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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福良缘-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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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无比讽刺的一件事情。

他大口地喘气,怒视着傅以杉。

此时一弯上弦月慢慢升起,洒出淡淡光辉,被积雪反射,傅以桓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包括傅以杉月光中那张阴森扭曲的脸,以及他手上反射月夜光辉的寒光闪闪的利剑。

傅以杉手持利剑上前一步,将利剑的剑尖抵在傅以桓的咽喉位置,那森冷剑气刺得傅以桓打了个激灵。

他想,难道下一刻自己就要血溅于此,死于非命了吗?

他太不甘心了,他耗费了无数心血,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到了这一步啊……

傅以杉握着利剑却并没有立刻刺穿傅以桓的咽喉,而是慢悠悠地说:“三哥,我就想问你是不是你派出刺客刺杀父皇的?要是你说老实话,或者我会考虑给你一个全尸……”

傅以桓没想到傅以杉竟然问这个问题,那么自己该怎么回答他呢,要是坚持说不是自己做的,那么下一刻自己的咽喉很可能被他用利剑戳一个洞。而要是自己承认是自己派出的刺客刺杀的父皇,那他真会不用利剑刺自己,而是任由自己掉下去保留一个全尸?

“……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好了,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他还是想尽量拖延时间,希望有撤退的前锋营的兄弟策马路过,然后自己就会有救了。

“你说吧,我听着。”傅以杉淡声道。

傅以桓只得细细地跟他讲了一个故事,自己是怎么让心腹买通西苑的太监挖掘湖底密道,如何派人混进唱戏的班子里进宫趁着为父皇唱戏刺杀他的,还有就是刺客手段高明,并没有一下子把父皇刺死,而是刺成重伤,如此一来父皇就会怀疑是他大哥迫不及待想要取代他,派刺客行刺父皇了。之后的一切都果然如他的预料,太子被废,德王被贬,他自己则是登上了太子位。

故事其实并不长,傅以桓也只是慢慢地说着,再拼尽全力抠住井台不落下去。

等到他的故事讲完,他心凉了,四野风雪肆虐,并无一个人经过,他的算盘终于是落空了,他全身发抖,对于即将到来的死亡感到了恐惧。

☆、第130章

“如此……那你也死得其所了……”傅以杉收回利剑,并起左手食中二指在映着月下寒光的剑上轻轻抚过,语气轻松道。

“呼……呼……咳咳咳咳……”傅以桓艰难地喘息,又因为嘴里扑入大团雪花被呛到,发出了咳嗽声。

傅以杉眯眼看他,将手中利剑敲击石头井台,竟然开始轻轻吟唱:“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忠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一首诗?

傅以桓霎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当年他幼时,曾经跟几个兄弟一起摇头晃脑地吟唱这首毛诗中的《黍离》,当时夫子告诉他们这首诗虽然讲的是曾经是周朝大夫的诗人在周朝覆灭之后,路过周朝的宗庙和宫室,看到眼前全部是荒草和野生的黍子,不由得感叹周朝的覆灭,彷徨不忍离去,其实他也在感叹因果报应,因为末代周朝君主荒淫误国,终致周朝国灭……

所以,这是他四弟在讥讽他有今日全部是因为因果报应吗?

看来,他的确是会给自己留一个全尸,然而却是要看自己活生生地坠入枯井中……

傅以桓抠住井台的双手指尖已经痛得开始麻木,他身体里的力气正在加速流失,朔风夹杂着大雪扑面,傅以桓大口地呼吸喘息,他已经看不清楚在风雪之中那站在咫尺之遥吟唱着《黍离》的四弟,他觉得自己就要坠入无尽的黑色深渊了……

“啊!”

“铛!”

就在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之时,他的耳中忽然听到两声奇怪的声音,一个声音是咸王的惨叫,另一个声音却象是利剑掉到了雪地上发出的轻微声响。

傅以桓猛地睁开眼,在飘舞的大雪之中,他看到了咸王右臂被一把钢刀从后给砍断,他握着利剑的手臂随之掉落到雪地上,咸王在惨叫之后,痛不可当,又惊骇不已,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在雪地上翻滚呻|吟,雪地上洒落了大片血迹……

“常棣①之华;鄂不恚|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③裒④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丧乱既平;既安且宁……”

有一人在稍远一些的倒地的傅以杉身后朗声吟唱道。

是这个人救了自己!

