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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姒随着崔严策着马来到洛阳正街时,四周有无数人转头望来。
这时的轩辕四,也算是大名鼎鼎,虽然北地风气十分彪悍,像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并不那么受人瞩目,可姬姒还是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关注。
遥遥望着她,有人在说道:“那就是南地郎君?果然与咱们北人不同。”“不就是比咱们北人更嫩乎,眼睛里更像藏了钩子?”“哈哈哈哈。”
四周到处都是指指点点的声音,可是姬姒却根本无心在意。
她正在忙着四下张望。
她想,这就是洛阳了。是曾经无比辉煌,直到现在,南渡的士人还以洛阳腔的正宗与否,来判断一个家族的底蕴的洛阳城!
这座城池,曾经出入无数的英雄,曾经在历史上如太阳一样万丈华光耀人眼!
她想:无数南人心心念念,做梦也想着能在有生之年能看一眼的洛阳!她现在看到了!
看着洛阳,望着处处可见的秦汉时留下的宏伟印记,看着一个个高冠博带,巍然而过的士人,姬姒竟是想道:怪不得皇帝一心想着北伐,一心想打到洛阳来。原来站在故土的感觉,是如此让人激动。
四周的众人,还在朝着她指点而笑,马背上的姬姒,却从袖间拿出一支玉笛,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
她的笛声本来高绝,在纭县时,懂得欣赏的还少,可到了洛阳这种处处都是底蕴的城池,却是笛声一出,便令得无数人仰望而来。
姬姒的笛声,有一种巍然,有一种长河落日的悲伤,有一种游子断肠的眼泪,有一种遥望山河的落寞。
太多复杂的感情,由一个绝世高手吹奏出来,顷刻间,竟是惹得不少人红了眼眶。
在姬姒吹笛之前,所有人谈到轩辕四,便把他当成了娈童小丑之流,可这一刻,众人竟是感觉到,能吹出这种笛声的郎君,怎么也值得人尊敬一二。同时也有一些人在想道,这轩辕四长相如何,风仪如此,才情如此,也怪不得能迷住北地崔郎了。
转眼间,姬姒来到了清河崔氏。
她是从侧门进去的。
这无可厚非,毕竟轩辕四名声不好,姬姒想道。
一进入院落,姬姒便看到站在院落中的一个白发老头。那老头十分精神,眼眸中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睿智,崔玄的容止和长相,都遗传自这个老头。
看到老头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那里,除了送着姬姒过来的崔严,便是不远处正在给老头布酒的一个中年人,这让姬姒一怔。
听到姬姒过来的脚步声,老头慢慢回过头来。
让姬姒意想不到的是。看到姬姒,那白发老者竟是和蔼一笑,他招了招手,示意姬姒上前。
姬姒抿了抿唇,大步走上前去。
她低下头,朝着老人行了一礼,因无人介绍对方的身份。姬姒便唤道:“轩辕四见过长者。”到了这时。姬姒便要感慨自己的名字取得好了。她这个名字既是假的又是真的,便是面对长者,也不会在将来事情揭穿后让她羞于见人。
老人一直在笑呵呵地看着姬姒。等她行完礼后,老人开口说道:“听说号称风华江右第一的陈郡谢氏谢十八郎,也来到北魏了?”
姬姒一怔,转眼她恭敬地应道:“是。”
老人低低一叹。说道:“从此后,天下多风波矣。”
老人这话一出。姬姒怔住了。她蹙起眉心暗暗忖道:谢琅那人最是高洁,以他的性格,能不理世事他就最高兴了。他那样的人来到北魏,怎么可能导致天下多风波?
她还在寻思之际。老人突然问道:“不知轩辕郎君见到我朝君主没有?”
姬姒再次一怔,飞快的,她恭声回道:“久闻大名。不曾目睹。”
老人又道:“不知轩辕郎君可有教我?”
姬姒顿住了。
她抬起头,与老人定定对视了一会后。姬姒说道:“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
目送着姬姒的身影,那中年人走了过来,他蹙眉说道:“父亲何必对一个小郎如此多礼?”
中年人这话一出,那老人便是苦笑出声,他缓缓说道:“去年玄儿自南地归来后,曾经说过,那刘宋国师预言我清河崔氏一族将有大难。这件事你们都是知道的吧?”
