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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修长的手指停在姬姒的唇边,懒洋洋地说道:“既已英雄救美,不如做完全套。今日这个舱,你们不必进来了。”
谢净低下头,朗声应道:“是!”声音一落,他向后退去,在退出舱门后,他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姬姒是在一阵人语喧哗中清醒的。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先是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再转头看去。
这一看,一声尖叫哽在了她的咽中!
却原来,在一侧的玉枕上,一个郎君睡得正香。阳光下,郎君那么华光刺眼的俊脸,离她的脸不到半尺远!
这美男,正是谢琅!
嗖的一下,姬姒的小脸烧得通红,她真不知道,自己竟会与谢琅同睡一榻,自己虽是衣裳齐整,却像婴儿一样缩在谢十八的怀里,而谢十八,则微微侧卧,他还伸出一只手臂,让她枕着呢……
怎,怎么就同床共枕了?
姬姒的脸烧得通红!
就在她眨巴着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瞅着身侧的美男子时,却见他长长的睫毛扇了扇,那双总是澄澈悠远的眸子,慢慢睁了开来。
谢十八双眼一睁,便对上了姬姒。
嗖的一下,姬姒的脸更红了,她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昨天,我,我没有。”
姬姒还在语无伦次,谢琅却已动作优雅地坐起,拿起一侧的外袍穿上,转头看到姬姒还在傻呼呼地看着自己,谢琅语气略有点低沉地叹道:“昨晚上你晕倒过去后,一直扯着我的衣袖不过,我稍一挣,你便在梦中哭出声来。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抱着你宿一晚。”
说到这里,谢琅看向她,轻声低语道:“不过你放心,昨晚之事,知道的也只五六人。”他这“知道的也只五六人”一出,姬姒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用手捂着脸,呻吟起来:都有五六个人知道了,难道还不算多?
谢琅看她这般模样,极为无奈,他又轻叹一声,软声说道:“阿姒,你要是想当昨晚的事没有发生,我会吩咐他们噤口的。”
说完这话,他施施然地走到一侧,一边自个儿穿衣带冠,束上玉带,一边平静地等着姬姒开口。
约过了一刻钟后,姬姒终于开口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那,那你就让他们不要说出去。”
几乎是姬姒这句话一出,背对着她的谢十八便是一滞。
直过了一会,他才温温柔柔地问道:“你是说,让我对谢广他们说,昨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以后咱们见了面,还是和以前一样?”
“对啊对啊。”这时姬姒神智完全回复,她忙不迭地点头,干脆利落地说道:“咱们本来就是朋友嘛,做朋友多好,嘿嘿嘿嘿……”姬姒在心里偷偷想道:你这座开满桃花的泰山,我们还是朋友呢,我对上你的那些蝴蝶都有些着恼,真跟了你,那我岂不是整天泡在醋坛子里?
见她回答得这么干脆,谢琅的声音中更是轻柔了几分,他背着她轻声问道:“也就是说,我虽碰了你,也抱着你睡了一晚,更让人知道你我同床共枕过。可这事也不必大惊小怪,抹去便是?”
也不知怎么的,姬姒居然从谢琅这话中听出了指责。不过也是,女子的贞节和名声,那是何等重要?连女子落了水,被郎君一抱,都算失了贞节,何况是她这种同床共枕了一晚上的?
姬姒毕竟还是儒家学子,她被谢琅的话说得瞪目结舌一会后,低下了头。
低头寻思了好一会,姬姒轻轻地说道:“我,我以后不嫁人就是了……”
下了这个决定,姬姒马上恢复了明快,她眉开眼笑地说道:“我本来就觉得嫁人挺没意思,今日既与郎君有过肌肤之亲,以后真嫁人了,也挺对不起那人的。算了,我以后不嫁人得了。”
这样的话,也可以眉开眼笑地说么?
半晌,谢琅轻笑出声。
他缓缓转身。
负着手,这个明明刚刚起榻,却一样神清气爽得让人妒忌的郎君,用那双澄澈悠远的眸子朝姬姒定定看了一会后,谢琅温柔道:“不需要我负责,也不嫁人啊?这个决定,也挺好的。”
“你也赞成?”姬姒高高兴兴地说道:“我也觉得自己挺想得开的。亏我以前还觉得儒家的名教是必须信奉的,幸好我后来学了庄子,又读了玄学。”
乐了一会,她歪着头说道:“十八郎,昨天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的?”想到昨天那惊心的一幕,想到陡然听到谢琅声音时的狂喜,姬姒看向谢琅的目光中,有着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的甜蜜,她红着脸幸福又眷恋地看着他,轻轻说道:“十八郎,这次姬阿姒欠你大发了。”转眼她又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可聪明着呢,你对我的好,我通通记着,以后,我也会帮你很多很多忙的!”