而且他所吟诵的正是毛诗中的《常棣》,这首诗说的正是兄弟情谊,所以他是用这一首诗来回击要杀自己这个兄长的四弟傅以杉所谓的因果报应吗?

“壮士!多谢搭救!还请你将本宫拉起来,本宫感激不尽,定当重谢!”傅以桓激动地朝着那个在风雪之中看不清面容的人大声道。

那个人在傅以桓呼救之后,却是并没有立刻过来,而是将整首《常棣》吟唱完之后,才将手中的钢刀插回刀鞘,看向依旧在地上翻滚呻|吟的傅以桓长叹了口气,似乎十分痛心。

接着他踏着积雪走向傅以桓,等到他走到自己身边,傅以桓才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固原当地普通兵士的甲衣,下颌上唇都有些青黑的胡茬,头戴一顶毡帽,腰间挂着一柄钢刀以及一个酒葫芦。

猛一看,他就是一个固原当地普通的守城兵士,然而他的眉眼……

傅以桓一对上他的那双澄澈的眼睛,一个激灵,他十分激动地大喊了一句:“云霖!原来是你!快,快拉我上来!”

薛云霖却并不激动,而是冷淡地看着傅以桓,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傅以桓见他不动弹,一下子又有些忐忑起来,现在他才想起来了在这之前,自己是如何整治薛家人,又是如何逼迫他跟顾三,还有将薛云霖弄到固原来受苦当兵的。

他真害怕薛云霖嫉恨自己,然后不救自己上去,让自己掉下枯井去自生自灭。

很显然,薛云霖这么做也是有他的理由的。

“云霖,你听我说,来固原之前 ,我已经答应了顾三,放你回去过年。原本我要派人来的,后来朝廷西征,我作为主帅,领军出征,就打算亲自来跟你说。谁想,一来就排兵布阵,跟吐蕃大军决战,一时却忘了……你快,快拉我一把!”傅以桓急切地向薛云霖解释道。

薛云霖默了默,手握着腰间钢刀的刀柄,问傅以桓:“我可没说我要救你,我就想问,那派刺客刺杀圣上的事情真是你做的吗?”

傅以桓摇头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哄骗我四弟,拖延一下,想着要是有前锋营的兄弟路过,可能我就会被救上去了!”

薛云霖:“你敢对天发誓吗?”

傅以桓没有丝毫犹豫:“我对天发誓,要是我傅以桓派了刺客刺杀我父皇,定然叫我不得好死!”

“……好,那我就救你上来。”薛云霖说完,上前去弯腰,两手抓住傅以桓的手臂,用力往上拖,终于把他从枯井中给拖了上来,放到了井台边的雪地上。

傅以桓上来后,躺在雪地上猛烈咳嗽,主要是呼吸太快,喉咙里又涌进了太多的冷空气,肺管子里被冷气一激,就忍不住剧烈咳嗽。

他四肢都在发抖抽搐,并不是冷,而是刚才他用尽了全力,这会儿一上来就觉得脱了力,四肢都不听使唤了。

死里逃生让他异常激动和异常庆幸。

他看向那个在风雪之中站立于身旁的薛云霖,只感到羞愧还有感激。

算上这一次,薛云霖已经救了他两次了,先前为了顾三,他一直恨薛云霖,忘记了薛云霖是他认识超过十年的朋友。

男人这一世所追逐的不过是女人和权势,当薛云霖跟顾三在一起之后,他认为自己恨薛云霖是理所当然的,谁叫他夺走了自己所唯一深爱的女人,而自己身为帝胄,又是如此才貌双全,这天下间,他自问能过比得过自己的人几乎不存在。

就算是薛云霖,他不输于自己的才和貌,可他的出身呢,不过是个庶子而已。

可薛云霖却夺走了他心中的明珠,作为一个男人,他有很深的挫败感,所以后面他才会想方设法对付薛家,对付薛云霖,想将他们打落尘埃,想让他们失去权势和富贵,想让他们受苦来惩罚薛云霖和顾三。

之后好几年他也是这么做的,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

直到顾三在东宫书房里意图自裁来让他放弃报复薛云霖,他才猛然觉悟,觉得自己太过糊涂执着,若是自己还爱顾三的话,那么是希望她过得好的,而不是让她死。

看在顾三的面子上,他终于是放下了那一份儿执着。

或者正因为这一瞬间的善念,老天爷安排了薛云霖在这里救了他,让他逃出生天。

这让傅以桓感叹,薛云霖还真是他的贵人,半生两次遇险,都是薛云霖出现救了他。

傅以桓在雪地上足足躺了一刻钟,才有力气坐起来,看了一眼已经痛昏过去的咸王,脸上神情冷漠。

扶着井台站起来,他转脸看向薛云霖问:“你怎么在这里?”