那中年人应道:“这个孩儿自是知道。”转眼他又说道:“陛下英明神武,对我们也备加重用,玄儿因为一个敌国之人的一句胡说,便意欲更改我们清河崔氏一族的处世方式,却是冒失了。”
老人颌首道:“当时你们都是这样说,老夫也曾说过,此事日后再议。”
转眼,那老人又道:“刚才那轩辕四说的那句话,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中年人奇道:“不就是一句孔子和其弟子子路的对话吗?”
他刚刚说到这里,便对上了老人看来的目光。
这目光,让中年人有点不自在,他迅速地低下头去。
让中年人没有想到的是,晚间的族会上,老人竟把他和姬姒的对话摆出来,在重点提到最后一句孔子言论后,他让众人加以讨论。
崔严首选站了起来,他朗声说道:“爷爷,孔子那句话的意思是说:“我的主张如果不能实行,就想乘木筏到海外去,跟随我的人,大概只有仲由吧!”子路听到这话非常高兴。孔子又说“仲由啊,好勇的精神胜过了我,这就没有什么可取的了。”释义到这里,崔严又道:“爷爷,孔子这句话表达了他本人的志向,和对子路这个人性格的形容。”
崔严侃侃而谈之际,老人闭着双眼动也不动。
又过了一会,另一个崔家郎君站了起来,他高声说道:“爷爷,孔子这句话表达了他在时局不如意的情况下,想要归隐的理想。”
就在一连四五个郎君先后站了起来,对孔子那句话加以解释后,老人轻叹出声。
这时四下很是安静,老人的这一声叹息显得十分刺耳。
不知不觉中,一殿的崔氏子弟们,都露出了不安和羞愧之色。
这时,老人开口了,他说道:“我清河崔氏,确实是到了不变不行的地步了!”在众子弟齐刷刷脸色一变中,老人又道:“刚才老夫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先是问那小郎,问他见到我朝君主没有。他回答没有后,便给了老夫这么一句孔子对子路的评论。”
老人睁开眼来,阴暗的殿中,他一双眼睛锋利如剑,“你们还不明白么?那小郎是借孔子这句话,用子路来暗喻我北魏的君主!”
顿了一下,老人缓缓说道:“喜欢冒险,勇武过人,率性而为,过于果断,这既是子路的性格,也是我北魏君主的性格啊!”
说到这里,老人问道:“你们说,喜欢冒险,勇武过人,率性而为,过于果断,这四句话用来评价我们这位君王,对是不对?”
四下众郎君沉默了一会后,同时说道:“正是如此。”
老人叹道:“是啊,我北魏君主的性格如此鲜明,只怕任何一个人靠近了,都会知道他是那样的一个人。”
老人慢慢站了起来,他环顾四周,说道:“到了现在你们还没有明白么?陛下既然率性过人,那他就完全可能因为听信某些人的谗言,而对我清河崔氏一族做出误解之事,而他过于果断的性格,又会导致他在误解之后,草率地做出杀戮的决定!以陛下的性情,或许杀了我们时,他事后会后悔,可那时我们血已流尽,他悔又有何用?”
说到这里,老人又道:“轩辕四有大智慧啊!他说出的谏言,我满房的儿孙,却要老夫剖开了又剖开才能听明白。”一句话说得满殿的郎君们羞愧难当时,老人又道:“想来到得此时,你们终于知道自己不如玄儿了吧?来人,传我族令!”
在几个中年人齐刷刷站起后,老人沉声命令道:“从今日起,崔玄为清河崔氏的代族长!”
一阵安静后,几个人同时应道:“禀遵族令!”
这时,老人再次喝道:“另外,凡我清河崔氏族人见到轩辕四,必待之以贵客!”
又是一阵更久的沉默后,殿中众人络络续续地应道:“……是!”
☆、第一百八十章做妻还是做妾
这时,老人挥了挥手,让众人散去。
不一会,偌大的房间便变得空荡荡的了,月光透过天窗照进来,越会衬得老人形只影单。
去年时,崔玄一回来便召集族会,说了他从刘宋国师那里得来的警告。
不得不说,那个警告对于整个清河崔氏来说,都是睛天劈雳。
一百多年了,当年清河崔氏没有与王谢等士族一道南迁,而是守在故土,他们便再无退路!一百年过去了,他们更是在北地残酷的生存环境中明白了不进则退的道理。
盼了一百余年,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愿意信任他们,愿意重用他们,在很多地方看来,都是一代明君的拓拔焘,现在崔玄却说,再这样下去,他们清河崔氏一族将尸骨无存!