到得这时,谢琅已想笑了,事实上,他也低笑出声。笑了两声后,谢琅转身,打开舱门广袖一甩,就此转身离去。
姬姒站在房中,她歪着头望着他的背影,砸了砸嘴,姬姒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谢十八好象又生气了?咦,怎么说是又?难道这人以前还生过我的气?”L
☆、第六十二章姬姒的心思
姬姒昨天受的惊吓太大,她坐在榻上摇头晃脑了一会后,还是感到精疲力尽,便又晕晕一倒,在床上滚了一个圈后慢慢睡去。
她这一睡,倒是让端着水盆进来,准备服侍姬姒洗沐的两婢哑然失笑。这两个绝色婢子,轻蔑地看了一眼榻上睡得正香的姬姒后,低语道:“郎君昨日还有意让我们服侍她呢。”“不过一寒门女,将来进了郎君后院,也不过婢妾而已。”
不过,两女的声音很轻很细,并且声调呢喃,仿佛歌唱,倒也没有惊醒姬姒。直到两婢离去,姬姒还好梦正酐。
姬姒再次醒来时,居然已经到了晚间,透过舱窗看去,外面繁星如练。
差不多睡了一天一夜,姬姒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草草洗漱后,姬姒推开了舱门。
看到站在走道上守卫着,如标枪一样站姿笔直的谢净,姬姒连忙走过去,轻声询问道:“郎君,我家婢子不知在何处?”
谢净低头说道:“回姬小姑的话,你那婢女惊吓过度,屡屡哭喊,刚才已服过安魂汤,现已再度睡下。”
姬姒一怔,连忙顺着谢净指的方位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了秦小草的舱房门,推开舱门,姬姒看着瘦弱的秦小草在榻上缩成一团,时不时还抽泣几声的样子,暗暗想道:这一次,可把她惊住了。
同时,姬姒也隐隐觉得,秦小草和建康的大多数小姑一样,都太脆弱了,这种由身体到心灵的脆弱,是不管读多少诗书都没有用的。她们一遇到危险。便容易崩溃。
就在姬姒暗暗想着,以后怎么让秦小草增加胆量时,一侧,谢广的声音传来,“姬小姑。”
姬姒连忙转过头去,看到灯笼光下,正朝她笑着的谢广。姬姒回以一笑。高兴地说道:“谢广郎君,我正准备去找你。”她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问道:“郎君。刚才关押我的舱中有一页纸你看到吗?那纸上说,有人出五千金把我买给了这些人。你知不知道那人谁吗?”
姬姒原本以为,谢广会说他回去后再调查,却不料谢广点了点头后。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了姬姒。
见姬姒低头看去,谢广轻声说道:“出金的人。是吴郡顾氏之五房嫡女,有建康第一美人之称的顾明雅,不过,除她之外。还有极力怂勇,导致顾明雅最终决定动手的,吴郡顾氏三房之嫡女顾明秀。此外。还有朱张氏身边的婢妇良娘。至于这三人身后,还有没有别人知情。就不好调查了。”
“顾明雅!顾明秀!”姬姒低声念了几遍后,她看向谢广,不解地问道:“可我与吴郡顾氏的女儿连照面也没有打过啊!”
谢广看着她,却是轻叹一声,“姬小姑与这两位顾氏女虽是不识,可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建康第一美女痴恋兰陵萧奕……”
谢广虽是没有说完,姬姒却已明白了。当下,她的脸沉了下来,她真没有想到,不过是区区一个吃醋,那所谓的建康第一美人,便会这样不惜代价的来毁掉她!
这时的姬姒还不知道,正因为那天她的严词拒绝,以及她在拒绝时所展现出的聪慧,萧奕已经不止一次在人前感叹过她的聪明,以及他自己行为的欠妥。对于萧奕本人来说,他对姬姒的感觉,或许只是一种欣赏,一种隐约的好感,可对于顾明雅来说,自己的心上人,却对另一个小姑赞不绝口,那就是一根如哽在喉的刺了!