薛云霖一指后面的那几间破屋说:“领头的校尉命我去离此不远的赵家庄报信儿,让兄弟们把征集好的一批粮草送去固原城里,我在此歇脚,喝了点儿酒御寒,不想一下子睡过去了,后来,醒过来后,听到你跟咸王说话,于是我就悄悄走出来给了咸王一刀。也不知道我砍掉了咸王的手臂,圣上会怪罪我不?”

傅以桓冷冷道:“他的罪,就算将他枭首也应当,何况砍去他一条手臂。”

薛云霖继续问:“这会儿该如何处置咸王?”

“将他放到马上,我会带他回固原城,让随军的大夫给他治伤,等这一仗打完之后,带他回京去,交给我父皇治罪。”

“也好。”

薛云霖答应了,就去抱起昏迷过去的咸王,再将他横着放到马上,又转身去帮助傅以桓上马。

最后这才回来骑了咸王的马,策马跟着傅以桓一起去固原。

此时他自然是不能再执行先前的任务,而是护着傅以桓这个太子回固原。

两人在野地里直走了两个多时辰,到下半夜风雪更甚,好不容易才看到固原城远远在望了。

傅以桓却勒住缰绳停住了往前,而是对薛云霖说:“云霖,你骑着我的马去赵家庄让他们把征集的粮草速速运往固原,恐怕我会召集兵马,明日再跟吐蕃军大战一场。”

薛云霖翻身下马,跟傅以桓换马,接着向他拱拱手,说:“殿下,我这就去赵家庄,您速速进城去吧。”

傅以桓:“云霖,你也要小心,路上积雪难走。”

薛云霖点点头,接着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傅以桓等他去得远了,看不见人影了,这才握着缰绳往西边的一处峡谷去,此处峡谷在固原城东边十多里地,峡谷下头是一条奔涌的大河,天气虽然严寒,河面也只有些浮冰。

他策马到了峡谷边,接着跳下马来,牵着马到峡谷边,马儿也感觉到了危险一样,顿住四蹄不敢往前。

傅以桓拔剑在手,先是一剑刺穿了横在马背上的咸王的胸膛,接着再一剑刺穿马脖子,最后再把马儿往峡谷下一推。

在马儿的凄厉的嘶鸣中,马背上的咸王傅以彬以及那匹马一起滚落峡谷,傅以桓立在峡谷边,听到了底下接连发出了两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之后,这才把手中宝剑在血地上擦拭了两下,紧接着又割断了自己一截的袍子把剑彻底擦干净,这才将宝剑重新插回剑鞘。

眼角跳了跳,长长舒出一口气,他顶风冒雪一瘸一拐地往固原城里走。

一个多时辰之后,天色最黑的黎明时分,傅以桓终于走到了固原城下,他亮出自己的腰牌,扬声叫城上守军下来替他开了城门,紧接着进入了城中。

城中守将告诉他,白天他们的征西大军几乎大获全胜,斩杀了吐蕃大军三万多人,剩下的吐蕃大军就逃走了。

除了他这位太子跟咸王带领前锋营追杀吐蕃统帅没有回来让人担心。

傅以桓就责问他们为何不来寻找他跟咸王,守军将领说,天黑了,战场又宽,纵横好几十里,他们也派了兄弟去找,但却是没找到,如今太子回来就好了。

那守军将领问起咸王在何处,傅以桓便告诉他,咸王意图谋害自己,幸亏一位固原普通兵士相救,自己才没事儿。而他带着受伤昏迷的咸王快要到固原城时,马儿遇到野狗惊了马,自己被抖落下来,那马儿却带着在马儿上昏迷横放的咸王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要固原守军天亮了之后派人去找一找咸王。

作者有话要说:  注音:

常棣①【g dì'】

恚|②【wěi wěi】

隰③【'xí'】

裒④【póu】

这一个文没多少章就要完结了,谢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

文案上和专栏里有两篇预收文,一个古言,一个现言,感情戏比较多,还请多多支持收藏下。另外再求个作收,开文更新早知道。(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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