这让人如何敢信?陛下明明那么重用他们,在很多时候,甚至能用言听计从来形容。而且这些年来,清河崔氏渐渐成了北地第一大族,这其中未必没有拓拔焘百般信任和重用的结果。
现在,因为一个敌对国家的小国师的预言,就让他们放弃好不容易经营好的一切,整个清河崔氏内部都是言论纷纷。要知道,错过了拓拔焘,清河崔氏以后都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当时,老人也是不愿意相信那则预言的。
可现在他却警醒了。那轩辕四以子路来比喻拓拔焘,何尝不是暗讽其人并非他们寻找的明君,不过是与子路一样的普通将才?
老人一直在黑暗中呆了许久后,才缓缓说道:“把阿玄叫过来。”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响,崔玄过来了。
看着孙儿在自己面前站住。老人徐徐说道:“刚才的族会,你都知晓了?”
崔玄低声应道:“是!”
老人闭上双眼,他轻声说道:“老夫虽然把你提升为代族长,可事关全族生死,老夫这心里着实不安。”过了一会,老人又道:“既然那轩辕四说陛下性格中的率性而为和过于果断会导致我们清河崔氏惨败。那么,阿玄你去做一些事。证实这两点性格确实是有大害于家族吧。”
几乎是老人声音一落。崔玄便突然说道:“孙儿已经做了!”
在老人嗖地睁开双眼中,崔玄又道:“这阵子,孙儿让人放了不少太子的流言给陛下。想来再加一把火的话。就能激怒陛下了。如果陛下震怒时,能对太子之事慎重考虑,并不因为冲动就连儿子也不放过,那么轩辕四之言不可信。如果陛下震怒之时。连太子也逃不掉,那爷爷就把权利完全下放给孙儿吧。”
拿太子做试验来考核拓拔焘的为人。这一招确实既狠也有够强的说服力。当下老人欣慰地说道:“很好!那爷爷就等着玄儿的大招!”
转眼老人轻声说道:“你既然认准了其人,如今她又恰好落在了你手中。那么你想做什么就都去做吧!”
崔玄低下头来深深一礼!
转眼,崔玄便从那幽深的所在走了出来,刚刚来到姬姒的院落。便听到一阵琴声传来,崔玄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负着手,抬着眼淡淡地看向前方的庭院。
直过了一会。姬姒的琴声止歇,崔玄才提步走了进去。
他走到离姬姒还有百步处时。又止了步。
就着月光,崔玄静静地看向姬姒。
月光下,男装的姬姒眉目楚楚,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钩魂!
看着看着,崔玄无声的笑了笑。
说实在的,这一次与姬姒重逢后,崔玄发现自己身体里竟是隐藏了一股戾气。因为有时光是看着她,他就有一种想把她绑起来狠狠折腾的冲动,每一次他对上她流转的眼波时,便想着这样的一双眼,要是被欺负得流着泪不停乞求那是何等光景?
说实在的,这种感觉很陌生,想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女人。可最多,他在床第间也就是强悍一点。要不是遇上姬姒,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种想要在床第间凌虐某人的**!
当然,身为世家子弟,最擅长的就是把心中的猛虎牢牢的束缚住,永远永远,让人看到时感觉的都是温文尔雅四个字。
正好这时,姬姒一曲终了,于是,崔玄脚步放重,徐徐向她走去。
果不其然,姬姒发现是他后,连忙站了起来,她恭谨地唤道:“崔家郎君。”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崔玄便温柔地纠正道:“阿玄!”
姬姒笑了,她连忙改口道:“阿玄,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崔玄走到姬姒身边,他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明月后,淡淡说道:“明天下午就要与你一道去面圣了,一时有点睡不着。”
崔玄不提到这事也罢,他一提到此事,姬姒的脸便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这北魏皇帝之所以召见轩辕四,就是想为他“主持公道”的。
傻了一会,姬姒小声地说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崔玄转头看向她,月光下,他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