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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鸢毫无诧异,凭她和李沁华的交手,互相的举止气息都无比熟悉,再易容也能认出来。她优雅的接过茶瓯,指尖抚摸着钧窑上的一枝梅花。
“如何?你,能奈我何?”她的红唇轻蔑地一挑,眸色宛如深邃的长夜,让李沁华有些发惧。
周素琼见青鸢完全没有理睬她,心下不满。鼻翼挤出一丝冷哼,向二人走过来。
觉察到周素琼的步伐,青鸢把目光从李沁华身上收回,蓦地衣袂翻飞,凑近周素琼的面庞。
“贱民!瞎了眼么…”周素琼吓得不敢动弹,虽然面前的女子带着帷帽,可那双冷冷的眼睛,却如夜色的鹰隼,直直的锁定了她。
青鸢莞尔。伸出一根玉指,轻抚上周素琼的双眸。周素琼本能的闭上眼睛,脸色一青一白,却发现自己浑身已然僵硬,完全不听使唤。
周围的人都不解的瞧着这边,不明白堂堂周家大小姐为什么让一个贱民,那肮脏的手抚上她的美目。唯独皇帝李辰焰看到这边,眸底升腾起异彩。
“真美的眼睛,送给我如何?”青鸢吐气如兰,暗沉的语调宛如魅惑。却带着森然冷意。紫牡丹,剧毒,片刻就可以让她双目失明。
“痛——贱人!你拿什么碰了我眼睛——”周素琼忽地倒地,哀嚎响彻半空,她在地上打起滚来,一把一把泪水混着鼻涕擦在鹅黄色罗裙上,完全失了大小姐的仪态。
“妹妹,起来。”世子周鸣海慌忙从一旁上来,指使着家仆把周素琼抬下去。临别,他转过头,阴阴地盯了青鸢一眼,压抑着滔天恨意。
“好了,苍蝇走了,现在该我和公主叙叙旧了。”青鸢嫣然一笑,看向李沁华,神色从容。
李沁华挑眉一笑,刚想应答,听得一声清响。酒瓯已被青鸢倾倒。沿着横线的轨迹,茱萸酒洒在地上,琥珀色的一痕。
祭奠亡人的礼仪。
四座皆惊。李沁华勃然色变,唇角抽了抽,眸底闪过阴翳的杀意,一个巴掌就向青鸢扇来。
可她的手凝在半空。龙涎香萦绕,温润的声音淡淡响起:“皇妹,不可造次。”
四下顿时跪倒一片,山呼万岁。正是皇帝李辰焰。他温柔的抓住李沁华的手腕,双眸却像长安连夜飞雪般冷透。
“皇帝哥哥,这个贱民,竟敢谋害周家小姐,还对皇妹我不敬…”见到李辰焰到来,李沁华顿时换上了一副小女儿般的娇羞,拉着他龙袍衣角,柔声撒娇道。
“嘶——”一声清响,那截明黄色龙袍衣角就孤零零的,躺在了李沁华掌心。李辰焰竟然是取出随身佩剑,将李沁华抓住的衣角,一剑斩断。
李沁华顿时脸如死灰。所有的官员跪倒一片,头也不敢抬。
熙徳长公主受皇室宠爱,皇帝李辰焰也从未说过重话,今日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对李沁华如此。李沁华的双眸顿时盈满泪珠,娇躯不住颤抖,看向青鸢的目光已是滔天的怨恨。
“这道羊肺羹是用新鲜的同州羊做的,今年冬天来得早,多用几碗。”李辰焰丝毫没有理睬李沁华如何,也没有理睬朝臣如何,只是凝视着帷帽后的青鸢,眸底有些波澜。
青鸢已经肯定李辰焰认出了她。如此维护,说着故友相逢般的话,任性的,像个孩子。
她蓦地绽放出笑意。
场中的氛围实在太过诡异,诸人都沉默着,朝臣跪倒一片,只有青鸢与皇帝相对而立,说着吃食天气再普通不过的话题。
“启禀皇上,太常寺贺岁的歌舞已经准备好了。”总管老太监实在耐不住,公鸡般的嗓子划破压抑,诸人才庆幸的松了口气。
李辰焰无奈的摇摇头,对青鸢道:“年年都是一般的舞,还不如请个胸口碎大石的。”
青鸢嘴角一翘,想笑,可要怕这个皇帝泛起诡异劲儿,将太常寺的人都斩光。她俏皮的吐吐舌头,声若芝兰:“皇上想听什么?”