这个时代,所有的士族都占有大量庄园,而庄园的盛行,也导致了奴隶买卖的盛行。还有,每个士族,都拥有那么几百上千的美貌家伎,这些家伎,或精通歌舞,为主人提供娱乐,或美貌善媚,供士族郎君们赏玩或赠送他们。而这些家伎的由来,既有自愿的,也有不自愿的。那不自愿的一部份,就是被强买强卖的。姬姒这次要不是谢琅搭救,也不过是那被强买强卖中的一个了。
所以,在姬姒眼中,顾明雅把自己送上贩奴船是不可原谅,可在顾明雅姐妹的眼中,这样的事多着呢,谁让她无权无势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呢?再说,顾明雅顾明秀两位闺秀后面,还有顾明秀的母亲,她正是奴隶买卖的后台之一!
就在这时,谢广说道:“姬小姑,这次盯着你的人不少,你要是这般回去建康,难保她们不会有下一个动作……”
不等谢广说完,姬姒便打断他,好奇地问道:“可是,十八郎他不回建康吗?”
她的意思,是谢琅在建康,她就什么也不怕了?这个姬小姑,对自家郎君还真是信心满满,十分依恋呢。
在姬姒看来时,谢广却点了点头,他说道:“对,我家郎君暂时不在建康。”在姬姒满脸的不解中,谢广严肃地说道:“这次为了救你,郎君在毫无筹备的前提下,短时间调动了三千条船从建康码头进入长江。这动静太大,我们不知道有没有惊动朝庭,总之,不管有没有惊动,必须做出万全之备。因此,我们会继续沿长江逆流而上,直到做出一些事,令是那些盯着郎君的人放下戒备,才会回去建康。”
说到这里,谢广问道:“姬小姑,你也随我们一道走吧。”
要是以前,谢广不会说这句话,可昨晚上看到谢琅抱住姬姒后,谢广的想法就不同了。
姬姒歪了歪头。
见她寻思,谢广点头道:“兹事体大,姬小姑慢慢思量吧。”说罢,他转身离去。
姬姒直是寻思了好一会。
她看着阴暗中,自己被拖得长长的影子,无法否认,谢广说的,与谢十八一路同行。朝夕相处,是很让她心动很让人向往的一件事。
可是,可是……
就在姬姒暗自寻思时,突然的,船头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此刻,夜色如雨。灯笼被这过道风吹得四处飘摇。陡然听到这风急雨骤般的琴声,姬姒直是一痴。
不知不觉中,她顺着琴声。朝着船头走去。
刚刚走出,她一眼便看到,在漫天星河下,在船头四盏灯笼的照耀下。那个背对着她,正朝着满天星河和滔滔江水。悠悠然地弹着琴的身影。
弹琴的人,自是谢琅。
与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这个广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墨发被风吹得遮住了半边眼眸的郎君。那遗世独立,那便是在夜间,也华光彰显的身影。总是能让姬姒轻而易举的痴了去。
此刻,夜凉如水。此刻,银河如练,此刻,河水滔滔,倒映出长空万里。
陡然的,姬姒感觉到了逍遥。她情不自禁地走出几步,轻步来到谢琅身侧,转头看着他在星辉下灯笼光中,有点缥渺的侧面,姬姒竟有一种感觉,如果年年月月,能够站在这样一个人身后,看着他在那里弹琴,聆听着他谱出一支支宛如这天地一样逍遥的琴曲,那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就在姬姒痴痴而立,凝神倾听时,慢慢的,琴声止息。
缓缓的,谢十八回过头来,飘摇的火光下,他双眸如星,这般静静地看了姬姒一会后,突然的,谢十八轻柔地问道:“姬阿姒,此景如何?此人又如何?”
姬姒怔怔地迎上他的双眼,似是被催眠般,姬姒轻轻说道:“夜色如水,长河似练。有匪君子,如圭如璧。”
这个回答中,姬姒说他如玉如璧,贵重美好,却分分明明带了几分痴慕之意!
慢慢的,谢琅站了起来。
他轻步走到姬姒面前,然后,他微微倾身,他将唇凑到她的耳边,那形状如弓,完美至极的唇在有意无意地碰过姬姒的耳朵,引得她一阵颤栗后,这个美男子,以一种低低的,温柔的,却也诱惑的语气轻问道:“那么,这个如圭如璧的君子,是你的心上人么?”
郎君吐出的温热呼吸,暖暖地扑在姬姒的耳边,近在咫迟的体温,伴合着这人夜色下宛如星辰的眸子,直是姬姒彻底醉了去。
她抬头看着他,灯笼光下,姬姒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