一圈,只因周遭太吵太乱,静不下心坐下来祷告。那
场祭什么玉米神的舞蹈,鼓得人心神不宁,而人群,花花绿绿的人群,挤满了每一
个角落。
我走进神父用扩音机在讲话的新教堂里去。
看见一对乡下夫妇,两人的身边放著一个土土的网篮,想必是远路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