“属于你的,歌或者舞。”
青鸢些些脸色发红,不过李辰焰帮了她数次,她也当还人情了。想到这儿,碧色罗衫如云飘舞,窈窕身影一跃而上台子,似绿莲待放。
李沁华见无人搭理她,脸色激变,蔻丹指尖都刺进了肌肤,但她终于没有说什么,而是若有深意的瞧了眼王淑妃的方向,蓦地拂袖而去。场中些些如常。
第37章 合宫宴
“皇上,这姑娘…太常寺问如何配乐。”总管老太监迟疑的请旨道。李辰焰也不应答,径直走到舞台前面,在雕花石砖地上席地而坐。
场中再次因为震惊,而安静得恕L锰么笪夯实郏淮τ诟咛ǎ淮τ诹危驮谖杼ㄇ暗氖┑厣希迩寮蚣虻淖拧K幼徘囵埃恿壑腥〕鲆恢慧鳎运愕阃贰F嗤竦牡髯愉鞒觥
青鸢唇角上翘,碧色罗衫像花瓣翻飞于天地间,广袖开合遮掩,更衬出那身子轻盈,如空谷幽兰。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白罗帷帽下,隐现容颜如花,美目流盼。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欣城,暮宿陇头。”歌声似碧珠溅玉,似冬梅初绽,似月宫中一缕云烟如水。
李辰焰坐在台下石砖地上,干净的瞳仁被碧衫身影全部填满,让他的心底些些喘过不气来。一抹浅笑在他唇角绽放,眸中眷念迤逦。白皙的指尖吹奏着陶埙,些些凉薄的宫商角徵羽仿佛世间绝唱。
青鸢透过白罗翻飞,看向台下的男子。明黄色龙袍尊贵无比,温润的眉眼儒雅无暇,唯有双眸寂寞如水,浓重的哀伤。她实在不明白,从第一次相见就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帝王,还有那般哀然的眸子。
让她禁不住,想去煨暖。
所有人都沉浸在歌舞里,没有人再去计较方才动荡。唯独高台之上,一名华服女子面色阴暗:“青鸢妖女,你竟然还没死,竟然敢引诱圣上。本宫让你有去无回。”
王淑妃,世家王家嫡女。当年青鸢被李辰焰救到行宫,便和她生出诸多过节,最后淑妃对她行杖责之刑,差点让青鸢小命不保。
“表姐,你也认出来了?她是妖女青鸢。”李沁华凑到王淑妃跟前,恨恨的低语到。
王淑妃身子往旁侧了侧,让李沁华挨着她坐下来,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沁华,这是一张冰针符箓。冰针入体冻心,阳气尽失,她活不出片刻。”
李沁华接过那张朱砂符纸,眉宇间有些惧意:“表姐,皇帝哥哥靠台子近,况且这合宫欢宴人眼众多…”
王淑妃嗔怪她一眼,翘起蔻丹食指点了点她额头,道:“冰凝细针,如何有形。你莫非是怀疑表姐的仙术。”李沁华慌忙撒娇的摇摇淑妃的手臂,连道不敢。
舞台之上,“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青鸢歌声如泉,摄人心魄,碧衫流转,轻盈似莲。她忽地眸色一闪,感到一种危机,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觉得面容一僵。
身体的每一寸筋骨都在碎裂,发出冰柱子坠地的声音,每一条脉络里的血液都开始凝固。冷,砭骨的冷让她想生生的把自己揉碎。她来不及发出惊呼,身子一软,就要从台子坠下。
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唯见得玄色衫子一闪,一个男子已经把青鸢接在了怀中。从席位到舞台数十米,竟然一瞬即至,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青鸢脑子已经有些浑浊,她睁开一线眼,看到一张伤疤脸,认得抱她的是桓夜,心下安宁。
桓夜十指如风,迅速地点了青鸢身上几个穴位,随即握住了青鸢双手。顿时,一股热流充斥浑身,几个呼吸之间,就驱散了砭骨寒意。
瞬息变故,让场中诸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鸦雀无声,只是愣愣的瞧向舞台方向。
“怎么回事?”皇帝李辰焰走上前来,就要去碰青鸢的手。
桓夜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刚好避过。臂膀圈得青鸢些些发紧,让后者不由蹙眉。
“皇宫之中,有歹人以仙法邪术,危害无辜平民。臣女请皇上明鉴!”不待姬渊应答,一抹倩影已盈盈拜倒,声音清越,让场中诸人都听了个明白。
正是赵宛月。她若有深意的瞧了眼青鸢,再次面向李辰焰,一扣三拜道:“启禀皇上,方才那位姑娘坠台,乃是遭受歹人邪术。一宫一阁一轩楼,诸仙人以法术护佑万民。没想到堂堂大内之中,还有人将仙术用以如此肮脏的目的,臣女请皇上万不能姑息!”
赵宛月满脸义愤填膺,一席话坚毅响亮。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应和声,当先有几位朝臣跪下来,请李辰焰下旨。
“安静。”李辰焰眉心一动,轻飘飘的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可场中熙熙攘攘数百人瞬时噤言。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明黄色身影。
“可有大碍?”李辰焰揉了揉眉头,走上前去瞧姬渊怀中的青鸢。
他没有急着搭理赵宛月的话,也没有下旨惩恶,反倒是当先问了青鸢,是否安好。这让一干进谏的朝臣顿时尴尬起来。
“赵宛月,你瞎说什么?虽说昆仑之巅,一宫一阁一轩楼,但仙人百余年都没影儿。仙法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那舞姬不过是自己犯了疾,或者玉足崴了,何必怪到仙法上去!”
李沁华一声冷笑,眉宇间的两寸青金石金莲珠串因为心虚,有些微晃动。
那厢,王淑妃已然走下高台,敛裙拜倒:“皇上,臣妾斗胆一言。舞台之上,变故颇多。舞步乱了,玉足扭了,都是民间常见的。赵家小姐忽的说来是仙法,倒让臣妾开了开眼界。”
李辰焰已经有些不耐,赵宛月慌忙伏地道:“皇上容禀!仙法无痕,还是常见变故,不如问问这位姑娘的意思。臣女不敢妄言!“
这话说得很是公正。场中的诸位朝臣捋捋胡须,也点头赞同。于是众多目光向青鸢处积聚。
青鸢从姬渊怀中翻身落地,整了整自己的白罗帷帽,确信没有容颜暴露。方一撩罗裙,便要向李辰焰拜倒,毕竟礼数不可缺。
“不用向朕叩拜。禀明实情便是。”没想到李辰焰一把扶住她,臂膀轻柔却不容抗拒。
青鸢微怔,旋即了然一笑:“非舞步凌乱,非失足坠台。无痕无迹,无有声息。”
非舞步,非失足,排除自身意外。无痕无迹,无有声息,排除刺杀。那唯有一种可能,仙家法术。而后宫之中,早有传闻,王淑妃会仙法。李沁华是王淑妃表妹,加上方才极力反驳赵宛月的样子。所有人恍然明悟,真正的凶手似乎是这个“贤淑有德”的熙徳长公主,“皇帝哥哥明鉴!休听贱民之词,她和赵宛月是商量好的!”李沁华蓦地脸色苍白,连连磕头。
第38章 合宫宴
“哐当——”一声,李辰焰竟然兀地仗剑出鞘,不带一丝感情的指向李沁华玉颈。让后者吓得浑身打颤,美目因为恐惧完全扭曲。
旋即朝臣太监宫女贵宾,刷刷跪倒一片。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把头深深埋下去。
“皇上息怒!沁华是您的皇妹,求皇上三思!”王淑妃也花容失色,磕头为李沁华求情。
似乎和这位皇妹真的有几分情谊,李辰焰眸色动了动,收剑沉声道:“禁足思过宫。”思过宫,不伤及性命,确实是开恩了。李沁华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朕和她一块儿长大的。”李辰焰凑近青鸢,有些歉意的低语道。害怕青鸢怪他惩戒太轻。他似乎都不敢看青鸢的脸。
青鸢对李辰焰淡淡一笑:“天下官九品十八阶,独独皇帝这个官儿,生生不好当呐。”
李辰焰蓦地抬起头,如同孩子般干净的笑意泅湿了他眸中冰冷:“谢谢你,鸢儿。”李辰焰的称呼让青鸢心一动,本能的想说两句话拒绝,可话到嘴边都无力抛出。
“不过,为什么熙德长公主要危害这位姑娘呢?”大理寺卿疑惑的跪下进谏。场中诸人都有些不解,猜测着到底是什么理由,让堂堂长公主震怒。
“皇上明察!”赵宛月见愈发自信得意,娇声撞破了此刻安宁,“熙徳长公主谋害舞姬,实是这位姑娘曾经撞破,长公主私通贱民,王家王臻!我大魏以礼治国,不想后宫如此丑态,让宛月心痛不堪!”
这一句话,宛如在场中炸开了惊雷。如果说谋害一个无名舞姬,倒无伤大雅。可是私通贱民,无疑是众目睽睽之下,打了皇家巨大的耳光。
李辰焰的浅笑忽的僵住。握住剑柄的指尖发白,似乎又要作势抽出。
“皇帝哥哥!沁华贵为长公主,不敢自失皇家身份!皇帝哥哥和沁华一块长大,难道不相信皇妹品行,还要听一个外人说道么!”李沁华忽地伏地,声音已带了哭腔。
赵宛月轻蔑的瞧着李沁华我见犹怜的姿态,眸中隐现着恨意:“皇上,如此不堪丑事,臣女纵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妄言!当时这位姑娘在场,皇上一问便知。”
李沁华一个踉跄扑过去,抓住青鸢裙角,僵硬的谄笑着:“姑娘,你那日子所见,实是王臻对我不轨。姑娘切莫看走了眼!我是长公主,只要姑娘道来实情,姑娘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青鸢俯视着女子满脸颤抖的胭